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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压了上风,闻人千晨挤出一个笑容,僵直着身子跪在地上,向她最想杀了的人赔罪,“皇姐,千晨还小,不知礼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您的亲妹妹吧。”
“我记得你最大的孩子都已经快三岁了吧,这样还小?有我的明儿小么,是不是,明儿?”
“哇……哇……”
随便的被捏了脸,小娃娃表示她很生气,舞着肉乎乎的小手一巴掌挥到月神殿下精致的脸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噗……”
亲者痛仇者快,北冥炀幸灾乐祸的看着笑了,活该,风水轮流转,这次该她笑了吧。
“朕原谅你这一次,起来吧。”
半嗔半怨的瞥了一眼北冥炀,在接收到自己眼神的之后,她还挑衅似的还了个眼色,月神殿下一愣,随即笑了,看着底下低头跪着以下犯上的闻人千晨都没有想要再责怪她的意思了。
“多谢皇姐。”
答应着,闻人千晨握拳站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北冥炀看,眼神痴迷专注。
她虽然在宫外,却也听说了许多有关于北冥炀的传闻——原本说服自己不要相信他和闻人千朔有些什么,在看见闻人千朔怀里那该死的孩子时候,所有的期望都幻成泡影,冲击着她的心。
“咳咳,那么晨王殿下来找陛下有什么要事么?”
眼看着这里最有发言权的女帝在逗孩子玩,她们殿下还是淡定的回到座上看书,突然有种诡异管家感觉的言官不情不愿的清了清嗓子,看了看直挺挺站着眼睛像钉子一样粘在自家殿下身上的人,同情的问道。
她用神念轻易的就窥探到了闻人千晨的想法,除了感叹一下如今世风日下以外,言官突然对闻人千晨充满了怜悯。这姑娘也是可怜,若原本没有她们家殿下和可能是天界那个莫名其妙神的搅和,作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北冥炀就该是她的男宠了,虽然她们俩肯定不会有什么后代,但好歹得到了一个美人啊,就好比黄莺一样,虽然不能吃,可好歹能欣赏啊!
现在倒好,人财两空了。
看了看闻人千晨那痴心的眼神,言官眼里流露出的悲悯和笑意更重了。
啧啧,真是可怜。
听闻言官的话,闻人千晨不悦的皱眉,她好歹也是一个王爷,眼前这个清秀小侍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逾矩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心里憋了一肚子的闷气,闻人千晨也不敢在闻人千朔的面前就对言官怎么样,只是狠狠地瞪她两眼,这才缓了缓声音道,“听闻北国与南歌王朝边境有心怀不轨之人作乱,皇姐苦于朝中无人,千晨想了想,作为皇姐的至亲,皇妹有必要为皇姐排忧解难,这才不顾宫规入了宫。”
“……嗯,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抱着孩子的手收紧,望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这件事朕早上才听闻,如今不到一刻你竟然就知道了。”
闻人千晨在她的眼神下心虚的低下头,她总不能说她在这个世界里的便宜父妃为了让她上位在朝廷里埋下不少爪牙吧?有些后悔自己没听那几个夫侍的话,又担心自己得不到这次绝佳的机会,闻人千晨一闭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壮起胆子仰首道,“皇妹碰巧今日上街替夫郎挑选佩饰时遇见了几位大人,从她们的闲聊之中知晓这个消息后,担心我南歌王朝的江山安危,更是担心皇姐安危,这才冒死请命,还请皇姐同意。”
“嗯……”
理由倒是不错,但这样让她去边境,岂不是给了她机会让她结党营私,壮大势力?
月神殿下虽然不喜凡间权利争夺,但这皇位毕竟是闻人千朔的,她既然答应帮她,自然不能弄丢了她的皇位,但是那边境的确是有问题,必须有人料理……如此想着,望舒沉默了一会儿,眼看着巴巴等着自己答复的闻人千晨,她微微一笑,道,“皇妹有心了,让皇姐斟酌一下再给皇妹答复吧,毕竟皇妹府里的孩子还小,朕也不忍心剥夺了皇妹享受人伦之乐的机会。”
“可是皇姐……”
“皇妹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看着笑的温柔的闻人千朔,闻人千晨多么希望自己现在没有孩子!可闻人千朔已经决定了,她一个王爷又不能违背皇命,只好不甘心的看了一眼似乎没被她们谈话影响到,还在淡然看书的北冥炀,识趣的在闻人千朔又沉迷于逗孩子玩的时候告辞了。
“别装了。”
“炀殿下还是别装了。”
异口同声的话同时说出来,望舒惊讶的看了看握着书的北冥炀,北冥炀皱眉看着抱着孩子笑的开怀的望舒。
“……算了,你先说吧,孤不想与人争。”
“那朕就不客气了。”
月神殿下的眉眼弯成月牙儿,看着皱眉的北冥炀,笑着道。
第30章
据说长久以来不见天日的木头会腐朽,据说攀援着大树的菟丝子会被扯断,据说淋了雨的粮食会发霉,据说黑暗的情绪会在人心里滋长蔓延,最后将人完全的吞噬。
*如是,野心如是,愧疚如是,怨恨亦如是。
北宫旸死了。
真实的感受到这一点之前,公孙朔兮还是如往常一样,每日清晨七点钟准时去录音棚,坐着挤满了人,充满着讨厌气味,偶尔还会遇见痴汉的电车,将自己代入到角色里面,说着那些拗口深奥的台词,偶尔出去短期旅行,偶尔就漫无目的的走着,就这样度过她生活的每一天。
梦总是会醒,幻想总是会被打破,原本以为只是会在睡梦中流下几滴眼泪的程度,等到察觉到的时候,却发现事情不光是眼泪沾湿了枕巾那样简单。
听说眼泪流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除了胸口发闷,眼角酸疼以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流泪的征兆。
已经,无泪可流。
北宫旸的葬礼没有在国内办,甚至公孙朔兮连她穿着丧服的模样都没见到,她死后不到一个小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黑衣服的人直接就携带着她的遗体上了飞机,飞上了天空,蔚蓝色飘着白色云朵让人想要哭泣的天空。
“朔兮,别太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又是一段收音的结束,公孙朔兮退下来喝水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周莹看看她青黑色的眼圈,实在忍不住道。
自从北宫旸车祸过世,公孙朔兮就像是疯了一样,一次性接了平常半年的工作量,每天不停地录音录音,她看了,都觉得累。
“那我就失礼了。”喝着水,公孙朔兮沉默的听着周莹的话,注意到她看着自己的怜悯眼光,心一抽,不动声色的道。
的确是,她也应该回去了。
“今天怎么答应的这么快?”
她这样爽快的答应,倒让搜罗了一大筐说服她的理由的周莹诧异了,平常这样跟她说的时候她不都是先笑着答应,再使劲的找理由推却的吗?
“因为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啊。”
淡淡的笑着,公孙朔兮看一看录音棚外快要坠到山头的阳光,月牙一样的眼睛波光流转,在周莹疑惑的目光中,背起自己的包,慢慢的打开了录音棚的门。
现在回去的话,时间正好。
正好是病人入睡的时间。
“她怎么样了?”
“已经打过镇定剂,吃过饭了,目前情况还好,不过公孙夫人一直吵着要去找她的小朔兮,司小姐,可认得那个小女孩吗?或者是说,司小姐周围有叫朔兮的吗?”
“不好意思,我并不认得她。”
“啊,那肯定又是公孙夫人又在妄想了,看来我们的研究治疗又要更进一步了。”
“那就麻烦医生了。”
“不客气,应该的,那么我先告辞了。”
“慢走。”
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转身离开,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公孙朔兮才静静地偏转头,隔着一层玻璃看着病床上的人。
一个月之前她还曾经这样注视着北宫旸,现在,她却意想不到的以同样的姿态注视着另一个人。
张欣,她的亲生母亲。
公孙逸兮死了,就在北宫旸死的第二天。
从医院顶楼跳下来,不巧医院还在施工,工人还没有来得及把那些钢筋收走,她不偏不倚的就被一根钢筋穿胸而过,刺透了心脏,当场就咽了气。
公孙朔兮还在录音棚里录音,刚刚出门就听见公孙治的秘书给自己打电话,她说,大小姐,二小姐死了,所以您将要接手董事长的公司和他的财产。
公孙朔兮沉默的接着电话,不发一语。
对于公孙治而言,孩子,不论是哪一个,都只是他延续他的事业的一种手段而已。所以他不会在乎自己的死了的二女儿,因为自己还有一个活着的大女儿。
说到底,只是因为私心罢了。
公孙逸兮的葬礼她倒是参加了,也可以说她是没有不参加的理由。
只是近距离看着那一张与自己相似度异常高的苍白的脸,她还是止不住的直犯恶心。
看见公孙逸兮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亲眼看见自己的死亡那样,让人难过。
毕竟,她和公孙逸兮是双胞胎。
人与人之间的牵扯总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同时,人类的血缘关系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明明公孙逸兮是死了,毫无生息了,公孙朔兮冷淡的站在旁边看着公孙家上上下下和那些宾客悲伤样子的时候,却还是像能看见她对着自己得意的笑一样,那模样活像是挑衅的说,公孙朔兮,你看,我好歹是赢了你一次。
北宫旸死了,公孙逸兮也死了,可是她却不认为公孙逸兮是因为北宫旸死了她才去死的,明明人人都知道公孙逸兮很喜欢北宫旸。
所以,公孙逸兮为什么要去死?所以,公孙逸兮为什么很喜欢北宫旸?
恐怕就算是宠了她几十年的张欣也无法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公孙逸兮要去寻死?
公孙朔兮叹息。
就算是问她,作为双胞胎的姐姐,她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公孙逸兮要致力于跟她抢夺东西,从她十六岁第一次来到公孙家大宅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停的在跟自己抢东西,从玩具到书本,从食物到饮料,最后到了北宫旸。
公孙逸兮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直在提防着她,怕她抢走她的东西,但究竟是抢走什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而她选择死亡,恐怕不是因为北宫旸死了,而是因为,连北宫旸都死了。
连北宫旸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可以跟她抢的?
失了目标和乐趣,还不如去死,可能对于她来说,那就是解脱。
可是对于张欣来说,那却是折磨。
唯一作为依靠的孩子死了,让她怎么活下去?
公孙逸兮可是她唯一的心灵支柱,是她缓解自己心里愧疚和痛苦的一剂良药啊,药没了,病人怎么办?
公孙逸兮死了,可是她胆子小又不敢自杀随着公孙逸兮去,所以,她疯了。
公孙治被警察带进监狱之前,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的看了公孙朔兮一眼,对她道,“照顾好你妈,她也不容易,如果……你实在是忙的话,就把她送进神经病院疗养吧。”
公孙朔兮没说话,看着他颓丧如一只丧家之犬那般被警察带走,看着他一夜之间好像驼了许多的背影,公孙朔兮才发现,原来公孙治真的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也真的是他的孩子,他们一样,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她原本不愿意与公孙逸兮争抢任何东西,只是在那样的氛围下,她也渐渐的变了,也将北宫旸当成了一个工具,就像是公孙治一样,利用她。
她利用得到的是感情和荣誉,公孙治却是实实在在的得到了利益。
公孙家与北宫家就像是古时候的骑士与领主,只是与那时候的领主稍微不同的是公孙治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靠着依附国外当权的北宫家族才能站稳脚跟,只是他并不像古代骑士那般忠诚,在领主家遭受着政权纷争的时候,他不但不相救反而还带走了领主家唯一的女儿,以求将她作为人质要挟北宫家族照拂他的事业和他的家族。所幸领主因为怕女儿受到政权波及遭受意外,看着公孙治将北宫旸带回去才没吭声,北宫旸也就这样当了公孙家的食客十几年,直到她死去。
北宫家的领主唯一的女儿殁了,将她带回来的公孙治首当其冲的就是罪魁祸首。
所以,无论是他的公司还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一夜之间,就改了姓。他本人,也被投进了监狱里。
树倒猢狲散,公孙家一夜之间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