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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告辞了。
戴公公陪着皇帝到了宫里关押囚犯的地方,戴公公跟一队侍卫在外面等着,皇帝最先见的就是七弟了。
皇帝没说话,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着实让人紧张。
老七没过多久就顶不住压力了,道:“皇兄,你关着我做什么,我还得回去看皇陵呢。”
“雷才是你的人。”皇帝用陈述的语气说,随即有恨铁不成钢道:“禁军里也有你的人。朕原本以为你悔改了……”
老七说:“皇兄不可听信谣言,那雷才明明是五哥的心腹,跟我有什么关系。”
皇帝不说话只是摇头。
老七又解释:“我已经在皇陵待了一年了,如何还能有这么许多心腹。”
皇帝依旧不说话。
老七头上一滴滴汗留下,半响,他终于忍耐不住大喊道:“雷才死了,你如何能定我的罪!”
皇帝笑了,“国师方才说了,你要是死不松口,就是七皇弟伙同五皇兄,意图谋反;你要是被诈出话来,就是七皇弟联合五皇兄谋反。”
“我不承认!”老七喊道:“你如何向众人交待!”
“朕都是皇帝了,何必事事讲求证据。”皇帝说,“更何况谋反这种罪名,谁敢替你开脱。”
老七愤愤道:“这又是谁教你的吧!”
皇帝笑了笑,“国师一开始跟你走的最近,下来又换了大哥,五哥又巴巴地往上凑,谁知道最后得便宜的是朕呢?”
皇帝整了整衣服下摆,又说:“你大概只剩下圈禁这一条路了。”
老七在后面的大喊大叫,“你以为贾敬是真心帮你吗,他就是贪财爱银子!”
皇帝丝毫没有理会,连脚步都没停,又去看下一位了。
五皇兄也在牢房里,这种关押重犯的牢房条件都还算不错,至少都是单间,而且相互隔的很远,完全不怕被打扰。
“五哥……”皇帝一进来就有点悲切的叫道。
“陛下,陛下,这事真不是我做的……雷才他定是被谁收买了!”老五很是着慌,挥刀砍向二皇子最多被降级,但是在那种场合动手,太容易被牵扯到谋反里了,皇帝杀个个把兄弟,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皇帝叹了口气,“五哥,朕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雷才又是你的人,你叫朕如何替你开口。”
老五急得在牢房里原地打转,“他是被人收买的!他是被人收买的!”老五突然停住,“他是被老七收买的!”
“老七?”皇帝犹豫道:“他都看守皇陵一年了,哪有机会……”
老五双手扒着栏杆,急切道:“你忘了老七去年假冒圣旨了!定是他做的!”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皇帝还是有些犹豫。
“一定是他,我要当面跟他对峙!”老五激动的大喊。
“要么这样……”皇帝有些为难,说:“不如你说是老七指示你的,你都是听他的,这样朕也好替你开脱。朕先将你的王位收回,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还回来,就跟以前的大哥一样。”
拿忠顺王做比喻真不是件好事,可是老五现在情绪激动,完全没听出来,他的关注点全部集中在“开脱”两个字上了。听了皇帝的建议,他急忙点头,说:“我这就写状纸!”
皇帝点头,又安慰两句出来了。
解决了两个,下一个是二哥了,现在看来二哥是没什么威胁,不过他手握重兵,又能打仗,还是试探试探为妙。
老二的地方是最好的,他不在牢房里,被拘在了宫里专门留宿王爷或者宠臣的院子。
“二哥。”这次是深沉的语气,“朕没想到大哥居然会谋反,五哥居然指使人谋害二哥,还好二哥反应机敏。”
老二今年也四十了,又一直在军中,先帝知道他是直肠子,比每当皇帝前的六皇子还要直,因此对他很是信任,又刻意不让他接触那些弯弯道道,因此已是知天命的老二,依旧保持了一份单纯的心。
“陛下莫怕,你二哥我武艺高强,哪能被人轻易得手。”老二道。
“大哥谋反了。”皇帝道。
老二很是豪迈的说,“他第一次就没成功,这次就更不可能了。”
兄弟两个又说了几句话,皇帝说是因为忠顺王谋反,一时间手足无措,这才将二哥一起带到了宫里,这就放他出去。
听到皇帝这样解释,老二便将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等到皇帝亲自送他出宫之后,那一点点小小的不快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送走二哥,天已经快黑了,皇帝回到御书房,桌子上放着他前些日子从私库里翻出来的金饭碗,皇帝将金饭碗摸了又摸,道:“戴公公,你去把这个给国师送去。”
皇帝吃完饭,天彻底黑了。在喝了杯浓茶之后,他抖擞精神,去见明天就要被斩首的忠顺王了。
☆、第57章 五十七
天刚黑;李纨幽幽醒了过来,头上已经包了白布,贾兰哭累了,在一边睡着;跟她一起的婆婆在地上直挺挺的躺着,头上已经蒙了白布。
李纨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她这才明白婆婆平白无故的关了她的禁闭,又不给她饭吃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们必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撞门的;这样才能给贾兰脱罪;王夫人不过是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想着饿了几天的李纨力气不够大,能逃过一劫。至于王夫人自己为什么不也饿上一饿;一来必须得有人死,二来荣府能活下一个已经是老天开恩了,她不能有奢望,更无法活着看她的儿子去死,所以不如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李纨抱着贾兰泪流不止,最后荣府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忠顺王一个人被关押在最里面的小单间里,他现在都还是软着,见到皇帝进来,他咬牙半靠着墙壁勉强将上半身立了起来。
皇帝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有些感慨,不过更多的还是快意,“大哥也有今天。”
忠顺王说话有气无力,“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大哥明白就好,明日就是行刑的日子了,大哥放心,刀磨得利利的。”
也许是吃完饭想休息了,也许是跟前面三个人或真或假的对话消耗了他的精力,皇帝对着他心中怨气最大的大哥反而没话说了,他坐在那儿看着大哥半闭着眼睛,很是勉强才能保持身体直立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想。
“大哥,时候也不早了,朕先告退了。”还能说什么呢,对大哥说他心中的不甘,说父皇原先有多偏心?父皇已经死了,成了有二十一个字谥号的先帝,大哥明天也会被斩首。皇帝摇摇头,起身离开了。
“你真以为他没从中捞过?”忠顺王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皇帝稍微停了一下,忠顺王又道:“等你清点了荣府和薛府的家产就知道了。林如海掌管盐政这么多年,手上绝不会只剩下这么点银子。”话说的含糊不清,却又明明白白的指向贾敬,忠顺王是故意的。
皇帝没理会他,步伐分毫没乱。
第二天一早,忠顺王和世子康和被斩首,忠顺王府被封,王妃等人被圈禁,等着皇帝做出最后的决断。
凡是牵连在忠顺王谋反里的人家,包括荣府、薛府还有原先的镇国公等人的府上,所有人都被收押,大门上被贴了封条。
不过皇帝下的第一道旨意并不是查封,而是封了贾敬做国师。
众位大臣一点异议都没有,忠顺王被现场电晕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鼻尖似乎还有点焦糊味道,再者他们也都盼着贾敬的丹药,当了国师更好。
封国师与其他封赏不同,皇帝还特意去礼部查找了前朝封国师的具体礼仪,在乾清宫门口设了个祭坛。
众位大臣跪着,皇帝站在祭坛边上,传旨太监念着圣旨,贾敬穿着他属于一等公的外袍,一步步走向祭坛。随着“封国师”三个字出口,贾敬感到一阵轻松,思想放空,神情恍惚间似乎要飞了起来。
“国师。”皇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大臣们跪着看不清楚,可他明明白白的看见贾敬的双脚已经没挨着地了,衣袍呼呼生风,竟是要白日飞升的架势。
贾敬回过神来,眼睛一闭一张,挣开皇帝的手,道:“陛下放心,臣这会儿不走。”方才国师二字听到耳里,原主留下的最后一点点东西终于烟消云散了,而原本属于仙君的记忆瞬间涌入大半,信息量太大,导致他的脑子暂时连不上表情。因此脸上虽然保持着面瘫,心理已经是波涛汹涌了。
整理出来的第一个头绪,就是他占的这身子大概还有不到五年的寿命了。
御书房里,皇帝还有吏部、户部的官员在商讨忠顺王谋反的善后事宜,因为当了国师,再加上和荣府曾经有过那么一星半点的瓜葛,贾敬也在御书房里,而且是除了皇帝和翰林院编修之外唯一坐着的人。
这会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像刚才那种闲人勿近,冰冷淡漠的表情,看着他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是隐隐已经有了温度的脸,皇帝心下稍宽,说:“去给国师端茶来。”
朝堂上一干人开会决定着参与谋反的人家的命运,其实不过是斩首和腰斩的区别,或者是流放到崖州或者宁古塔的区别。
而牢房里,荣府的一家子已经哭成了一团,贾母躺在地上已是快没了气息,这会再说她是一品诰命都没用了,有个已经定罪的谋逆顶在头上,现在死了反而能少受些罪。
凤姐晕了过去,平儿扶着她正给她顺气,贾政倒是注意到了王夫人和李纨不在,不过他心中有侥幸,想着要是她们能带着贾兰逃开,他贾家也总算留了个后。
不过剩下的人就没这么高瞻远瞩了,很快有人嚷嚷起来,什么“二房的太太不见了,二房的长孙偷跑了之类的”,又或者“国公爷是我叔父!”
看守死刑犯的狱卒经验丰富得很,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撇嘴说:“早先的忠顺王都被斩首了,别说国公爷真是你叔父,皇帝陛下是你亲爹都没用了!”
不过有个人却不在牢房里待着,官兵去荣府拿人的时候也是有名单的,除了王夫人已死,李纨和贾兰在都察院的大牢里,还有一个林黛玉不在名单上,理论上她爹还是兰台寺大夫,兼着巡盐御史,因此官兵将她和林家的几个丫鬟婆子请了出来,送进了官办的客栈里。
黛玉一年之内死了亲爹妈,在荣府也没人安慰,察觉不到一点真心,早已瘦成了纸片儿,又加上来抄家的大人知道她家里的钱财被忠顺王拿去谋反了,因此对她倒是多了点照顾。
御书房里的讨论已经进入了总结性阶段。负责审案的大理寺卿赵大人道:“荣府、薛府和镇国公府还有神武将军冯家男子一律斩首,女子赐死,丫鬟下人等一律发配。”
说完,他看了皇帝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新上任的国师,说:“里面还有几个例外。”
皇帝认真的听着,道:“继续。”
“一是荣府的二房长媳李氏,怀揣状纸和婆婆王氏一起撞柱,王氏已经身死,李氏目前带着两岁的儿子在都察院大牢里。”赵大人又看了国师一眼,状纸里还说了她先夫贾珠是为了钦天监监正贾大人而死。
贾敬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你跟皇帝说啊,我做不了主,我这会也乱着呢。
皇帝点头,说:“下一个。”
“薛家长子薛蟠,状告忠顺王以彩礼为由,哄骗薛家财产。”
皇帝皱了皱眉头,还没说话,刑部侍郎就出列了,“启禀陛下,此话不可尽信。薛家已经将银钱给了忠顺王,已然答应了婚事。这不过是为了脱罪的托辞罢了。”
皇帝点头,赵大人在纸上做了记号,薛家无人赦免。
“冯家长子冯紫英事先曾向大理寺密保忠顺王谋反,有戴罪立功之举,可赦免。”
这事皇帝知道,他还交代大理寺官员暂时不能泄露,皇帝想了一想,“将他下放到护卫营做士兵罢了。”
已经有人被赦免,大家又回过头来商量第一个,贾兰和李纨的姓名。
刑部的意思是贾兰是贾府嫡系,按律当诛,不过李纨也算出身名门,她爹是前任国子监祭酒,品行是没话说的,因此颇有点为难。
最后还是皇帝大笔一挥,可以饶了他俩的性命,又从荣府抄来的家产中划出李纨的嫁妆,让她带着儿子过活去了,只不过贾兰及其子孙永世不得科考。
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皇帝扶了扶额头,大臣们很是有眼色的告辞了。
“国师留下。”皇帝道。
走在最后面捧着厚厚一叠诉讼状纸等物的赵大人没忍住转头看了贾敬一眼,原来皇帝是打算跟国师说悄悄话了么。
还有一个人的去留没讨论,那就是林如海留下的孤女林黛玉。林家一个嫡系也没有,这林黛玉才九岁,归谁养呢?而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林如海死前其实是留了话的,让贾敏带着黛玉上京,借机送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