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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中有让学生上晚自习的习惯。顾言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在食堂或外面的餐馆吃完饭回来上自习了。顾言向班主任请了病假,收拾东西的时候瞥了眼严栎的桌子,果然桌上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严栎大概又翘课去帮他奶奶照顾生意了。
关于严栎家里的事,顾言知道的不多,只听说严栎的父母车祸去世后一直是严奶奶带着他,靠着少得可怜的赔偿金和做生意的收入维持着祖孙俩的基本生活。
说是生意,不过是一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小吃摊子。一辆被简单改造过的三轮车上安置着液化气罐和炉灶,擦得亮堂堂的玻璃窗上写着“炒面”二字。严奶奶每天中午会在一中门口做生意,严栎通常要忙到一点钟左右才能吃上午饭。
中午的时候,小吃摊总是特别忙,许多女学生一边排队一边红着脸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严栎。顶着一中校草兼学霸名头的严栎戴着个一次性口罩在小吃摊前掌勺,眉眼冷淡地盯着火候和在锅里翻炒的面条,而严奶奶就在旁边忙活着装盘、收钱和找零。
一中出来吃午饭的学生毕竟有限,于是到傍晚的时候严栎会翘掉晚自习骑着三轮车载着严奶奶到城北的工地上去做生意。顾言记得,严栎从高一到高二,上晚自习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老师们虽然不喜欢,但是严栎成绩一直稳占年级第一,况且事出有因,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吃摊只做炒面,但严奶奶会给每个来买面的人送上一枚自己做的卤蛋。严奶奶做的卤蛋比超市里卖的要入味的多,顾言很喜欢吃。至于严栎做的炒面……上辈子的顾言觉得那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面。
即使现在想起来,顾言也认为自己的评价十分公正,一点都没掺水分。严栎家的炒面料很足,光是肉片就有五六块,事前用调料腌渍过的肉片炒得半熟后,再配上嫩绿的青菜、清爽的豆芽和分量十足的手擀面条一起翻炒出锅,色香味全占了。
可惜的是,自从严栎退学后,到上辈子死前顾言再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炒面。
*
顾言远远看见小吃摊的时候,身上汗津津的,背上湿了一小块。J市的夏天是讨厌的闷热,一丝丝风都没有,空气都变粘稠起来。
顾言挤公交从城南一路挤到城北,又跑岔了两次路,才终于看见熟悉的小三轮车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吃摊旁边站着四五个光着膀子搭着毛巾的男人捧着饭盒“哧溜哧溜”地吃着面,还有不少饿着肚子的工人围在摊子周围等着。顾言抹了把额上的汗,仗着人小挤到了最前面。
“哎哎哎,哪来的小屁孩?是想插队吗?”后面的人叫唤起来。
“啊……抱歉,我、我是来帮忙的。”顾言下意识地弯腰道起歉来,转过身抬头的时候,正好撞进了严栎深不见底的眼睛。
“严、严哥。”顾言看见戴着白色口罩的严栎结巴了下,但很快缓了过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严栎低头继续翻炒的动作,没说话。
在一旁的严奶奶倒是热情地和顾言打起招呼来。
“你是我们家严栎的同学?”
“啊,是的。奶奶好,我叫顾言。”
“是来吃炒面的吗?可能还得再等会儿。”
“我……我不饿。呃……我正好路过看见严哥,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顾言睁着眼睛说瞎话,严栎也没抬头看他。
严奶奶夸顾言几句,就拉着顾言在一旁帮忙配菜。
忙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功夫,小吃摊周围总算冷清了下来。
顾言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眼前一阵阵发晕。
严奶奶问顾言要不要吃碗炒面再回去,顾言摇了摇头,胃却不听话地抽痛了起来。
顾言捂着胃准备走的时候,严栎扯下白口罩,把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饭盒递给了顾言,嘴唇轻微地颤动了下。
“工资。”
顾言呆呆地接过严栎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准备的炒面,目光却停留在了严栎汗湿的刘海。
做菜做了这么久,他一定很热吧……
直到严栎被看得神色有些不耐烦,顾言才略带尴尬地说了句“谢谢”,拎着他的“工资”匆匆跑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饭盒里的食物已经凉了。但是顾言却吃得很开心。
因为今天的炒面里居然有两个卤蛋。
五、
顾言回到城南租的学生公寓时已经快八点钟了。
顾言把包一扔,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一抬头,就看见了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眉眼间还带着稚气和些许怯懦。
顾言上辈子就顶着这副样子草率地过完了一生。顾言跳楼未遂后就死了自杀的心,一是他没有了再迈过栏杆的勇气,二是他有了重新活下去的理由。
严栎救了他,不想让他死,那么……自己的存在总算有点意义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言努力忽视那些人的欺侮,埋头苦读到毕业。高考结束顾言考了个不错的学校,却因为懦弱的性子在班里一直默默无闻,和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同学们也玩不到一块。大学毕业,顾言考上了公务员,回了J市在清水衙门里做了个小小的职员。顾言不会官场的那一套,在最基层职位上一呆就是四年,单位里的袁姐总笑话他还跟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什么都不懂,傻得可怜。
想起上辈子,顾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书桌旁拿了张草稿纸,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严栎的名字。
他想理清严栎当初为什么会退学跟着一个黑帮老大混日子。理清楚了由来,他才知道该怎么帮严栎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上辈子顾言是在高三开学那天才知道了严栎退学的消息,等到放学他跑去严栎家时早已人去楼空。顾言想去问严栎当时的女朋友许向晚关于严栎的消息,却发现许向晚也办理了退学手续。好不容易要到许向晚家的地址,顾言却依然扑了个空。邻居说许家出了事,八月初就搬家了。
严栎的消息就这样断了。直到顾言工作第二年,他偶然路过许家所在的幸福小区时,才匆匆地看到了严栎一眼。
直觉告诉顾言,严栎的退学和后来的涉黑一定跟许向晚有关系。
顾言在许向晚的名字上画了圈,脑子里努力回想起严栎和许向晚的事来。
许向晚是一中公认的校花,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高二分班的时候才分到了顾言和严栎的班里。是许向晚先追的严栎,顾言经常看见许向晚一脸恬静的微笑凑在严栎身边向他请教数学题。女追男隔层纱,况且还是个美女,正常男人都会答应,所以严栎顺理成章地和许向晚在一起了。寒假里顾言路过电影院时遇到了严栎和许向晚。远远地看着两人的背影,顾言脑子里蹦出“天作之合”这么个词,心里却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弄得酸涩地要命。
顾言晃了晃脑袋,把回忆里莫名的情绪甩到脑后,继续在之后记忆里搜索。
“高二下学期……”顾言念叨着在纸上写着,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忽然,一个名字闯进了顾言的脑子里。
“程嘉炀……”
顾言在这个名字上打了个问号。
严栎和许向晚的事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顾言记得高二下学期严栎因为跟人打架,被全校通报处分批评了一次。当时严栎浑身挂彩的样子把顾言吓得不行,不过好像被严栎揍的那个人伤得更重,听说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程嘉炀?
顾言用笔帽戳着脑门,却怎么也没想起程嘉炀的样子来。
顾言之所以记得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刚开学那阵听得多了。程嘉炀是高二下半学期转学过来的,校长亲自领着进了尖子班的门。顾言因为和同学的交往很少,只在女生们日常的八卦里听说了些小道消息,无非是程嘉炀很帅又有钱、打架动作很帅之类的话。因为不在一个班加上顾言不怎么出教室晃荡,顾言见到程嘉炀的机会少之又少,过了这么些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严栎退学后关于程嘉炀的消息顾言也是一点也不知道。刚找到的线头又断了。
顾言无意识地咬着笔帽,然后在“程嘉炀”三个字上画了个巨大的叉。
不管是不是程嘉炀打伤的严栎,总之程嘉炀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那么,他就努力让严栎离具有重大嫌疑的危险人物远点吧。
找到短期目标的顾言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好像……还没写今天的家庭作业?!
*
顾言第二天一早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面色白得吓人,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隔了十一年再做起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生物题,顾言果然还是吃力了些,熬着夜草草翻完课本上的例题,顾言才有了勇气下笔。
早读课是语文课本的一篇文言文,顾言在满屋子“之乎者也”的声音中魂不守舍的,肉体还在挣扎,灵魂早已飘回了公寓里柔软的大床上。
“砰”的一声巨响,顾言没抵得住诱惑,脑门重重地磕在了结实的课桌上。
角落里传来看好戏的嗤笑,整个教室因为顾言发出的噪音和莫名的笑声安静了。
“你们在吵什么?给我站起来背书!!”
“老师,这次可不是我们的错。”带头的男生大大咧咧的往椅背上一靠,“刚刚某个同学在早读课睡觉砸到了桌子,因为太好笑了,所以我们没忍住。”
“睡觉!?刚刚在睡觉的人给我站起来!”语文老师显然气得不轻。
顾言没顾得上揉揉撞红的额头,慌忙站了起来,即使壳子里装着27岁的灵魂,顾言还是对老师有点害怕。
“李老师,对不起。”
李绢一看到是顾言,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个孩子平时虽然闷不吭声,但学习态度一直很端正的呀。
“老师……”那个带头的男生皮笑肉不笑,“你可不能因为顾言是好学生就偏心啊!”
李绢有些尴尬,本来想放顾言一马,碍着那群起哄的家伙,只好手指着顾言的额头让他罚站,一直站到早读课结束。
顾言心里倒松了口气,站着起码不会再睡过去了。
早读课结束,顾言立马去了洗手间,给自己泼了三遍冷水,才让自己清醒了些。
顾言用随身带的手帕擦干净脸和手,刚要出去,就被眼熟的那几个男生给拦住了。
“哟,这不是今天第一次被罚站的顾言吗?”
“……我要上课了。”顾言不想搭理这群青春期的躁动无处安放的熊孩子,想趁着身板小挤出去,却被狠狠的力道推到了一侧的墙上。
“今天转了性嘛,还敢大声跟你老子说话了啊?”带头的男生似乎感觉自己的威信被挑战了,一手揪着顾言的衣领,另一只手扬起拳头在顾言眼前晃了晃,“你想尝尝这个吗?”
“……不想。”顾言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操,你这是求人的表情吗?欠打啊!”
“同学,要上课了。”顾言又提醒了一遍,身体已经做好了拳头的准备。希望这群人能像上辈子一样,揍腻味了就放过他。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顾言柔软的腹部。
顾言闷哼了下,调整了下呼吸,声音仔细听还带着一丝颤抖。
“同学,要上课了。”
“我`操!”
“老大,这小子今天怎么不太对劲啊?”
“是啊,周老大,他会吃错药了吧?怎么没哭哭啼啼地求我们啊……”
“我怎么知道!”带头的男生冷笑了声,“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还用手帕,怎么,今天有骨气反抗了吗?”
“打完了吗?我该回去上课了。”
“操!”被叫做“老大”的男生抡起了胳膊,“我今天非把你打得不知道教室在哪儿!”
意料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那个男生的拳头被另一只肌肉紧绷的手拦住了。
顾言盯着仿佛救世主降临的严栎,又呆住了。
“严、严哥,你怎么……”
“严栎,你给老子松开!松开!哎哎哎,严哥!我错了!松开!”
严栎淡淡地瞥了眼周成和他两个狗腿子,松开了周成的手。
“该上课了。”
“哦、哦。”
顾言亦步亦趋地跟着严栎走出了洗手间,连眼神都没给周成他们一个。
“妈的!”周成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狠狠捶了下狗腿子赵二的大脑袋,“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听见上课两个字了!”
狗腿子徐三看了眼电子表,默默地推了下眼镜,“老大,还有30秒上课。”
“操!”
六、
一上午的课就在顾言时不时的走神中度过了。
课间的时候,周成他们除了恶狠狠地用眼神威胁了顾言一通之外,什么也没做。
顾言知道是因为严栎,周成他们才不敢欺负他。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学生闹哄哄地散开去食堂或者校外的小餐馆吃饭。顾言紧跟着大步走出教室的严栎后头,准备去小吃摊帮忙。
严栎没走两步就停下了,盯着畏畏缩缩的顾言。
“严、严哥,我想去小吃摊给你帮忙,可以吗?”
严栎看了顾言两眼,顾言几乎快抬不起头。
“严哥,我只是想谢谢你……”
“昨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严栎的声音一贯的冷淡。顾言却没有气馁的意思,试探地问道:“那……就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