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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我怎么会不管你呢,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都没有你的音信,隐谷门失事怎的你反被囚禁于此,什么人干的?”
林文杏不肯作答,只摸着方云书苍白消瘦的脸:“云书怎么清减了许多,气色也这般差,莫不是梅凌霜待你不好?”
方云书摇摇头:“不是的,只是因为如画在隐谷门的动乱中失踪了,日夜寻觅不着,忧心度日。”
“如画在隐谷门出事前一天就被傅新翰偷偷抱到他的外宅去了。”林文杏连忙说道。
方云书顿时愣住了,想了千万个可能都没想到会被傅新翰带走,这妮子也算是福大命大躲过一劫。
傅新翰在隐谷门出事后索性变卖了所有的物什,遣散了隐谷门的剑客们,专一做起他的阔老爷来,从此再不沾染江湖事务。方云书听闻此言,眼里顿时恢复了神采,搀起林文杏:“来,杏子我先带你回家。”
林文杏却拨开了她的手,含泪摇头道:“我是回不去了,不过,还能再见到你,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方云书不解其意,却听林文杏继续道:“我身下的这块石头是一个机关,如果我起身,那连接对岸的吊桥就会断裂,那我们谁都走不了了,云书,你能救我,我就感激不尽了,你走吧。”
方云书回头看了看悬牢与对岸的距离有十数丈,如若中间没有借力的地方,只怕再好的轻功也难以回道对岸。
方云书一脚踏在林文杏身下的石板上,轻轻一掌打开林文杏,坐在林文杏方才坐的位置上:“你先过去。”
林文杏大吃一惊:“那你呢?”
“我自然比你有办法,你快过去,再耽搁若叫囚禁你的人发现了可就真的走不了了。”方云书的口气不容置疑。
“可是……”林文杏哪里肯让方云书替代自己留在这危险的地方。没等话出口,方云书就恼了:“都什么时候了,你再啰嗦一句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快过去找梅凌霜,她会想办法的。”
林文杏这才犹犹豫豫地踏上那座吊桥。
“等等。”方云书又唤道,林文杏闻言连忙折了回来,伏在方云书身边。
方云书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喏,这一次我救你一命,梅凌霜曾欠你多少,我替她还了,以后不许你再伤害她了,听见没有。”
林文杏看着方云书,又看看对岸的梅凌霜,这几年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寄人篱下的无可奈何,多多少少让她有些释然,有些放下,愕然地点点头。林文杏不会轻功,每一步都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吊桥上,不知被日晒雨淋多少年的吊桥在脚底下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
走到桥中间,杏子望着下头深不见底的深渊,不禁一阵眩晕,梅凌霜在对岸亦是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贸然相助,恐吊桥受不住力,又恐打乱林文杏那微弱的平衡,反倒坏事。半空中的风又吹得猛烈,吊桥在风中摇摇晃晃,林文杏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竟栽落下去。
双手攀附着吊桥,身子悬空,一直精神紧绷的梅凌霜一见此情景,也顾不得许多,凌空越过吊桥,抓住她的手,一跃而起落在吊桥上,那吊桥“咯吱”一声重响,仿佛不堪重负,腐化的木板碎屑纷纷凋落,越落越多,仿佛整做桥要化整为零,就这么一点点地掉下深渊,梅凌霜忽觉身子往下一沉,桥头的铁锁竟断了一边,桥身也往一边倾斜,差点没滚落下去。
梅凌霜暗道不好,不敢多做停留,抱起林文杏腾空而起,虚踩吊桥借力往对岸飞去。
吊桥下坠地越发厉害,及至二人刚刚落地,那吊桥仿佛像完成使命一般轰隆一声彻底断裂。
这声巨响中,梅凌霜隐约听见一丝微弱的齿轮转动的声音,竟是机关启动的声音,梅凌霜连忙抱着林文杏就地一滚,安然落地,却听见对岸悬牢“轰”地一声,必磨盘还大的乱世倾泻而下,还没等梅凌霜只听得对岸一声凄厉的叫喊“如画”,整个悬牢便坍塌了,落入谷底,许久才扬起阵阵烟尘来。
梅凌霜傻了,林文杏也傻了。
“云书。”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林文杏,竟痴痴愣愣往悬崖边扑去,梅凌霜这才恢复神智,一把拉住浑浑噩噩要往悬崖下扑去的林文杏,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林文杏显然还没从眼前的噩梦中醒来:“我要云书,我要云书,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云书。”
梅凌霜扳过她的肩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林文杏,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再也找不着云书了。”
“不……我就要去找云书。”林文杏听闻此言彻底崩溃了,极力挣扎道:“你放开我,我要找云书,找不到我就不走,我陪着云书。”
梅凌霜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量,林文杏如此闹腾,不由得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怒道:“云书皆因救你才落到如此结果,你这么做是成心叫云书不安生么?”
林文杏愣了片刻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梅凌霜怔怔地看着脚底的深渊,天地间仿佛只剩一片哭声了。
云书,你又骗我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报应
林文杏彻底崩溃了,及至回到烟霭山庄依旧觉得日月无光,到处都是方云书的痕迹,却偏偏没有了方云书,哭了个天昏地暗。
待她哭够了,才想起三天都不见梅凌霜了,问了管家才知梅凌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都没出来了。
林文杏慌忙擦擦泪水,不敢只自顾自地悲伤了,恐梅凌霜生出什么变故来,寻到当日方云书的房门前又顿住了,许多时日不曾来了,昔日的记忆全都涌上了心头,仿佛一推开门便是方云书慵慵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懒懒地一睁眼:“是杏子呀。”
明明知道她不在了,这熟悉的场景依旧给了她强烈的错觉,轻轻推门而入,屋里一片寂静,屋外的蝉鸣便显得越发刺耳。
随着推门的一丝轻响,梅凌霜从书案后抬起头来,下意识地叫了声“云书?”昔日方云书总是万分聒噪,成日间叽叽呱呱闹得像是整个世界都没有清静的地方,如今她不在了,又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独自一人了,寂静得可怕。
这一声云书叫的林文杏泪如泉涌,又看那梅凌霜形容憔悴,虽不落一滴泪,但眉梢眼角尽是哀伤,三天的时间竟像老了十岁,抬眼见是林文杏,眼中无比失望,又无力地垂下头去。
“凌霜……”林文杏早已哭哑了嗓子,声音十分嘶哑:“你也要好好保重自个儿啊。”
梅凌霜不答话,只轻轻一点头算是应承了。
林文杏哪里放心地下,看着梅凌霜那副隐忍的模样也忍不住哭道:“凌霜你想哭就哭吧。”
梅凌霜艰难地摇摇头:“我哭不出来。”
、
这声音几乎不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语调,林文杏吓了一跳,走上前去,却见书案上铺着一副画,却是方云书的画像,依旧是少女时期的模样,带着惯有的俏皮的笑容,手中拈着一支红梅回眸而笑,眉目清晰,宛如就在眼前。身后的亭台楼阁冬日红梅每一笔都透着十足的心思。
梅凌霜看着那副画喃喃自语道:“云书曾叫我给她画一幅画,可我一直画不出来,我真的不会,这几天我脑子里总是想起第一次见云书的模样,她站在红梅树下冲我笑,我从未见过那么纯真的笑容,她在的时候我总是想不起她笑的样子,可她走了我却总是忘不了………”
梅凌霜说着说着一口殷红喷薄而出,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林文杏惊叫一声,上前扶起梅凌霜,惊惶无措地晃着她的身体唤道:“凌霜,你醒醒,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林文杏只顾着慌乱,倒是一旁的丫头唤来了医师,搀扶着梅凌霜躺在床上。
药师拯了脉之后只道是忧伤过度心力交瘁所致,开了些寻常的药剂,只命她好好调养,不要太过忧思。
梅凌霜不过浅睡了半个时辰又醒了过来,两眼无神怔怔地看着床顶绣着并蒂莲的绣帐,这幅帐子还是方云书亲自选的花样,到处都是方云书留下的印记,叫她不想悲伤都不能够。
“凌霜。”林文杏轻轻唤了一声,端着一盏汤水红着眼睛道:“好歹进些汤汤水水吧,你就是把自己饿死也换不回云书呀。”
梅凌霜无力地摇摇头,一滴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凌霜。”林文杏几乎是哀求道:“凌霜好歹保重自个儿,云书还企盼你去把如画接回来好好抚养长大,你就算是为了如画也得好好保重自个儿呀。”
“如画?”说道如画梅凌霜终是回过神来,连日抑制的悲伤如决了堤的洪水,不由得痛哭起来:“我对不起云书,我既找不着如画,还不能保护好云书,我还有什么说颜面保重自个儿。”
林文杏从未见过梅凌霜如此失态如此无助的样子,从前哪怕是身处逆境也依旧是生死不服输,而今却哭得像个孩子,林文杏也止不住哭。
待梅凌霜哭累了才道:“我知道如画的下落,她养在傅新翰的外宅里,傅新翰没有了隐谷门的庇护,想从他手里要人不是难事。”
梅凌霜闻言“噌”地起身,一阵眩晕冲顶:“此话当真?”
“我亲眼所见,怎能不真?”林文杏肯定道。
梅凌霜二话不说抓起枕边的剑翻身而起,奈何几日茶饭未进又有思过度,乍一起身便觉得头重脚轻,几乎没栽倒在地。
林文杏连忙扶起她:“凌霜你别急你别急,你好歹先养好身子再计较如画的事。”
梅凌霜整个人都虚浮无力,昏昏沉沉,不得不顺从地被林文杏半扶半抱上床,想着如画也就勉强进食了些汤水,沉沉地睡了一觉。
次日清晨,梅凌霜早早就醒了,睡着了梦中是方云书,醒来了脑子里还是方云书,像是一张躲不开的网,她从来不知道她会如此在意一个人,直到那个人已经去了。
休息了一夜,精神稍好些了,梅凌霜便起身着衣,衣架上并排挂着她和方云书的衣服,以往司空见惯的东西,如今怎么看怎么刺心。
轻轻拽下方云书的衣服,抱在怀里,在面颊上蹭了蹭,似乎还沾有方云书身上惯有的山花的香气,梅凌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今天要去接如画的,不能再沉浸在无边的悲伤里了。
才要放下方云书的衣服,又想起自己几乎没见过如画,听云书说起如画也是性子清冷倔强的丫头,未必见得能安心跟自己,便穿了方云书的衣裳,多少让如画有些熟悉感。
穿戴好之后,无意间转头,见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眉目沧桑,着实有些吓人,便打开梳妆盒,拿出里头的胭脂,轻轻沾了些许铺在面颊上。
胭脂盒平日里也只有方云书用了,记得有一次方云书非要她学着化妆,她拗不过,化了一晌午,生生把自己画成了戏台上的大花脸,方云书笑得直不起腰来,赶着叫一群丫头来看稀奇,好长一段时间,府里的丫头们看见她都是一副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起得她几天没理方云书。
想到这自己也禁不止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又滚下泪来。
林文杏备了些精致的早餐,一面看着她吃,一面嘱咐道:“接了如画赶紧回来,千万要小心傅新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经常谋划着要隐谷门的家当,还想着娶了云书,连同烟霭山庄一并收入囊中,现在云书不在了,如画又在她手里只怕他更要存了什么不良的心思。”
梅凌霜放下调羹,眼中满在恨意:“他敢。”
林文杏恐又刺激了她,连忙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道:“他那个卑鄙小人,有贼心无贼胆,也就敢私下里说说,见了云书哪敢提半个字,你快吃吧,吃完接如画回来,我亲自做一桌好菜等你们娘儿俩回来。”
进了城,梅凌霜很容易就找到了正在柜台上谈生意的傅新翰,她一声不言语,一柄剑狠狠地拍在柜台上,冷冷地扫视了四周一眼。
店里的宾客很识趣地退散了,梅凌霜目光如刀子般落在傅新翰的脸上,冷冰冰地问道:“如画呢?”
“霜妹妹有话好好说,别吓我。”傅新翰犹嬉皮笑脸:“如画一直是家父照管,我想见一面也不能啊,隐谷门遭劫,我也记挂着如画的安危,只是不知……”
梅凌霜哪里听得他这般啰嗦,一手掐住傅新翰的喉咙,指节捏地“咯咯”直响,厉声道:“我再问一句,如画呢?”
傅新翰被掐得气都头不过来,更说不出话来,只能费力地朝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
梅凌霜才松开手来,将他推向一旁,又拔剑出鞘指着傅新翰道:“带我去见如画,你若胆敢玩半点花招,我送你去底下继续做你的少门主,你信不信?”
“信,我信……”傅新翰忙不迭地点头,连滚带爬地起来带路。
七绕八拐进了傅新翰外宅的后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