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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铺着红毯,摆放着长长的桌案,桌案上齐齐两排小儿手臂粗的花烛,洋洋数百支,烛中灌有香屑,火焰明亮而香气清馥。
花著雨被萧胤领到里面,拜见了北朝皇帝和夜妃。
北帝端坐在几案上首,一双朗目闪着犀利的光芒,深深地凝落在花著雨身上,剑眉一拧,深沉威严地说道:“胤儿,这个女子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机苦求?”
? 北帝不愧是萧胤的老爹,这份霸气和狂傲倒是和萧胤如出一辙。那日,她和琪琪格比赛完唱歌,她犹自记得北帝看她的目光,是那样凝重和深凉。显而易见,他似乎不满萧胤为了她而去摘雪莲花。如今,萧胤为了他深夜买醉被刺客所伤,又在她帐篷外日日拉琴,这些传言定也传到了他的耳中,是以极其不满地问道。
“是啊,虽然南朝来和亲的公主被刺客所杀,但是殿下不能随意到南朝找一个女子代替啊。难道殿下就只喜欢南朝的女子,我们北朝可是有许多出类拔萃的姑娘呢!”夜妃在北帝身侧煽风点火地说道。她已经除下了日间蒙面的珠纱,露出一张妖娆妩媚的容颜,眼睫边画着的那弯嫣红新月,在烛火映照下,愈发娇艳。
“父皇,有些事儿臣今夜正要禀明父皇。此番,儿臣之所以能够收复三大部落,统一草原,都是丹泓的功劳。原本儿臣已经大败,三大部落眼看便要攻到上京,是丹泓的良策,儿臣才得以反败为胜,大捷而归。但是,丹泓不要儿臣将她的功劳道出,不求任何赏赐。父皇,儿臣以为这样大智大慧,淡泊名利的女子才是儿臣日后的贤妻。”萧胤缓缓说道。
“本王还以为此女只凭天籁般的歌喉便让儿臣痴迷至此,却原来如此。”北帝连连点头,冷峻的面容顿时和缓了不少。
北朝与南朝不同,对于门第的观念并非特别看重,若非是政治联姻,是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心爱之人的。而且,北帝极是重视人才,只要有才德,无论男女,都是可以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的。
夜妃听了萧胤的话,美艳的脸上顿时浮起一丝不快。
北帝却心情甚好地对花著雨连连夸赞,随后让萧胤带领花著雨坐在了他的下首。
宴会开始,北帝先是赏赐了大会上选出的勇士,接着便宴请了朝中的重臣还有东燕来的瑞王斗千金。
北朝的膳食虽没有南朝的精致,却也尽是美味。几案上摆满了大盘大盘的手抓肉,奶子酒,还有烤好的金黄色全羊,满帐都是馥郁的烤肉香气。
花著雨自是无心吃喝,妙目环视四周。
只见夜妃身侧,端坐一个小小少年,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身着一袭暗红色胡服,生的极是俊美,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好似体质不太好。那孩子极是乖巧的样子,也不太多说话,拿着小刀,静静地切着面前的羊肉吃。
夜妃对那孩子极是关照,满脸都是宠溺的笑容。
这个孩子应该是夜妃的儿子,萧胤的异母兄弟萧录了。倒是人如其名,如小鹿般可爱乖巧。
斗千金所坐的位子是花著雨的对面,今夜,他换了一袭珊瑚红的袍服,衣襟前缀满了圆润的闪着柔光的珍珠,依旧是奢华狂放的很。他一边品酒,一边和北朝的官员谈笑风生,他似乎很容易便和别人谈到了一块。
萧胤坐在花著雨身侧,今晚他着一袭紫色王服,狂狷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深邃的紫眸中,透着若有似无的冷凝之意。他极是体贴地用银质的小刀切下一片片羊肉放到花著雨面前的碟子里,又为她的酒盏中斟满美酒,温柔地笑道:“尝一尝这烤肉,你在南朝一定没有吃过,极是美味的。”
萧胤的温柔体贴引来帐内其他人的注视,花著雨只得执起酒杯淡笑道:“谢谢殿下。”
她执起酒盏,优雅洒脱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北朝的酒很烈,花著雨在战场上没少饮烧刀子酒,是以非常豪爽地饮干了杯中酒。
众人瞧着她面不改色,望向她的眸光中,都带了一丝惊异和赞叹。
花著雨淡淡一笑,缓缓将手中酒盏放下。皓腕上所带手链上的金铃铛,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夜妃的眸光倏地一凝,定定瞧着花著雨腕上的手链,脸色阴晴不定地道:“殿下果然深情啊,竟将这副手链送给了姑娘,丹泓姑娘可要收好了啊!”
花著雨有些不明所以,不知夜妃何以对她的手链如此关注。但是,今夜萧胤是特意嘱托要她戴上此手链的,这手链定是有所玄机。
萧胤淡淡笑着起身道:“说起来还是要多谢夜妃娘娘慷慨,将我母后的手链归还给胤儿,否则胤儿哪里能送给丹泓呢?”
北帝闻言眸光也凝注在手链上,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酒至三巡,花著雨突然感到胸口有一股逆气冲击上来,伴随着一股零星而陌生的感觉悄然腾起,先是手脚有些发软,继而,那股激流般的痛楚从胸臆处慢慢升起,那一瞬,几乎夺去了她的呼吸。
花著雨慢慢地攥住了拳,平定心神,试图用内力将这股陌生的感觉压制下去,然而,那股感觉就好似火种一般,随着她的压抑,竟然火星燎原般热了起来,慢慢地,向着小腹汇集而去。
整个身子,似乎从内到外都烧了起来。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想要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来凉快凉快的欲望。
“丹泓,你怎么了?”耳畔响起萧胤焦躁的声音,一个温热的胸膛揽住了她,“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醉了?要不要叫御医?”
花著雨心中清楚,这点酒,还醉不倒她,她一定是中了什么毒。
“她身子还真是娇弱的很,这么点酒就醉了!还用叫御医?”夜妃娇媚的声音冷冷传了过来。
宴会上本就有御医在场,闻言忙过来给花著雨诊脉。
身体虽然难受至极,但是脑袋却是清楚的很。虽然,还不曾清楚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但是,她却清楚地猜测到,这便是萧胤所要求的配合他吧。
从送雪莲开始,到深夜醉酒,再到帐外拉琴,当众送手链,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了过来。
原来,一切都是计!
花著雨压抑着身体上的不适,仰首看萧胤,他也低首看她,俊美的脸上满是焦灼和担忧。
御医在一侧一边诊脉一边轻声问道:“姑娘,可否将近几日的膳食说与本官?”
“丹泓的膳食都是本殿下命回雪送过去的,回雪,你来将丹泓近日的膳食说与杨御医听。”萧胤凝眉吩咐在一侧随侍的回雪。
回雪缓步走了过来,将花著雨的膳食详细向杨御医说了一遍。杨御医听后,凝神思索片刻,问道:“那除了膳食,姑娘有没有吃过别的什么东西?”
花著雨凝了凝眉,她心中清楚的很,膳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毒药一定和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有关。否则,方才来赴宴时,萧胤就不会嘱托她今夜一定要戴上这副手链了。这手链必会将夜妃牵连进来,不过,她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夜妃下毒害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就算是萧胤极其宠爱她。这罪名也不至于能绊倒夜氏一族吧!
“没有。您能告诉我,到底,我中的是什么毒,会不会死?”花著雨故意抬手,一把拉住御医的衣袖焦急地问道。
手腕上的铃铛在花著雨的剧烈动作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帐篷内,格外的清晰。
果然,御医的眸光顿时被花著雨腕上的铃铛吸引,他凝眉问道:“请问姑娘,这铃铛可是近几日才戴上?”
“这是本殿下昨夜送给丹泓的,是母后留下来要本殿下送给心爱女子的定情之物!”萧胤语气低沉地说道。
“殿下,能否让本官看一看这手链?”杨御医朗声问道。
“杨御医,这手链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难道说我母后还会害自己未来的儿媳吗?”萧胤一边淡淡说道,一边伸手,将花著雨腕上的手链摘了下来。
杨御医接过手链闻了闻,转身一脸凝重地对北帝道:“陛下,丹泓姑娘并非是醉酒,而是中了相思引的蛊毒!”
杨御医的话音方落,花著雨便觉体内又一波燥热袭来,烧的她心神恍惚,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萧胤啊,你真是够狠!
? 这相思引究竟是什么蛊毒,竟然真的下到了她身上。
萧胤一直揽着她的腰肢,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适,低首看了她一眼,手臂搂的她愈发紧了。
“相思引?这是什么毒?”北帝凝眉问道。
“相思引是一种专门针对女子的蛊毒,中了此蛊毒的女子,起先并不会有任何反应和不适,但是,过了二日之后,便会发作。丹泓姑娘所中的相思引蛊毒,是种在这手链的铃铛之中的,从铃铛的缝隙之中,透过肌肤渗入到体内。殿下是昨夜送与丹泓姑娘手链的,按说今夜是不该发作的,但是今夜丹泓姑娘饮了大量酒水,提前催发了蛊毒的发作。相思引发作之时,和中媚药是一样的,不管是发作之前,还是发作之时,只要和男子一夜缠绵,这蛊毒便会过继到男子身上。此蛊毒对女子无害,但是对男子却是致命的。”杨御医拿着手链向北帝叙说相思引的毒性,帐内一片可怕的静谧。
花著雨听了杨御医的话,心中一片了然。就说呢,害她不足以绊倒夜氏一族,只有谋害太子才可以。
“这么说,给丹泓姑娘下毒之人,是为了毒害太子殿下?”有人朗声问道。
“是啊,太子殿下若是因此不明不白被害,罪名必定由丹泓姑娘来背,这下毒之人倒是用心良苦啊!此事,请陛下一定要彻查。”
这些说话的,应当是朝中拥护萧胤的朝臣。
案上的金刚熏炉中升起袅袅青烟,笼罩住北帝的脸,一双肃峻的眼眸望向夜妃,渐渐地,眸中有锐寒冷光悄然凝起。
“没想到,你终究是容不下胤儿……”北帝沉稳有力的声音悠悠传来,伴随着凛冽的怒意。
“陛下,不是臣妾做的,那手链陛下赏赐给臣妾,不到两月,陛下不是就要臣妾转赐给太子了吗?这两年,这手链一直都在太子手里,怎会是臣妾下的蛊毒?那蛊毒能存活两年吗?一定是他自己下的毒,来诬陷臣妾的!”夜妃跪倒在案前,哀怨地说道。
“你不要以为朕什么也不懂,只要铃铛中有养分,那蛊毒是可以存活好几年的!你说是胤儿自己做的,他对这女子如此珍爱,为了她不惜爬雪山夺雪莲,你以为他会对自己苦苦追到的女子下蛊毒?我早知道你一直容不下胤儿,但还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狠心,此番胤儿刚刚立了大功,你就要夺他的命了!”北帝一字一句说道,无声的杀机,伴随着他的声音,在帐内缓缓弥漫开来。
接下来的话,花著雨听的不甚清楚了,因为相思引的药力,终于蜂拥而来。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腕,一直掐的手腕出了血,才保持了一丝清明。
她知道,萧胤的计谋终于成功了。
“杨御医,你快说,此蛊毒可有解药?”萧胤一把拉住杨御医的袖子,急切地问道。
“殿下,此蛊对女子无解药,因为最终对女子并无伤害,所以她只需扛过今夜便好。但是,殿下若想解除她的痛苦,却是有解药的,您可以事先服下解药,再和她圆房便可。”杨御医神色凝重地说道。
萧胤闻言,将花著雨紧紧裹在怀里,向北帝施礼后,转身出了帐篷,再不管帐内之事。
帐篷外的冷风袭了过来,花著雨身上有一瞬的凉爽,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片刻后,难言的痛楚伴随着燥热在她的体内到处乱窜,身体迅速升温,热潮难挡。
这药性竟是如此的迅疾,如此的凶猛。
“太子殿下,丹泓今夜的表现,您还满意吧?我的诺言算是完全兑现了吧?”花著雨唇角漾着懒散疏离的笑意,喘息着问道。
萧胤在那幕达大会上,对她万般宠爱,让每一个人都认为,她是他心爱的女子。再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给她手链。而他,却在手链中下了蛊毒。
如今,这副手链终于成了他成功绊倒夜妃的关键之物。而她这个重要的棋子,他用的也是得心应手。
一会儿冷漠无情,威严霸气,一会儿温柔体贴,宠溺爱恋,转眼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此的深不可测,这一生,她但愿永不会与此君为敌。
这个计策,他一定筹谋了很久吧。应该是从两年前他从夜妃手中接过手链起便开始筹谋了,他所谓的配合他,就是要她中毒。
不过,如果她不出现在北朝,那这个计策中的棋子会是谁?她很想知道,她又作了谁的替身?
“为何要选我?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