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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以后,外婆又下地去了,舅妈也好象没有事了,她又象是一个正常的人一样了。
当队长在上屋场的晒谷场上吹起哨子来以后,舅妈就扛着一把锄头,和生产队的其他的社员们一道出工去了。
那时候,在外婆的家里,许多的伤心事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的发生,又这样的不露痕迹的隐退,就象一缕轻烟一样,淡淡的升起,又淡淡的消失在空中,然后,就又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外婆的家常常是阴云密布,接下来就是雾散云开,但是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到每个人各自的忙碌。
也许,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面,这样的生活也是一种真实,尽管它们是那样的沉重,那么的令人窒息,可是,我们的灵魂却勇敢的闯过来了,我们战胜了它们。
丑陋的东西和真善美的东西一同生长在这一片广阔的土地上,后者却点燃了我们的希望。
十一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往往是所有的人始料不及的,当你还没有在思想上作好准备的时候,它就像幽灵一样的在你面前出现了,尽管你还没有做好接受它的准备,但它又真真实实的成了你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了你从心里的不愿接受它,却又无法摆脱它的事实。
那天,当听完外婆的童话,我和弟弟在吃过早饭后,就到上屋场玩耍去了。
我们一大群还没有上学的小孩子,在上屋场的晒谷场上玩着我们喜欢玩的游戏,当时我和弟弟和他们玩得很熟了,而且因为弟弟懂得很多城里的事情,很多人都喜欢听他的话,他几乎成了我们的核心人物了,他常常指挥我们:
“哥我们来玩抓特务,你就扮特务好了。”
“我不是特务。”
“当然不是,只是要你装一下就行了。”
“也不行,我不装。”
“哥,你就装一回嘛。”
我听弟弟这么怏求我,我的心就软了。
我知道,弟弟要指挥那一大群人,他首先就得能够指挥我,要是我也不听他的,那他的话就不会有人听了,他们都会跟着我学。
我不###心让弟弟失望,也就只好同意了
于是,弟弟这才重新挥动他的手。
“红根你就挎这把长枪”
其实那长枪就是从树上折下来的一根树枝,一根去掉了技叶的树枝。
“伏生,你扮汉奸,敏旭就扮解放军。”
弟弟在一番安排之后,她就用一把木头做的枪交给我,他说这就是驳壳枪,特务常用。
我不知道特务是不是常用这样的驳壳枪,可是,我宁愿相信这是弟弟对我愿意听他的安排的奖励或补偿,因为我觉得拿着那把木头枪在所有的孩子们的面前显得很神气。
伏生就没有这样的枪,他扮汉奸,都只能用一根折断了的木棍别在腰里。
有一回,伏生他不干,因为他扮汉奸没有枪,可我扮特务有枪,他也知道,弟弟就只有一把这样的木头枪。可是,他也很想玩,弟弟却不给他,他就说,他不干了。
弟弟没有迁就他。
弟弟对着伏生说:“你不干,你以后就别再想和我们玩了,我另外找人干就是了。”
伏生一听,他就有点急了。
“算了,算了,没枪就没枪,大不了就别根木头在腰上也好看。”
伏生很怕失去了我们这些伙伴,他说一个人孤独,那更不好玩。
人就是这样的,在很多的时候,只有将就一下,自己才不至于失去了自已的快乐。
可是,当我们的游戏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通往大谷垅冲里的那条小路走上面走来了许多的人。
走近来我才看清楚,他们用几根很大的木棍抬着一头大水牛回来了,队长走在最前面,他的脸上泛着忧愁,嘴里在自言自语的,我还离他很远,只能听见一点的声音,其他的人抬着那头大水牛,象是很费力,每个人的脸都有红了,走起路来也是踉踉跄跄的,象是很艰难的在前进。
当他们抬着那头大水牛经过那条曹门的时候,因为人太多,面水牛太大,他们怎么也不能肥水牛弄进曹门里边去。
这时候,有人说,干脆就把水牛放在曹门外边的晒谷场上算了,可是队长说,不行,一定要把水牛弄到曹门里边的青砖地面上去。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大水牛放到里边的青砖地面上去呢,我想去问一问他,可是,当我走到他的身边,刚想开口的时候,他对着我大吼;
“滚开。”
队长的突然的一声大吼把我吓得大哭了起来,我本来就有点怕他,可是,我从来就没见他这样的对我大吼过,就算我和弟弟淘气的时候,他也没有对我这么的凶过的。
队长见我哭了,他就走过来,在我的头上拍了一下;
“谁叫你在这时候来烦我的,没看到我很忙吗?”
然后,他就走天了。
当我知道队长是心烦才对我大吼之后,我就感到好过些了,至少他不是完全是因为我他才发怒的。
队长在那些抬着水牛的人的周围跑前跑后,筒直就象一个陀螺,最后,他们改变了抬水牛的方法,让八个抬水牛的人变换位置,由一边四个变换为前后四个人抬,才抬大水牛很勉强的抬到了上屋场的那青砖地面上。
当他们把大水牛抬进了曹门里面后,那些抬水牛的人已经都累得满头大汗了。
他们放下水牛,他们就撩起衣角往脸上揩汗,口里还喘着粗气。
当我走近那头大水牛的时候,我看清楚了,这头大水牛是村子里的所有的水牛的老祖母,这村子里所有的水牛都是它的儿孙。
它已经有十六岁了,听外婆说起过,这头水牛是当年合作化开始时,村子里的唯一的一头牛,村子里的人们对它有着很深的感情。
当人们聚拢来围在这老牛的身边的时候,所有的人的眼睛里面都流露出一种同情的目光,他们的嘴里老是感叹这老牛作太孽了。
他们一边表露出他们对这头大水牛的同情,一边议论着这头大水牛的遭遇,看得出来,他们是那么样的伤感。
后来,听着人们议论我就知道了,这头水牛是在大谷垅耕地时,不小心一脚踏空就摔到了一条很深的水圳里。当时,它摔了个四脚朝天。
当人们把它从水圳里抬上来的时候,它虽然没有死掉,可是已经动弹不得了,而且,它的后腿让水圳里的一块石子刮去了一块很大的皮,露出鲜红的肉来。
我们也就没有心思去玩游戏了。
我们跟在大人们的后面看热闹,觉得看这种热闹比玩游戏更有吸引力,但是,心里不象大人们一样的感到难过。
那头老牛在上屋场的青砖地上放了好多天,虽然人们释心的照顾它,可是,它再也不吃草料了,人们喂它鸡蛋吃,开始,它还吃上一点点,后来鸡蛋也不吃了。
春天是一个容易让伤口腐烂的季节,没多久,老牛的腿就腐烂了,苍蝇在那伤口上叮,也有好多的苍蝇在伤口的周围飞来飞去,叫得欢快。
可是老牛却好象很悲伤,它的眼睛里面常常噙满了泪水,有时也发出微弱的叫声;
“哞——哞——”
就象是一声一声的绝望的叹息,那微弱的叫声让人听了会觉得是那老牛在呻呤。
有一天,队长说,这老牛太可怜了,不能让它再痛苦下去了。于是,队长召来了村子里的所有的人,商议着还是把老牛杀了,免得看着它难过。
当时,杀一头牛是要上报公社的,只有公社批准了才可以杀一头耕牛,于是,副队长又去了一趟公社。
副队长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拿着公社批的条子,当着村子里的所有的人读了一遍他手里的那张纸条,然后,他又看了队长一眼。
队长向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要副队长动手,而队长自已则带着一脸的愁苦走了。
谁都有知道,队长是不###心在这里看着那头老牛的死,他对这头老牛的感情是最深的。
听外婆说起过,这头老牛原来是队长家里的,那时候它还是一头小牛,队长也还很年轻,现在这牛已经老了,他也不再年轻了,可是,老牛却要死了,他当然伤心。
副队长见到队长走了,他当然知道队长是把这里都托付给他了,他当然知道他该怎么办,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从来就没有在任何时候犹豫过。
“铁匠,把你家里的铁借来用一用。”
副队长吩咐。铁匠就很快的回到家里把他家的那柄笨重的大锤拿来了。
伯匠把那柄笨重的大铁锤交给了副队长。
副队长把那柄大锤接过去了,他走了那头老牛的前边,他抡起大锤就朝老牛的头部的两只牛角的中间砸下去了。
他把那柄大锤抡起老高,一下,两下,一道鲜红的血从老牛的头部喷射出来,脑浆四溅,看上去十分的残###,可是副队长的脸上却有得意的神色。
正好在这个时候,舅妈也来了看热闹。
当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发疯似的大吼了一声:
“啊——啊——”
然后,舅妈就用她的双手抱着她的头,一路奔跑着回到家里去了。
舅妈一路跑回到家里,她就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打着滚儿。
本来,外婆是在灶门屋里做饭菜,她见到舅妈在地上一边打着滚儿一边吼哭,她就惊慌的走出了灶门屋里。
外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有点惊慌失措,“知音,知音,你这是怎么了?”舅妈只是一个劲儿在地上打着滚,一个劲儿的吼哭。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舅妈实在太累了,昏过去了。
待舅妈醒了过来之后,她坐在床上,表情呆滞,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从此,她就真的疯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那里,常常在自己的床上大便小便,吃饭也不再使筷子,只会用手抓着吃的东西就往口里送,
她已经不认识任何一个人,就是大舅她也不认识了,她常常自言自语,就说她自己是仙女下了凡,有时候她又说她看见了妖怪。
“你看,那妖怪就站在我的窗子上,打死它,打死它。”
说着,她就拿家里的东西往窗子上摔;最后,总是弄得满屋子乱遭遭的,本来她的房子里的东西就不多,经她这一摔,几乎房子里什么都有没有了,她结婚的时候买的镜子,瓷瓶都让她摔得粉碎,满地都有是碎片,外婆怕那些碎片弄伤了舅妈,没有办法,外婆就到舅妈的房子里面去给她收拾,这免不了外婆又要挨舅妈的一顿粗暴的打。
有时,舅妈又无端的大吼,就象她在看杀牛的时候一样的拖着长长的音,惊恐的“啊——啊——”
总之,从此,外婆家就没有过安宁,外婆就也没有过安宁。
外婆有点乱了方寸,她请过村上的医生,可是,医生说他无能为力。
也有的人劝外婆去请和尚道士,他们认为舅妈是着了邪,请和尚道士驱驱邪,也许会好的。
外婆没有这样做,她知道舅妈这是病了。
最后,外婆想到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她让小舅到城里去,让小舅去把我的父亲和母亲叫回来,她要和他们商量,看怎么来给舅妈治病。
父亲母亲回到外婆家后,二话没说,他们让外婆把舅妈送到省城去。
当时,外婆家没有钱,父亲和母亲也没有哪么大的一笔钱,但是父亲和母亲说,先把人送去要紧,到时候会有办法的。
外婆有点犹豫,他对父亲和母亲说,那有这么大一笔钱啊,五百多块,这可是你们两个人一年的工资。
我知道外婆家是没有这样多的钱的,外婆是指望着我的父亲和母亲拿点钱给舅妈治病,可她不知道会要这么多的钱,这就有点让外婆为难了,可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来承担就是了。”
其实,父亲和母亲当时一分钱也没有,后来父亲和母亲跟我说起过,为舅妈治病的钱,是父亲和母亲从学校里借来的,为了这一笔借款,父亲和母亲整整还了三个年头。父亲和母亲说,在这三个年头里,他们没有置过新衣,没有吃过荤菜,但还是过来了。
有幸的是,舅妈的病在省城经过半年多的时间治疗有了明显的好转,回家后,又经过了外婆精心照料,舅妈的病竟然好了很多。
从省城回家以后,舅妈除了时常有点精神恍惚,常常看到妖怪来找她以外,其他就和正常人一样的了。
舅妈也很体贴外婆,常常帮外婆料理家务,只要是体力活儿,舅妈常常是争着去做,很怕累着了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