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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是微笑的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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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布没有理睬他。在一旁的米糯还在和丁布怄气,也没有回话。
  “刚刚看你似乎呛水了,沙滩上太阳大,要不去休息室坐一会儿?那里有医生,可以给你稍微看一下。”他说话有淡淡的口音,似乎是本地人。
  “你问她。”米糯没好气地说。
  他转而看向丁布,丁布终于抬起眼睛朝他看去,是非常普通的男生。黑瘦黑瘦的,只是眼睛异常明亮,像是漆黑夜里的璀璨星辰。
  丁布点点头。然后转过头脸,看着米糯一字一顿地说:“他是真实存在的。”
  米糯不屑地“哼”了一声,可还是伸出手要把丁布扶起来。最后她撇撇嘴说:“算啦,看在你帮了奶牛的分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男生看着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斗气,禁不住笑了出来。他笑起来也很明媚嘛,并不比司土差多少,丁布想。
  “那我来捧着奶牛吧。”伤病号丁布主动要求任务,当米糯把奶牛递给丁布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细声细气的说话的声音。丁布把奶牛捧到耳朵旁边问:
  “你说什么呀?再说一遍吧。”
  奶牛操着它老态龙钟的口气,语重心长地告诉丁布:“他啊,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
  “谁?”
  “他啊。”奶牛用它其中一根青色的刺指了指救生员。
  与此同时,救生员先生正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他带着照片的工作证挂到脖子上。
  米糯和丁布几乎是同时看到了,他的名字,叫——司土。
  叫这个名字的可真少。
  附:
  (八月晓风给丁布的第一张明信片)
  R小姐,我到S城了,可是下午就要走。你似乎没有上网,联系不到你。上次的约会就只能取消了。
  这张明信片是我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买的,这些云朵和我在飞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八月晓风
  (第二张)
  Rocky,我现在坐在开往云南的火车上,一边听着Radiohead的Creep。
  我总觉得我看过这些风景,那些曾经都历历在目。好像有很多年了,我一直一个人。来往于这些似曾相识的风景里。
  你知道吗?我上网的时候都会顺便开着你的博客,反复听着你BGM里的那首蔡健雅的《越来越不懂》,看着没有任何文字记录的空页面,我能察觉得到你的寂寞。
  我觉得你很靠近我,即使如此远离。
  我其实很恐惧活在这无法反抗的孤独里。
  八月晓风
  (第三张)
  ,我到大理了。
  这里的天空就像S城的海一样剔透。要是以后还有机会来到S城,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八月晓风
  

被放逐的悲伤者(1)
现在的江小边坐在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前的阳台上,大口大口地啃着一只苹果。这苹果看上去很好吃,但真的咬了一口以后,却发现一点也不甜,还有生涩的酸味。江小边嚼了几口,还是咽下肚子里去了。然后她发现苹果上有她牙印的地方还有一行粉红色的血迹——是牙龈出血了。于是江小边想到施南方,在某个地方的某段时期,他的牙龈也总是出血,吃苹果的时候,或者刷牙的时候。
  施。南。方。嗯,这个名字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在江小边的脑海里了呢?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星期,或许是一个月,也或许是一年吧。久到连江小边自己都记不清楚。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施南方再次执起江小边的手,对她说:那么,跟我一起去流浪吧。江小边还会不会拢拢额前的碎发就把手交给他呢?江小边一遍遍地问自己,答案却总是肯定。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像江小边当时义无反顾地认为,施南方总会在那么一天停留在某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拉起她的手,带她走上红色地毯,为她戴上一枚戒指,不管它是钻石的铂金的还是金的银的铜的铁的塑料的有机玻璃的,江小边都会把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对施南方说:我愿意。
  我愿意。以前愿意。现在愿意。以后……以后还愿不愿意?江小边这样想着,顺手把苹果核丢到垃圾桶。
  如果所有都还保持在最初的状态,那么一切的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但有的记忆就像缺失了一小块的拼图,再也找不回来了。江小边就是这样忘记自己是在哪里遇到的流浪歌手施南方,大概是在街边,大概是在地铁的通道处,大概是在市中心的文化广场。江小边只记得施南方戴着美国西部牛仔戴的那种有着宽大帽檐的帽子,穿着美国西部牛仔穿的宽大皮衣和牛仔裤,蹬着美国西部牛仔蹬的大皮靴,坐在那里抱着一把大吉他,一边拨弄一边唱着:“All I want is a good chance;For we can live ;to cut the tails you are afraid to show……”简单的旋律,慵懒的尾音。他的面前是装吉他的套子,上面有一毛五毛或者一块五块的纸币,也有零零散散的硬币。
  到底是下定了怎样的决心,才决定和施南方浪迹天涯呢?临走的那天父亲把桌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向她,花瓶擦身而过,碰到门以后,就“砰”地碎掉了,就像碎了一地的梦。母亲嘤嘤地靠着墙哭。可江小边还是很坚决地拖着她厚重的行李箱,慢慢挪出家门,挪出院门,直至挪出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
  之前江小边还是激动的,也还是兴奋的。可当火车缓缓驶出站台的时候,她突然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伏在施南方的肩头泪雨滂沱。施南方一把搂住江小边,就像小时候母亲抚慰她一般,拍拍她的后背:“不哭不哭啊……”江小边用浓重的鼻音问施南方:“淙淙你会一直爱我么?”施南方理理她粘在面颊上的头发,说:“会的会的。”江小边就破涕为笑了。
  火车轧在断了节的车轨上,叮叮当当地敲击着江小边。锥了心的疼,施南方的手就是止血药,往她的胸口一捂,就麻酥酥地不再有分筋错骨的逆位的疼痛。窗外的稻田在视界里划出一条条或者青绿色或者墨绿色的痕迹。江小边揉揉眼睛,擦不去。棱角分明的不是矗立在远方的高楼,是正对着江小边的施南方的侧脸。细密的汗珠沁在鼻尖,江小边递给他一块干净的纸巾。
  施南方就是这样拐走了江小边,又将她放逐的,只不过拉着她的手说了句:“那么,跟我一起去流浪吧。”所有的人都说江小边傻,可江小边却不以为意,她想傻就傻吧,只要让我傻傻地这么快乐一辈子就好。
  他们路过一个北方的小镇,然后停了下来。施南方带着江小边来到一家廉价的旅馆。那里逼仄阴暗,门前常常有一摊积水。施南方拉着江小边径直朝里面走去。江小边尽力迈开步子跳过去,可白裤子上还是留下了几滴溅上去的污点。江小边用手拍了拍,裤子上就划下了几道淡淡的黑色痕迹,好像谁已经哭花了的脸。
  施南方把行李往地上一掷,然后将自己扔在床上,对站在门边皱着眉头的江小边说:“过来啊小边。”江小边就挪动着细碎的步子,坐在床边,两手局促不安地捏搓着被单。施南方拦腰抱住江小边,搂着她躺到自己的旁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小边,我的小边啊……”江小边偷偷地摸了一下肩胛骨,心想这床可真硬啊。
  那天下午,江小边枕着施南方的左臂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施南方的胳膊上只有很少的肉,粗大的骨节让江小边的脖子被硌得生疼。江小边望着施南方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轻轻地用手碰了碰,一股电流就涌遍了全身,她想:这就是幸福了吧。
  施南方抱着大吉他在小镇最繁华的那条街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每一刻难过的时候,就独自看一看大海……”江小边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够一起去看一看大海呢?我们现在的地方离大海有多远离家有多远?
  江小边在那段时间内学会了自己洗衣服,知道怎么样用手搓才能把衣服搓干净,晾在阳台上的哪个地方会比较容易干。她知道在同一个价位,哪一家饭馆的饭量给得比较多,菜比较丰富。江小边总是想,如果能租一套房子,那么她就可以自己去买菜烧菜给施南方吃。可是在那个小旅馆,什么都干不成,还要每天忍受不远处工地施工的噪声,尘土飞扬地飘过他们的窗口,有时会弄脏她刚刚洗干净的衣服。江小边简直要恨死那片工地了,直到现在江小边回想起来的时候还会觉得牙痒痒的。那真是一场噩梦。

被放逐的悲伤者(2)
可是这一切与施南方相比,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
  施南方给江小边他挣来的钱,他捏着装吉他的大套子的一角,往床上“哗啦哗啦”地倒。每一毛每一块全都毫无保留地倒出来。江小边掂量着纸币硬币,觉得那分量都是施南方的吉他声和歌声。因此她更加精打细算。以前还暗暗地鄙夷母亲在菜市场与菜贩子肉贩子们讨价还价,可后来的江小边比母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施南方给江小边拥抱给她亲吻。他用宽厚的臂膀紧紧地环住江小边,好像要让她融入自己的身体内。可他这样却常常让江小边喘不上来气,有窒息的感觉。“哦,小边,你就是我的空气。”施南方这样说。然后用他微微上翘的嘴唇印上江小边的额头。江小边闭着眼睛哧哧地笑。施南方刮着江小边的塌鼻梁问她:“你笑什么呢?”江小边不说话,只是笑。
  他们停在上海的时候,施南方曾在一个路边摊给江小边买了一枚戒指,五块钱。施南方给小边戴上的时候,江小边哭了。她问他:“南方你什么时候娶我呀什么时候我们能有自己的房子呀什么时候我可以坐在家里给你烧热水等你回来洗澡呀……”施南方捧着江小边的脸,用宽厚的手掌擦掉她的眼泪,重重地亲上一口,指着马路边的梧桐树说:“等它们第三次变绿的时候。”施南方硬硬的胡碴扎在江小边的脸颊上,让她又忍不住笑着推开他,让江小边认为她的幸福就是这么触手可及。
  施南方带着江小边在浦东租了房子。江小边买来锅买来铲买来衣架买来台灯……她尽可能地把他们暂时的家布置得温暖。
  有时候她会跟着施南方到地铁站口或者喧嚣的南京路附近,看他盘着腿坐在地上,从容地唱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江小边就站在一旁数着各种各样的皮鞋高跟鞋帆布鞋匆匆地从石板路上碾过,数一数一共有多少人从他们的面前路过。
  但大部分的时候,江小边还是会自己待在家里或者看看书,或者洗洗衣服,或者扫扫地、擦擦窗户。江小边在扫地的时候经常想:这就是流浪的人生漂泊的旅程么?怎么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就像高中时代时,每天都在盯着墙上的挂历想什么时候才能高考,真正到了高考的时候,却又不可思议地问自己:难道这么快就到了高考么?江小边总是对所有突然到来的日子无所适从,手足无措。
  有一次江小边提着垃圾袋,准备把垃圾丢到楼前的那个蓝色的大垃圾箱里,刚走到一楼,薄薄的劣质垃圾袋就“噗”地破掉了,紧接着垃圾就“哗啦”的一声散了一地。江小边开始只是呆呆地站在楼梯口,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噙着眼泪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懊恼地捶着楼梯扶手,第一次有了委屈得想哭的感觉。不管怎样,她还是在施南方回来之前擦干眼泪,收拾好了垃圾,做好了饭。她不想让他等。
  江小边一直都不想让施南方等,可是江小边对施南方说我要去医院时,施南方却对她说,我有事,你再等等。
  江小边伏在马桶边上吐得一塌糊涂,眼泪汪汪地看到模糊的视界里面都是不规则的几何形状,然后她想到底是这个世界在扭曲还是自己在扭曲,她望着镜子里正在用纸巾擦嘴巴的自己,突然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碎头发被泪水打湿,粘在她的脸颊上,是丝丝缕缕的纠葛不断的纹路,像她和施南方曾经手心贴手心,手掌的纹路就纠缠在一起。
  还是没有勇气选择人工流产,所幸孩子还不是很大。江小边把药片放到嘴巴里,和水吞下。小腹就是翻江倒海的疼,她咬着施南方的毛巾,攥紧了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在她手指第三个关节上印下深深的痕迹。从*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从里到外渗透出来,像吐着信子的蛇,似乎将要吞噬江小边的呼吸。江小边在它漫延到床单上之前,顺着墙边一步一步挪到厕所去。
  江小边曾经想着他一定是个男孩子,一定会像他爸爸施南方一样有好看的眼睛和鼻子,他脑后的头发丛中会有一个深深的旋涡,她要教他说话,教他说爸爸妈妈,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带着他到公园去看猩猩猴子长颈鹿大象,还要拍很多好看的照片。可现在他被她看做是寄生在体内的赘肉,她把他弄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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