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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臣(gl)-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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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以不可由东厂来问?”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臣还未论罪便要上链,大齐没有这样的规矩。”
    “大齐怎么没有这样的规矩?!”宦官提高了音调:“皇上有口谕!着东厂向你问话!皇上的口谕就是规矩!你以为做些小聪明就能瞒过皇上他老人家?笑话!你若能够老实交代,不与你相干的便不会与你相干,若你不能老实交代,那便不是从犯,而是主谋,魏大人读书比我多,这点不会不懂吧?”
    “臣明白,所以臣愿意伏诛。”魏池趴在地上,头都不抬。
    “公公,上刑吧?”有人在旁边帮腔。
    “既然魏大人喜欢皮肉之苦,那就成全你。”宦官冷笑着招了招手:“先戴十斤的枷!若是还这般油腔滑调,再加!”
    跪在地上的魏池暗暗松了一口气——来了就上链,然后是戴枷,这些刑具都是不留痕迹的,看来东厂现在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让自己供出于冕。皇上的口谕她相信是真的,但如果是这样,显然皇上感兴趣的并不是她,而是自己背后的人,想必东厂,镇抚司或者内阁也是一样的吧。
    是谁告密的呢?魏池心中有些惶然。眼前这位宦官显然是个老手,魏池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但是毕竟是三十斤的负荷,魏池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明显觉得吃力了。该怎样说才能稳住他?要说谁才能让皇上相信呢?
    宦官悠闲的喝着茶,慢悠悠的歇了一刻钟这才又开口:“魏大人先说说进来忙了些啥吧?”
    “大考过后,便没有太多的事情,除了常务,就寻常的会会朋友。”
    “做了哪些常务,会了哪些朋友。”
    “自然都是些礼部的同僚,燕王贬为庶民,秦王殿下回了边关,臣也不认识太多人了,常务便是每日该当值便当值,需去宫里讲课,便去宫里讲课。”
    宦官眯起眼睛:“魏大人,你没有进过东厂。”
    “这位公公,我是大臣,本就不该进东厂。”
    “给他加枷!”
    枷,最轻的两斤,最重的二十斤,虽然只是为了防止罪犯逃跑的刑具,但若太重,会压坏犯人的肩胛骨。十五斤,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还有几十斤的链子。魏池感到冷汗从自己身体的每个空隙渗透出来,像要把自己掏空一样。
    杜莨曾经说过,人到达极致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若是兼顾了身体,不能兼顾心智,人便要散架,反过来也一样,练武的人其实是忌讳这样做得。东厂懂得这一点,他们需要魏池恐惧,恐慌,不知所措。
    但同时魏池也知道自己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绝不能走错一步。
    “魏大人,这里的枷多的是,别的玩应儿也多得是,我们慢慢来。”宦官笑道。
    那笑让人毛骨悚然,但魏池明白,这不会再加了……但同时,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些事情,自己若不能吐出些话来,是绝对无法过关的。
    到底是谁告密的呢?他们要知道什么呢?
    看到魏池脸色苍白,询问的宦官知道他快要挺不住了:“魏大人好好想想,您的书办是从哪里买了个小丫鬟回来?这个小丫鬟后来又去了哪里呢?”
    小丫鬟!小丫鬟!
    魏池的脑袋一片空白,连自己亲自交给莲丫头的话都忘记了。
    是店小二告的秘?是那家店的老板?除此之外,见过莲丫头的只有益清,珠儿,刘妈妈,隔壁的梅月!……等等,梅月?
    ‘您的书办……是从哪里买了个小丫鬟?……您的书办……您的书办?’
    我的书办!
    “公公!”魏池咬紧了牙关:“你这是滥用刑法,我……我要参你!”
    询问的宦官压根儿不理他,只是回头对旁边的人说:“再加……”
    “别!别加了!”魏池崩溃了。
    宦官示意手下住手:“魏大人说什么?咱家听不见。”
    “别!别加了!”魏池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提溜着。”
    “我是……去城北,李记家……吃点心的时候……遇上那个丫头的……”魏池喘着粗气:“后来……她在我家暂住了三晚,臣便送她……到了城外。”
    “谁叫你送她到城外的。”
    魏池迟疑了片刻。
    “说!”宦官猛地拍了桌子。
    “冯……冯大人。”
    冯大人?询问的宦官很吃惊!这可不是他预想的答案!这个人在说谎?
    “公公,他晕过去了。”两边架着魏池的小宦官向他回话。
    询问的宦官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两边的小宦官一松手,魏池连着几十斤的链子伽板一起摔到了地上。
    “干爹,咱们要怎么回话?”
    询问的宦官明白事关重大——如果真的是冯世勋也参与其中,他何必要来告密?可是魏池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说谎……
    “弄醒她。”
    两三盆水下来,魏池还是没有醒。
    “干爹,这个文官像个秧鸡儿一样,这样重的伽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把他收拾了,扔到牢房里,咱家先去回话。”此刻询问的宦官也有些后悔自己手重,事已至此,也唯有如实禀报了。
    看了询问的详情,黄贵问蒋寿屏:“你怎么看。”
    “冯世勋告密,魏池又反过来说他……我倒觉得太蹊跷了,像是反咬。”蒋寿屏觉得事情疑点众多。且不说冯世勋从来不参合这种事情,就算他要参合,凭他的本事也就是个告密揭发的小丑,说他是幕后黑手,谁信?魏池能听他的话行事,谁信?
    黄贵想的倒是另一番——魏池虽然上过战场,但是上战场是一回事,进东厂是一回事,多少开国将领英勇无比,随后还不是在东厂的前辈们手上服了软?看着询问的手段和魏池的反应,的确不像是说谎。
    “我看,这事情远远不止魏池和冯世勋,”诗小小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碗鹿茸炖的汤:“冯世勋和魏池交好,这礼部的人都知道。”
    蒋寿屏叹了一口气:“当时我请公公派人盯着冯世勋是想从他身上找破绽,寻个由头把这个事情拉上礼部,可不想他竟然自己跑过来告密了,竟然还告了魏池……说实话,现在我也有些糊涂了。”
    “魏池能认,那冯世勋说的事情基本不假。”诗小小找了个位置坐到黄贵的旁边:“我最怕的是……他和魏池都是别人抛出来的饵,我们贸然禀报皇上,然后抓了魏池,若事情有变,咱们可就吃亏了。”
    蒋寿屏不得不承认,诗小小这个女流有时候的确有些见识,自己基于邀功,所以现在才乱了阵脚,落于被动:“冯世勋我信,魏池……燕王,秦王,王允义,没有一个占了他便宜的,他会听命于谁?甘做谁的饵呢?”
    “蒋大人,您曾说,这次谁先动,谁就输了,”诗小小顿了顿:“魏池进东厂这件事情是明着干的,皇上也知道,如今咱们却问出了个自己也不知真假的口供,这是不妥的。魏池若是不说,还有一个人能说。”
    “冯世勋?”黄贵有些明白了:“那就把他也抓了!”
    蒋寿屏明白了诗小小的意图,笑了:“公公,先生的意思是……这件事让北镇抚司去干。”
    要不了一个时辰,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魏池被东厂抓了,锦衣卫也好,内阁也好,肯定心急如焚。既然如此,不如派人把口供给其中一方,他们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一定会去抓冯世勋。若抓了人,报给了皇上,皇上也知道是东厂先告知原委的,有功在东厂,有过自然有人担当。至于为何要给被镇抚司——那地方就是羁押官员的,若要动刑,只要一句话,皇上也可以毫无顾忌。冯世勋在礼部呆了这样久!乱咬也能说出几个人名来!内阁也好,太傅也好,全都只能干着急!只要水搅浑了,许多人便会沉不住气,到时候不但能捉住真凶,还能捎带几个便宜的,如此这般便是稳赚不赔!
    诗小小眼光不差,锦衣卫这会儿真是急晕了头。沈扬想到魏池就是一阵的恶心!偏偏又被东厂的捉了去!若是太傅和向芳背后运作,自己岂不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师傅!”沈扬正在急,自己手下的一个亲信跑了进来:“外边有信!”
    沈扬拆开蜡丸:“……这是怎么拿到的?”
    蜡丸里是魏池的口供,和黄贵手上的无二。
    “咱们的人自魏池被抓就一路盯着,如今东厂越发严了,后来好容易偷了个空抄出了口供,至于魏池的情形,暂时还没有打探到。”
    冯世勋?沈扬也同样惊讶,惊讶到怀疑消息的可靠性。
    自魏池被抓到东厂,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不能再拖了!
    “等着我的口令,若宫里一旦有消息就立刻抓冯世勋!我现在就进宫!”
    冬季是寒冷的,但是人们却喜欢盼望着每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城市里的人们为了遥远的丰收也热切的期待着,就像是在凑一份热闹。冯世勋自进入官场便怎样自在怎样的活着,就像一辈子不种田的城里人一样,但这一次他对‘丰收’的期待似乎过了头,以至于踩进了田里。就像每一个第一次赤脚踏上泥土的城里人一样,那种感觉是新鲜的,刺激的,富有诗意的。但若真的要拿起镰刀凑热闹,会有不出丑的么?
    冯世勋此刻是斗志昂扬的,他感慨自己的聪慧敏锐,感慨自己在政治上的天赋秉义。能亲自欣赏魏池被东厂的人带走,这滋味其乐无穷。东厂?这比镇抚司还要可怕的地方,魏池,你可要好好尝一尝个中滋味。
    魏池的滋味固然不好受,诗小小想到她那姐夫的好日子怕也到头了。也许没有人比诗小小更了解冯世勋,正是因为魏池供出的人是冯世勋,诗小小才一百个肯定魏池没有说实话,而且……他已经猜出了告密的人。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诗小小也认为那只背后的黑手是刘敏,但看来刘敏并没有看错人,魏池的确有能力担当重任。没有人比诗小小更肯定冯世勋与此事无关,但是在关键时刻,诗小小却用一句话就断送了冯世勋的前程。
    许小年……自她离开后,诗小小第一次念出了这个名字。
    你和冯世勋这个小丑是一路货色呢!当阔太太,当够了么?
    沈扬要见皇上很容易,陈鍄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抓人的口谕很快就拿到了。
    锦衣卫到礼部的时候,冯世勋正准备回家午饭,这样的变故让他当场就大惊失色。
    礼部一天莫名其妙的被抓了两个人!林孝震惊了!
    更震惊的是冯世勋的家人。
    许小年听到这样的事情顿时没有了主意。她没了主意,一家子的其他人就更惶恐了。管家安奈不住,偷偷凑过来:“要不……告诉夫人……”
    “胡说!她能有办法?”许小年慌慌张张的说:“我们……”
    两个偏房都眼巴巴的看着许小年,许小年却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我们……我们……先等等。”
    许小年能想到的就是先等等,除了等,她把家里能收拾出来的细软都收捡了起来,想着要在这世上行事是要花钱的,至于钱要怎样花……这就不知道了。
    季妈妈一向不待见管家和这个许小年,江南来的人就自己和刘妈妈,这会儿刘妈妈莫名被送回了老家,自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看到许小年收拾细软,她便一百个担心起自家老爷来——都说是戏子无情,□无义。这女人肯定靠不住,此时此刻只有赶紧告诉大太太,除了大太太,谁真心向着老爷呢?
    偏偏这样大的动静竟然没把大太太招来!一直等到晚膳的点儿,季妈妈才偷了个空,跑到偏院来。
    冬天黑得早,小雪之后地又湿滑,季妈妈好容易到了院门口,院门口的灯竟然都没有人点!又哆哆嗦嗦好一阵才开了侧门进去。
    “大太太!大太太!您……您在哪儿啊!”季妈妈还不知道梅月也被赶出了院子,一路摸黑往里走。
    戚媛此刻正坐在窗前发呆,突然听到人声,一时间才看清天都黑了。
    “你……”
    季妈妈顾不得礼数,闯开门就跑进来:“大太太!大太太!不好了!老爷……老爷让人抓走了。”
    “让人抓走了?”戚媛慢悠悠的站起来,点了一盏灯:“怎样的事情,你慢慢说……”
    “大太太……”季妈妈喘了一口气:“今儿中午的时候,锦衣卫的人把老爷带走了……别的……别的啥都没说……这会儿老爷还没回来呢……也没有别的人报个信……我……我”季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我本想来告诉太太,可那许小年偏偏不让,还哄着一家老小收拾细软……这……这可不得了了啊。”
    锦衣卫抓走了冯世勋?
    灯光太暗,季妈妈没看清戚媛淡然的表情。
    “哦……”
    “大太太!这次的事情可能闹大了!刚才也是才听说的,礼部今天一下抓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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