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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棋焕翻到了页底,指了指:“你是年轻人,自然是要下场打球……”
魏池与杜棋焕对视了一眼,又昂头看了看黑乎乎的房梁:“老杜,我谢谢你了,我想,要是我这次没听你的,可能就要犯错误了。”
漠南的七月充满了喧嚣,远方的神域钟声嗡鸣,都城里的贵族们也娱乐不断。有几个例行的活动是由皇室举办的。在这一堆纷纷扰扰的宴会中,有一个活动令所有漠南的年轻男子向往,那就是这片土地上久负盛名的‘马球’大赛 。
‘瓦勒’?魏池口中念念叨叨,她确实只是一个看起来像‘年轻男子’的人,内心深处真的很难对这项极度危险的活动产生兴趣。入场后,向远远的高台看了一眼——那边撑着无数奢侈的大阳伞,下面坐满了贵族女子,喝着茶吃着点心向这边打量。
徐朗骑马过来,拿鞭子捅了捅魏池的腰:“看上了哪个女子?都看呆了。”
魏池撇过头,笑了一下,心想,我是想过去喝茶吃点心,您以为我像您?乐意在这里吃灰?
“你这马脾气还是这么臭啊!”徐朗驾马避开了花豹的攻击,又指了指场外:“你瞧,漠南王今天都来了。”
魏池安抚了花豹,好奇的往场外看。今天所有的男子都是骑着马的,那位漠南王也不例外,不知这个神秘的国主是个什么长相,和祁祁格共处了那么久,无话不谈,却很少听她谈到她的亲哥哥。各处的皇上都有相似之处,其实不必遵循长相,只要往那特肃穆的地方找,就一定找得准。当年魏池在御花园受宴,曾溜出去过一会儿,在长廊上闲逛的时候,偷偷往小亭上去过。从高处一看,一目了然,不论整个宴会如何的热闹,如何的复杂,中心都只有一个,找到那个中心了,中心的中心便是皇上。
今天的中心是漠南王无疑,因为还没入赛场,从魏池站的地方能勉强看清漠南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那略略有点薄的上唇和索尔哈罕非常像,但除此之外几乎找不到什么共同点,这位年轻男
子的眼神忧郁,气色也很不好。‘中心’旁边站着王允义,王允义看到魏池在看他便冲他一笑。魏池在这边恭敬的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能来,王允义很高兴。他高兴就证明顺了他的意思。王允义身边站的除了上次参加索尔哈罕宴会的那几张老脸以外,新出现了几个陌生人。场外的人都穿着官服,陌生人的身份并不难猜——魏池惊讶的发现,一位身着白色飞鱼服的人也在其列。是锦衣卫的头头?可惜那人一直背对着自己,不知道是哪位惹不起的。
看了这一帮子大官僚,魏池心中忍不住打起小鼓——难道说,自己不在的这几日,京城来了调令?王将军想留自己?
魏池在这边满腹心思,王允义要是知道他的心思,估计不只不会对他笑,揍他的心情都会有。年轻人,涉世不深,一种人过度天真,觉得没人会算计他,他以真心待人,人便用真心待他,如耿炳文;另一种人,杯弓蛇影,别人眼睛落了灰皱皱眉毛都要让他想半天,生害怕就被谋害了,魏池不尽如此,但也离得不远了。
魏池寻思着自己和燕王的那一丝扯不断的关系,觉得皇上派个锦衣卫来收拾自己也是合理的。但真相和他想的差了不知有多少个十万八千里。王允义更冤枉,他虽然很赏识姓魏的,但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根本不能带兵打仗的‘小探花’费这么大的心思设这个局。
小角色魏少湖想得太多了,大角色们根本就不是为这种芝麻小事聚首的,日后发生的事情会让小角色反省自己的幼稚。
另外,日后发生的事情,也会让一些大人物捶胸顿足,以头抢地。
日后的事先按下。此时此刻的魏池心中有了一丝的不快,扯转马头往队伍里面走。
徐朗一刻不停的逗弄着花豹:“我说,你今天也要下场么?”
魏池真心的盼着花豹能给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一口:“等你们都摔断了脚踝,我就只好下了。”
徐朗琢磨着魏池的话,明白了,马球这运动虽然危险,但也极奢侈,不是王公贵族是没有机会学的。魏池这种学子出身的人怎么会?想到自己问的话,有点尴尬。
“等回了京城,你来找我,我教你玩儿!”徐朗此刻特别的同情魏池。
魏池哭笑不得。
一声嘹亮的号角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双方的马球队要进场了。齐方的队伍身着黑袍,漠南的队伍身着白袍,除了上场的八个人,两边还有不少准备替补的。两方站好了队,那位漠南国王领着一众贵人从正台下到场内来,每个人都中都有一只鲜花,花茎上写着各自的名字。
“漠南的马球队久负盛名,老夫今次就插白队。”王允义把手中的花枝插在白队领队手中的花瓮里。
原来还能赌一把……魏池再次哭笑不得。
漠南王也很应景的把手中的花儿插到了黑队的花瓶了,说了一堆恭维的话。剩下的诸位大人和漠南贵族们也纷纷压了筹码。让魏池吃惊的是,那些坐在侧台阳伞下面的小姐太太们也压了!这……要是索尔哈罕在,不知会压谁,她看到自己也要上场,肯定会选白队的罢……丢脸。
开场,满腹心思的候补队员魏某被赶出了场地,黑队这边留下了一帮心肠溜直,真功夫在手的好汉们驰骋天下。魏池托了腮帮,忍住了想要拿手扇灰的冲动关注着赛事。马球,顾名思义,就是骑在马上打球。那球碗大,藤编的,两端系有彩绳。场地两端各有一面两尺见方的门,打中得分,三局定胜,就这么简单。
看着简单。
这马球一般的马是打不了的,因为骑手靠这一根一丈六的球杆打球,一不留神打着马也很常见,不是经历了特殊训练的马是很难适应的。除了不一般的马,还要不一般的人,这人不仅要马技高超还要经得摔打,不小心摔下来摔断了腿,一定不能瞎嚷嚷,要忍着剧痛上马行至场边,与队友击掌换人之后才能英勇的倒下。
眨眼的功夫,黑队倒下了一个,那是齐军的千军领队,王恒西、王参将。小伙子二十一,是条好汉,强撑着伤痛上马跑至场边,符游将军陈恩和他击掌把他换了下来。整个黑队松了一口气,
要是王恒西撑不住,没办法骑马到场边,那黑队就要少一个人了。
魏池打量了那个王恒西一番,又打量了身边的、场上的人一遭,这才发现,这黑队队员都是王允义至亲的将令。怪不得没看见杜莨……
为了能看清赛事,那些看台搭得很近。魏池看到了几张漠南至贵气的脸——排在漠南王手下的依次是:察罕家的族长:柯沃宁犽;妜释封岈家的族长:兀日诺; 封泽木托家的族长:袂林。
前一位在攻打锡林郭勒的时候便有耳闻,第二位不是自己的那位山羊胡子‘岳父’是谁?第三位么?呵呵,是个人都听说过,当年和先皇打了几十年仗,在中原屠过几次城的漠南第一号人物就出自这家人。别的不说,就说这位袂林,当年就是他轮着一把大铁锤将王家的那位先祖,中原人民心中的战神轮得重伤而亡的。王家新一代的领头人——王允义和那位袂林隔席而坐,那气氛可有够五味杂陈的。
就在魏池胡思乱想的时候,黑队已经输了第一局。场上一片喧闹,漠南那边开始欢腾起来。齐国这边还好,台上那些大人物都满面春风,其中有些压了白队的还和漠南贵族们碰起杯来,除了那位穿飞鱼的大人物,他紧促着眉头,很不给面子的模样。魏池细看了他的五官,觉得自己确实没见过,回忆燕王和自己提及过的大人物,也没有哪个能对号入座的。
新贵?
王允义拿着酒杯讨好着这位被魏池误认为‘新贵’的一品大员:“沈大人,不过是游戏,何必如此在意?”
沈扬侧头看了王允义一眼:“皇上的颜面,我如何能不在意?”
王允义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极爽快的往场下一指:“大人请看那领头的将领。”
“哦?”沈扬远眺场边,一位身姿峻拔的年轻人正冲着队友呼喊着,表情很激动。
“那就是西漠一匹狼——徐朗。有他在,老夫十二分的放心。”王允义畅饮了一杯。
第二场,黑队重整旗鼓,胜!
那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将令给沈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惜他不知道,这位年轻人会给他未来的仕途带来多么阴差阳错的变故,而场边那些他并不在意的人群中又隐藏了多少危机和异数。
第三场,漠南那边开始紧张起来,输在家门口肯定是不好看的。齐军这边也不容乐观,因为漠南那边打得极其卖力,打过第二场的人几乎都没力气再上了。
“唉唉!”魏池溜号的魂儿又回来了:“怎么你也要上?”
魏池惊讶的扯着胡杨林,胡杨林指了指身边,魏池这才发现,就算加上自己,能上场的参将级别的人都还差一个——当然,如果齐军还想赢,自己是绝对不能上场的。
从前来参赛的千总里头,徐朗选了三个人,其中便有胡杨林。
“小心些!”魏池趁着徐朗不在,小声对胡杨林说:“为这种比赛伤了自己,没意思的。”
胡杨林笑着:“不会,不会,难不成是我在你心目中一向很笨?”
魏池皱了皱眉:“要不,我们换马?花豹你是能骑的。”
胡杨林和魏池常呆在一处,花豹也和他熟了,要骑也是可以的。
“要是伤了你的马,这如何是好?”胡杨林赶紧推辞。
魏池已经下了马:“要是花豹都能受伤,你这坐骑不当场被球棍敲死在那儿?”说罢,戳了戳‘小黑’的脸,‘小黑’老实的眨巴着眼睛,估计以为魏大人在夸它呢。
胡杨林从自己的‘黑旋风’上下来,接过了花豹的缰绳,看了魏池一眼,心中万分感激。
开场一刻钟,双方各进了一球,掐着点儿,台上的场边的人纷纷呐喊了起来。魏池看胡杨林表现得挺不错,松了一口气,但渐渐的,也被激烈的赛事调动了情绪,忍不住关心起胜负来。对方的领队也是个很厉害的人,那身量比徐朗还壮些,骑着一匹火红的高头大马,冲撞有力。这会儿球正在他棍边,三个齐军的球手都堵不住他,此刻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这一球失了,那就没胜算了。那三个球手被冲散了好几次都稳住了。就在此刻,那位壮汉大喝一声,将球抛远,随着那球飞起的弧线,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藤球呼呼的落在了一个白衣队员的面前,他正欲铲球,一个花影儿从面前一晃而过。
场边的齐人一片欢呼!是胡杨林!
花豹载着他晃过了两个球手,准确的切在了那个白衣队员的面前。胡杨林手抄球杆一棍将球铲远。徐朗此刻也冲出了包围,接住了藤球迅速往对方球门边赶。那位漠南领队也不是好看的,速
速策马上来截击。之间场上沙土纷飞,两人两马缠做一团,看不清哪里时球,哪里是棍,哪里是马蹄。
突然,徐朗一个回马,将那壮汉的红马错开,又是一声爆喝!拼着一股狠劲将那壮汉逼退!略输一筹的漠南将领一时乱了脚步,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回腰闪避的时候便觉得脚掌一疼,锥心一般。
徐朗护了球,只身往前冲,那漠南将领稳住了身子,咬着牙加鞭欲追。论武功力气,略逊一筹是真,但说起球技,徐朗可能要败落下风。漠南将领知道这马球中的巧劲儿,想从右侧来个偷袭,扳回前局。
徐朗不知道这般技巧,只是一味的前冲。就在红马与徐朗坐骑将要错蹄的瞬间!一根马球棍横插了进来。
“胡杨林!”魏池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花豹左右跳跃着,嘶鸣着,阻止那匹红马前进。红马也是难得的良驹,跑了三场也不露疲态,摔着脖子和花豹纠缠。胡杨林挥舞着球棍拦着那名壮汉,丝毫不落下风的样子。
‘哄’……的一声,场外一片叫好。
就着这片刻空隙,徐朗已驾马前行数十米,一个高杆打出去——球!进了!
赛终的号声适时的响起了。王允义暗暗松了一口气,扭头一看,果然,沈扬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好。
“国王陛下!”王允义拿酒站了起来:“国王陛下得了好彩头啊!”
漠南王也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端起酒杯:“王将军也莫要失落,赛场输赢做不得数的。”
除了沈扬和袂林,其他官员贵族几乎都是买的对方赢,毕竟,现在不是伤和气的时候。此刻赢了钱的赢钱,输了钱的赢面子,两方好不其乐融融。袂林深褐色的眼眸闪出一丝杀意,沈扬轻蔑的与他对视了片刻,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两旁察言观色的属下们迅速过来敬酒的敬酒,寒暄的暄,免得这两位脾气很不好的大员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