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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的上司!!”耿祝邱气得猛拍桌。
汤合无奈,感叹自己竟被强权压迫而折腰。端起一壶茶竟有千斤重,恨不得吐点吐沫进去解恨!进得帐来就看见那张娘娘腔的小白脸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仿佛早预料到了一般。
“日前属下无理,奉茶一壶,请魏参领原谅则个。”汤合在内心问候魏池祖宗十八代。
“嗯,汤参将不必多礼,请坐请坐”魏池命小校接下茶给汤合让座。
“不必不必……”汤合放下茶壶夺门而逃,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魏池喜滋滋的考虑着以后要做双什么样的小鞋给他穿……嘿嘿嘿。
转眼的功夫,发兵在即。魏池除了每天跑跑马,看看文书,捉弄捉弄汤合以外有点无所事事。手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不过却留下了一个半圆形的疤,花豹以此作为魏池的记号,每每要验疤才肯让魏池上马,魏池对此烦不胜烦。胡杨林糊糊涂涂的病了几天之后恢复了健康,依旧呆呆地,少言寡语,但是慢慢和他亲近起来了,没人的时候会偷偷叫他少湖。汤参将和他的手下几乎一见他就跑,没办法,骂不过又不能动手……除了跑还能干啥?耿祝邱乐呵呵的享受着天下太平。
在这么仅有的几天里,收到了燕王的三封信,不是信鸽送的也不是王府的侍卫送的,而是以正规的途径通过兵部递给他的。看来陈昂也希望他在军队里好过点,决定放弃对他的骚扰。三封信里有一封是燕王府的师爷戴桐琒写的,大体交代了后军的粮草部署以及军火配置,末端还附上了大齐在漠南的屯粮处。魏池拿着这张小纸片沉思,按兵法,在敌区不该会有己方的存粮区,那这附上的地址是真是假呢?信纸上印着燕王府的大印,魏池看得迷惑……后两封是之前找戴桐琒索要的几副药方,魏池默看了两遍拿到灯上烧了,转身去了统药部,准备做几个药丸子给汤合尝尝……
二月二十八,后军正式拔营起兵。
此次北征,前军经白云山过玉龙关进入漠南,后军过东库关渡濆江进入漠南。前面一条路经过延绵的大山,虽行军不易但却可以沿着北边的沙漠行军而不被袭击,只要严把玉龙关就可为粮草辎重的运送留下一条安全的大道。后一条路横穿草原腹地,一路上变数颇大,所以粮草辎重必须随军而行。魏池任参领,运粮的军案也要给他过目。王允义随先帝征战多年,自然是经验丰富,魏池自知自己所学不过是些书本功夫,所以除了问些不懂的问题也不多加评议。
大军开始向北进发。过了峰谷关后景色便与之前的有所不同,平原上隆起了一个个的小丘,身边的杜莨告诉他,这就是白云山脉的末端,也就是说离边境已经很近了。又北行了两日后,在朦胧的地平线上看到了一排灰青色的山脊,这就是雍山了!一条大江从地平线上蜿蜒而来,发出轰隆的声响。看着近其实远,又行了两日才看清这条巨龙的真身。
还是初春,正是濆江破冰之时,虽已经是下游却还能看见不少桶大的碎冰,前两天听到的轰隆之声便是破冰的声音。濆江起源于雍山,因为其水量充沛,河道复杂而成了阻击漠南的天然壁垒。濆江边便是北上的最后一个关卡——北库关。
北库关的长官季刚峰已经守关十二年,和王允义是多年的好友,两人一见激动不已,立马携手入帐畅谈。其他的将领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魏池所要做的便是谏言,这是战前,他又是外行,当然是不去添乱为上。偷了一个空,魏池钻出了王允义的大帐独自来到濆江边,坐在块石头上发呆。
“魏参领好清闲!不去大帐中听命反而跑到这里来偷凉快!”
魏池回头一看,来者正是参将杜莨,行军之时汤合为了不和魏池同行,特意和杜莨打了个对调。这个杜莨是副统帅奎思齐的手下,虽然和胡杨林一般的年纪,却是世家出身,又中过武举人,便当上了参将。这人是个话唠,又是个自来熟,不搭理他都能唧唧咕咕一宿。
“不过是些交割的杂事,我去凑什么热闹?”魏池笑着拱拱手:“杜兄要不也来偷偷凉快?”
时值二月,江边风冷得刺骨……也不知杜莨这个偷凉快从何而来……
杜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可不用了,我不像你,那么冷的雨淋一夜都不病。”整个大军除了魏池这个公认的小白脸以外……就要算这个杜莨的相貌生得最好,打仗也是个能手,前几年跟着他老爷子在南方剿匪,剿到土匪听到他的名都要尿裤子了。
“看着我干啥?”杜莨抄着手挤过来
“没看啥,就是看看王大人麾下最美的美男子罢了。”
“得了吧!我以前是现在可不是了……魏大人,你可知道咱们军里的监军罗大人?哎呦?你这个罪魁祸首居然不知道,罗大人的小女儿呀生的可是花容月貌,人家就在你中探花游街的时候看了你一眼就迷得不得了,为了得你一幅荷花图可把老罗弄得焦头烂额。你看你居然连人家闺名都不知道,赶紧画个荷花,我帮你转交,啥也别说了……赶紧,我等着帮你转交。哎,可怜了我这个第二美男,看都不被罗小姐看一眼,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魏池,你赶紧改名叫魏亮吧……这个名好,比你那个破名字好多了,啥魏池啊,你以为你真是荷花仙子?还池呢……说句实话你那破花我才不要呢,我家后院就有,你那花再好能结莲蓬么?能吃么?……我们那儿最好的小吃就是莲子糕,我小时候偷这个吃被我娘打了不知多少屁股,我们隔壁的刘………………………………”
咳咳咳,魏池记得罗大人一口气生了三个光头男,也不知他口中那个女儿是哪儿冒出来的,至于荷花……杜莨的老家好像没这东西,现编现说好像是这个家伙的一大特色。
又一阵风吹来,杜莨冷得直挤魏池,一边挤还一边唠叨:“……我爹不知是哪根筋坏了,把我派到北边来……看把我冷的……”这句话倒是实话,之前杜莨都在南边钻深山,连杜莨这样的都被调上京师,可见这次皇上决心之大。
“过了濆江就是漠南了。”魏池往手心呵了一口气,漠南,沙漠之南的草原,漠南的忽达一族和先帝斗了一辈子,才过了十几年清净日子就又掐开了,现在的漠南王是忽达甘麻刺,也算是个有作为的君主,不过他的王兄沃拖雷却是他的一块心病,此次秦王的队伍八成要与沃拖雷先交手,这个以善战而闻名天下的沃拖雷要是能借大齐的军队灭掉,漠南王不知道有多开心……
“漠南的公主长得可好看了!”杜莨吸了一下口水:“就说嫁给先帝的那个漠南妃子……啧啧啧,可是花容月貌,我看了一眼就忘不掉……”
那位漠南公主死的时候杜莨还在他娘肚子里呢,魏池暗暗发笑,别形容女人只会用花容月貌啊……杜莨还在一口气不歇的胡扯。濆江的江水越发湍急,等到夏初就要迎来汛期,汛期结束已经是深秋,深秋之后又立马是封河期,濆江的冰层冻得有厚有薄根本无法通行……所以想要让大军通过不是要在春初就是要等到秋末,由此进入漠南便几乎算是进入了漠南的中部地带,后军虽晚于前军发兵,但是却能先于前军深入敌人中心。漠南除了几个较大的都城有城池以外,其他的都是游牧的帐篷部落,所以此去除了要带攻城的辎重又要备上防游击的重骑,兵种和物资的安排不胜繁复。
“喂!!”
杜莨被身后的喊声打断,看到远远的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的副将张怀远,另一个是魏池身边的胡杨林。张怀远是从南边跟来的,与杜莨已有好几年的交情,此人长得甚为高大,和聒噪的杜莨相反,性格安静得离奇,也不知这两个人怎么能够混熟。
杜莨早已跳起身兴奋地帮魏池接过胡杨林手上九曲枪:“魏参领要学九曲枪?”
魏池点点头,战场风云变幻,他可不想被胡杨林夹在咯吱窝下过活。九曲枪是胡杨林的强项,既然也没有别的师傅,就干脆决定学这个了。
九曲枪,枪长一丈一,枪头如蛇形,顶尖而锋利,两侧薄刃,整个枪头长一尺余,枪柄柔韧如蛇,枪法变换多端,主要适合马战。杜莨是南方的将士,南方山林地形复杂所以多用短兵器,他自己用的是双锤,张怀远用的则是双钺,看到这种长兵器自然是忍不住好奇。
“来来来,舞给我看看。”杜莨把九曲枪丢给魏池。
魏池接过来,站定了双脚,只舞了一个直刺,一个侧击,一个龙翻身就停下了。
“舞完了。”魏池说。
杜莨眼睛瞪得老圆:“这么点儿?”
“魏参领只学了两天。”胡杨林赶紧解释,其实枪法繁复而变化无常,魏池能在两天内学会这么多已经够惊人了。
杜莨一听哈哈大笑:“我忘了,一个月前你还是翰林院的修编呢。”面上在笑,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惊讶,这个魏池果然不同寻常,前儿她训的那匹花马也和自己交过锋,自然明白魏池的厉害,但是这枪法却是绝无捷径的……区区两天竟然就有了点行家的样子,嗯,想不惊讶也难。
“还是让胡千总表演表演。”魏池笑着把九曲枪递给胡杨林。
九曲枪是胡家的当家武器,胡杨林自幼便学的是这个。只见他微闭着双眼站定之后,微微将右脚蜷起,忽然一个转身突刺上前,一时间只见枪头划出无数弧线,风声大作,行云流水之间将拦、拿、扎、刺、搭、缠、圈、扑、点、拨、融合其中,步伐稳中有力,九曲枪的威风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杜莨叫好。这个千总的九曲枪的确使得好,虽然武举考试要十八般武艺精通,但是毕竟是各有所长,自己仗着力大身高便使的是长枪,长枪的招式相对简单,实战的效果也不如这九曲枪来得好。
胡杨林舞完一套便打了个花子收住了脚,冲着三位军官拱拱手:“过奖!”
“不过……”杜莨有点担忧:“魏参领您的身量不是很适合用枪,下官觉得换学长剑会好些。”
魏池身高不足七尺,在女性中已经算是偏高了,但是和这群北方男人们比起来还是矮小太多。
张怀远听了这话赶紧在旁边咳嗽,这个杜莨说起话来还真是不怕得罪人。
“怀仔,你咳嗽啥?魏参领是很大度的人,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参领不会在意的。”
“不要叫我怀仔!”张怀远磨牙。
“怀仔,怀仔,你就不能向魏参领一样大度么?更何况怀仔这个名字很亲热很顺口啊,我已经叫习惯了你叫我怎么改?以前在南边你都不在意的……说起来以前我还叫过远仔……”杜莨又开始习惯性喋喋不休。
张怀远扭过脸去不搭理他,谁说这个魏池大度的?你看看汤合都憋屈成什么样了…………
“没关系,我尽量长高吧。”魏池苦笑,他何尝不想换兵器,可惜谁教他呀?又或者改学你的大锤?那不是更离谱……
杜莨目测了一下魏池的高度,哎,九曲枪算是比较短的枪了,希望他能练出来:“来来来,赶紧练,我们还等着你杀敌呢!”杜莨何曾想到,这句玩笑话后来竟成了真。
王允义和季刚峰才走出大营便看到四个年轻人在江边比试。
“那是何人?”王允义问身边的校官。
“那是委署护军参领魏池在向几个军官学枪法。”
“哪个魏池?可是前几天驯马赢了汤合的那个?”
“正是!”
王允义微微对季刚峰一笑:“就是那个翰林院编修。”
“难得他有这个心!”季刚峰有点感慨。
王允义摇摇头:“他有这个心有什么用?只怕是这战场无情呀!”王允义想起了皇上亲手递给他的那份名册,一声长叹:“贤弟,这年头武将难当啊……”
季刚峰点点头。
江边,胡杨林卖力的教着,魏池卖力的练着,杜莨卖力的捣着乱,张怀远卖力的阻止着杜莨捣乱…………四个年轻人都没注意到完全解冻的江水愈发湍急了,也许渡江就在明天……
☆、第五章
5【建康六年】
两日后大军开始渡江。
江岸两边早已拉起了数跟铁索,船便靠着这些铁索前行。掌船的艄公都是季刚峰手下的士兵,也只有这些经过特殊训练的兵才能够将这些渡船送过濆江。行驶在这样的怒涛之中,除了天险以外恐无法用其他词汇形容。魏池到底是南方人,虽然觉得头晕却还可以支撑,胡杨林早就吐得一塌糊涂,全靠扶着魏池的肩膀才能站稳。濆江不算太宽,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岸,回首只能看到模糊的江岸和起伏于波涛中的运兵船。别了!大齐!魏池在心里默默地说,抬头远望,只见冰冷的黑土上已经萌发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