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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下的甬道并不明亮,杨大人很快消失在了魏池的视线中,魏池愣在当下,此刻她觉得,如果她能吐血,现在已经被气得吐血了!
正僵着,一个宦官提着灯急冲冲追了上来:“魏大人,请问是魏大人?魏大人!皇上请您回去。”
魏池再进内殿的时候,陈熵已经更换了睡觉的衣裳,面前放着一碗羊羹汤。
“魏师傅,天冷了,您这么晚还要回去,不如喝碗热汤再走,免得着凉。”陈熵说着,亲自端着递到了魏池手上:“师傅先别忙着说话,先喝汤。”
魏池只好先端起碗来把汤喝了,御厨的手艺很好,汤温而不燥。
“朕知道这不是魏师傅的意思,一定是杨大人哄师傅带他进宫的。”看魏池吃惊的表情,陈熵苦笑:“杨大人那句话一出口,朕看魏师傅的表情就猜到了。朕是在想,这件事情迟早要让周阁老知道的,虽然没法让他明白此事与师傅无关,但至少要让他知道,是杨大人告了他的状,而且朕得让他知道将来要查他的是谁,这样即便他迁怒于师傅,但总不至于让师傅顶了黑锅。”
“皇上,”
陈熵示意魏池不用说话:“朕知道轻重缓急,大婚一事,不论怎样艰难,怎样委屈,朕都会让他顺利进行。夜深了,下雪了,给魏师傅拿披风暖炉,安排魏师傅早日回去吧。”
宦官一直把魏池送到了宫门口,宫门外的雪没有人清扫,但因为手里有了一个暖炉,踩在雪上便不觉得那样冷的刺骨了。
魏池紧了紧披风的锦带,带着欣慰往黑暗中走去。
皇城离魏宅并不算很远,看到离家渐渐近了,魏池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越往家里走人变越少了,等终于拐进了自家的巷子,魏池捏紧了手里的暖炉,心情终于愉悦了起来。
在黑黢黢的拐角里,突然蹿出了一个人影,几乎就在错身的一瞬间,那个人影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和魏池的手相握。但那人的手指只是碰到了暖炉的锦套,又几乎是同时,那人强大的力道撞在了魏池的肩膀上,魏池的手一麻,暖炉跌到了雪地上,一只冰冷的手掌裹住了魏池的手。
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魏池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到了掌心上那个小小的“燕”字。
再回头,那个黑影还等在巷口,魏池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魏宅的人大都入睡了,只有戚媛还点了一盏灯在等他,陈虎终于敲响了书房的门:“老爷回来了。”
戚媛赶紧打开了门,见到魏池站在门口,松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陈虎快些歇息去吧。”
“吃了没?”戚媛把魏池让进门。
“眼看着宫禁都过了,我还在想是不是出了事了呢。只是你晚饭都没用就进宫了,不知道吃了没?”
“啊?”魏池这才反应过来:“吃了,吃了。”
戚媛看她表情异常,本想问,但却终没有问出口:“丫鬟们都睡了,你先坐着,我去看看你的洗澡水还热不热。”
“啊,好。”
戚媛先躺到了床上,听着更声到了三更,魏池才走进卧室,似乎又徘徊了一阵,这才带着一身冰冷转上了床。
黑暗中,魏池感到一双温暖的手环着自己的腰,搂住了自己。
“没事,我没事。”魏池听着她的心跳,努力的闭上了眼睛。
在一种心碎的情绪中,魏池昏昏入睡,梦中的自己漂浮在冰冷的半空,迷雾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反复问她。
问她:“为何,为何,为何,为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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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正隆二年】
离春天还早,大雪暂停,似乎要准备个好天气迎接帝王的大婚。`乐`文`小说`。xs。Com不论怀着怎样的心情,京城的百姓依旧在茶余饭后愈加热烈的讨论婚礼的排场,就像期待一出排练依旧的好戏上场。
戚媛正坐在窗前发呆,因为过了今日,明日就是皇帝大婚了,魏池说好在这个假期带她去郊外骑马。她希望天能一直晴朗,这样就能顺利出行了。
魏池在衙门还没回来,但依照每年惯例,今天的事情不会太多,戚媛呆了一会儿,看那些找吃的的鸟儿在院子里乱飞。
“梅月?”
梅月手里拿着铁锹:“夫人,我在看老爷的牡丹呢。”
陈虎在入冬前就让人把盆栽的牡丹连盆埋到花园里越冬了,梅月依照他的拜托,每个月来查看查看,如果特别冷,就知会他搬到地窖里去。
戚媛呆着无聊便走了出来:“一共有几盆了?”
“去年陈虎又分了两盆出来呢。”梅月赶紧过来扶着戚媛:“咱们宅子的就是长得好。如果再住个几年,那边的假山都能中上牡丹了。”
“那边老爷要练刀的,如果今年又要分盆,还是放在湖边好了。”
假山旁的空地挺大,其实放两盆花是碍不着谁的,梅月觉得湖边不好看,便蹦蹦跳跳的引着戚媛去假山旁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个空地来。
戚媛却觉得冷了:“你调皮吧,看了又如何,还不是得问她?我不做主,你要去看就去看吧。”
戚媛说着,径自回屋去了,梅月却不觉得冷,自己高高兴兴的跑到假山那边去了。魏池喜欢在这个假山旁练刀,梅月有时候会过来凑凑热闹,但毕竟爬假山是小孩子干的了,自己还真是第一次爬上来。假山是燕王花钱磊的,虽然不算大,但造型极度奢华。梅月瞧见山石之间有个很妙的坳,如果能把那块坳里那块假山石移走,恰好能放一个大花盆,这样可比放在湖边有趣多了。
梅月这样想着便慢慢绕了进去,这块堵在坳里的假山石怪怪的,以前不仔细还不觉得,现在一看当真不好看。梅月用脚踢了踢,这块石头却像埋得不紧,竟然动了,梅月叹了一口气,准备把它搬开。
“咳!梅月!”
梅月回头一瞧,却看到陈虎站在假山外面,手里拿着一大捆枯枝:“正好瞧见你,出来帮我拿些,咱们好一趟拿出去。”
梅月应了,帮着陈虎抱了一捆枯枝,暂时把那块奇怪的石头忘到脑后去了。
皇帝的大婚假期之后就是春节,这个假期长到令人倍感幸福。戚媛又打开箱子看了看自己的新骑装,魏池还没有回来。戚媛只好又坐回窗前发呆,看梅月和陈虎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等他们打理好了,太阳偏西了,魏池还没有回来。
到了吃晚饭的点儿,梅月眼巴巴的看着戚媛:“夫人,咱们是等等,还是伺候您先吃?”
戚媛想了片刻:“没事,咱们先吃吧。”
梅月便拾缀了碗筷准备盛饭,陈虎突然推开了门:“夫人,益清回来了!”
益清其喘吁吁的跑进来:“夫人,老爷不回来吃饭了,今天,今天内阁下令所有官员都不能离岗,说是为了贺表的事情。”
皇帝大婚前夕,百官应该上表朝贺,这是惯例。陈熵的大婚虽然一切从简,但这个步骤是绝对不能省的,这究竟是谁在暗推波澜?竟连王允义都不顾及了?
戚媛放下筷子:“你们先吃,不用伺候我了,一会儿大家早点睡,说不定半夜要起来呢。”
半夜却没有起来,因为魏池一夜都没有回来。
魏池蹲在大理寺的值房里,面上不好过多的露出颜色来。在这之前他没有接到任何信息,但就在大家都要离开衙门的时候,突然有人把交上去的贺表都退了回来。魏池诧异的看着没有拆封的贺表,心中猜测着种种。
靠近傍晚的时候,事情逐渐明朗了,似乎是因为一部分御史不愿意上贺表,内阁便表示要收齐了一起转交皇上,此刻还正在逐一安慰说服。
详细的情况问不到,只知道基本上所有官员都呆在岗上不敢离开。魏池明白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只好装作不关心的样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喝茶。
入夜,突然传来了惊人的消息。
陈熵表示要暂停婚礼的一切进程,这似乎不是一个威胁,礼部的人已经接到了正式的命令,各项事宜都停止了。
此刻没人管内阁不内阁的了,大家都紧张的关注着宫内。
魏池心烦意乱,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天已然黑尽了,抬头看不见几颗星,倒是弯月挂在天边亮的诡异。
大家正在焦躁,有个人站到了魏池一旁,这个人是今年新科的进士,名叫林宣。林宣似乎不是太在意那几双注视着魏池的眼睛,对魏池笑了一笑:“魏大人知不知道江南的难民造反了?”
魏池当然不知道,吃惊的看着林宣。
林宣来自京城着名的林家,但他似乎和林瑁迥然不同,他一直是循规蹈矩的样子,一步一步靠着科考熬到了登科。入大理寺以来一直为人低调,看不出是世家弟子的样子。
“这事情还压在六科呢,所以咱们都不知道。”林宣压低了音量:“内阁一定是在用这件事情压着皇上,但不知道内阁是想依靠秦王,还是王将军。”
原来如此,这不上贺表应该是内阁怂恿的,看来皇上和内阁在这件事情上意见相左。魏池知道林宣出自世家,他敢过来对自己如是说,肯定是得到了可靠地消息。
“皇上终止了大婚之礼,怕是要依仗秦王陛下的意思了?”
魏池摇摇头:“怕没那样单纯。”
“魏大人是皇上的老师,魏大人认为这是怎样的?”
魏池正要开口,几个大理寺的同僚走了过来:“真冷,真冷,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哟,魏大人啊,正和小林大人聊家常啊?”
“可不是聊家常?”林宣笑道。
“是了,虽然魏大人入朝的时间早,其实还比小林大人小一岁呢。”
林宣看谈话进行不下去了,便打了个哈哈:“各位都是下官的前辈,不敢当,不敢当。”
魏池不知道林宣为何把这样重大的机密透露给自己,此刻便顺着林宣的哈哈打:“林大人过谦了,不知还要呆多久,咱们还是进去好了。”
大家说着就往里走,但似乎有一种默契,魏池身边总围着几个人找他唠嗑,既然没办法再和林宣独聊,魏池只好一边敷衍一边消化着林宣的信息。
江南果然乱了,看内阁的动静,似乎是要动兵的意思,王允义的兵力是现成的,站在陈熵的角度考虑,他们已经有了联姻,依靠王家绝比虎视眈眈的秦王要靠得住。或者正是因为这样,周文元就毫不顾忌的施压,要让陈熵妥协。
但是现在陈熵竟然暂停了婚礼!所以林宣才在此刻向他透露了这个惊人的消息。林宣和别人一样以为自己可以动摇皇帝的决定?
想到此处,魏池深深的看了林宣一眼。林宣正好望向他,面上没有表情,似乎只是在等一个结局。
是啊,自己在宫外,即便有这个能力又有何用?
如果自己现在在宫内,情况会不会全然不同,又或者熬过了这一劫,内阁还有别的办法一点一点逼人就范?
“命运。”
魏池想到了这个词,这是命运?难道一个国家的前途就只是“命运”?
魏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宫内的气氛远比宫外紧张地多,周文元派了内阁的人去安抚御史,自己亲自直面陈熵。陈熵明白周文元的意图,虽然他口中讲的确实就只是江南的叛乱,讲到自己所行的缺失,讲到自己需要隐忍屈尊去修复自己和御史的关系。但周文元要的绝不止这些,只要自己一松口,他的要求就会源源不断的提出来,直到自己认输,甘愿做一个傀儡。
听了一个时辰,陈熵觉得自己的怒火退了,他开始想象王岫芸是怎样一个人?他开始努力想象,但竟然一无所获。一种孤独和悲伤的情绪突然涌了出来——这就是自己的婚礼?一场连自己都不期待的婚礼。
而那个人呢?按照礼仪,现在已经沐浴更衣并且开始盘头了吧?自己经历过王皇后的婚礼,那些步骤繁复到无以复加。像是一个被捉弄的小丑,可笑至极。
周文元说够了,静静的看着陈熵,等他发火或发话。
陈熵转头看着洪芳:“几更了?”
“回主子的话,快三更了。”
“嗯,传朕的口谕,让礼部那边把大婚的礼仪都停了,告诉他们,等内阁把贺表收齐了再继续。”
洪芳吃惊的看着陈熵。
“去吧。”陈熵似乎是在说一件不打紧的事情。
洪芳出去了,陈熵看着周文元,这个面目和气,温文儒雅的老头:“周阁老为何还呆在这里,赶紧去收齐贺表才是。”
“老臣不才,只怕皇上不亲自前往,御史们不会上表奏贺。”
“周阁老又没去过,哪里知道没有用呢?”陈熵似笑非笑:“周阁老赶紧去吧,您去的时候朕还能睡上片刻。”
周文元的脸皮抽了了一下。
“周阁老出去透透气,好好想一想,若真有不测,朕的王叔还姓陈,您若相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