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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话,最好是说些士恒想听的话,可偏偏……
‘悄安,请再让我任性一次,星期天的童玩节暂时取消好吗?我需要时间好好调整自
己的……’
他没说要调整自己的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只跟她道声再见。
悄安听着手机里挂断的警示音好久,早已忘了另一只垂下的手还拿着浇花器,里头的
水不断倾洒而出,她站的地方慢慢形成一池水洼。
又过些时候,壁钟的白鸽蹦出来咕咕叫,她受到惊吓般回头,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
了,对街楼房的长影穿越落地窗,爬过她湿泞的脚边。
没开灯的房间显得格外寂静,悄安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后来决定去浴室找条抹布,
跪在木板上卖力擦拭一地的积水,她做得如此投入,以至于等到电话响了第五下才听见
铃声。
因为害怕,所以悄安连‘喂’也说不出口,只将话筒轻轻摆在耳朵旁。
‘悄安?’关心而担忧的语气。
她怔住,吸了饱满水份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
‘嘿!你怎么了?这么久才来接?在忙?’
良信。脑海一浮现这个名字,眼泪立即夺眶而出。
加拿大和台湾相距了一个太平洋,然而良信这通越洋电话却比以往任何一件事都能触
动她的泪水。
悄安低下头,捂住嘴,不让他听见自己正哭到不行。
‘悄安,你在听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悄安腾出一只手,胡乱摸出两张面纸擤鼻子:‘我刚在拖地。’
‘你为什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他还是察觉到了。
‘我…又感冒了。’
‘你今年怎么特别体弱多病?看医生了没有?’
‘有…’
连说了两个谎,眼睛又濡湿起来,如果是以前,她大可什么事都跟良信倾泄,然后接
受他体贴的安慰,也毋需言不由衷了。
‘你猜,我现在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项炼?’
他笑一笑:‘不是,是你织的围巾。’
‘加拿大很冷吗?’
‘晚上像台湾的冬天,但不至于需要戴围巾,明知道这样,我还是把它带来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
他拎起围巾末端,反覆打量快要松脱的毛线:
‘有个伴也好吧!’
而她好希望他现在就在台湾,在这城市,在她的楼下,只要探出窗外,就能见到从他
房里透出的鹅黄灯光。
‘那么难看的围巾…你真的肯戴呀?’
‘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没人看见,无所谓的。’
‘你不会戴出门吗?’
‘不要,这围巾的尊容太惹人注目了。’
‘就算在我面前也不行?’
‘你想看我戴上它的样子?’
‘当然啊!’
‘等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吧!’
两个人。多么简单的一句话,而她因为自己也许一辈子也得不到那简单的幸福,伤心
地将脸深埋下去。
电话那头不知怎地没了回音,正好给良信踌躇的时间,提起心中按捺不住的疑惑。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她一动也不动,脸蛋被藏在膝盖间的关系,鼻音听上去更加浓重。
‘那天晚上在清水休息站……’
‘……’
‘你说要接吻,是因为我是Gay吗?’
‘咦?’
‘是因为你认为跟一个Gay接吻没关系,才那么说?’
琢磨着他的话语,她深深闭上眼。
‘不是的。’不是的。
良信没说什么,只有肩膀紧绷的线条放松了,如释重负地倒回沙发椅背。
‘谢了。’
‘良信…’
‘嗯?’
悄安抽咽一声,再度捂住嘴,滚烫的泪水涟涟落下。
‘我好想现在就到你身边……’
尽管悄安真的听起来怪怪的,不过此刻他的思绪也乱得可以。
他望向窗外,多伦多的日光在清冷的空气中悬挂如月,晨雾的街道有人悠闲慢跑,这
里的生活虽迷人,他还是阖上双眼,彷彿下次再睁开时就已经回到那间熟悉的公寓。
‘我也是。’
三天后,悄安失踪了。
至少于玲是这么想,手机是关机状态,公寓电话也没人接,直接到她门外按门铃也得
不到回应。
‘良信,怎么办?悄安那个人一定不会注意气象的啦!台风快到了耶!’
和忧心忡忡的于玲讲完电话,良信暗自估忖,又拿起话筒拨给友人。
‘是我,我在台湾临时有急事,你能帮我订到今天飞台湾的机票吗?对,我知道那件
事还没谈妥,不过…拜托!’
于玲什么都告诉他了,包括悄安当时不懂转寰的回答,他这才明了,为什么那天在电
话中的她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悄安,而他对那个不能更敏锐的自己感到非常愤怒。
‘她没来找你对吧?’
于玲到‘普罗旺斯’兴师问罪,原本隐藏得很好的呛辣个性眼看就要爆发:
‘现在怎么办?你把人家逼得左右不是人了。’
士恒显然还处在惊讶当中,喃喃重覆她刚才的话:
‘悄安失踪了?’
‘你要知道,在认识你之前,悄安难过的时候,是良信安慰她的,悄安遇到麻烦的时
候,是良信帮她出面的,悄安有开心的事的时候,是良信为她庆祝的。’
她交叉双臂,用轻蔑的眼神投射在他身上:
‘什么都不懂的你,凭什么要悄安跟良信保持距离?我是站在你这边没错,不过男人
也别太小气。’
他还没听完,就已经绕过于玲身旁跑出去,于玲调向那扇还没完全闭合的店门,这才
满意了。
转回头,发现小薛满脸难以捉摸的笑意。
‘你为什么那样看我?’
‘我觉得你很棒。’
虽是后知后觉,不过他晓得于玲喜欢的是由大哥,也晓得由大哥最重视的是悄安姐。
‘什么啊?’
‘虽然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棒了,现在更肯定是这样。’
他一面说,一面将稳洁喷在玻璃橱柜上,于玲看着他勤奋工作,劈头又问:
‘你喜欢我哪一点?’
小薛匆忙抬头,拿着稳洁的手停在半空中,上下不得:
‘这个…该怎么说呢?好像有很多可以说……’
‘算了。’
‘唔?’
她那属于社交性的甜美笑靥再度向他展现:
‘我不想听。’
不想知道,他也许会说她很漂亮吧!但,不管怎样,万一小薛说出的那些优点中,没
有一个是真实的于玲呢……
她不想听。
‘呃…我想去童玩节。’
根本不知道正确的地点,悄安只好这么对司机说。
计程车开动之后,她让身子偎倚车门,静静凝视窗外雨景。在台中搭上火车的时候,
还只是毛毛雨,谁知到了宜兰雨势转大,斗大的雨珠纷纷打在车窗上,纵流着,宜兰这
初次造访的城市模样根本看不清楚。
到宜兰的第一天,已经晚了,她安份地留在饭店,第二天天还下着雨,所以她又打消
出门的念头,第三天已经是礼拜天,虽然雨不停,悄安还是招了计程车去童玩节。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才发现因为走得匆促,笔记型电脑根本没带在身边,真糟糕
,写写东西可以让她平静一点。
天气不好,进入园区后悄安没见到传闻中的盛况,人潮奚奚落落,比较有可看性的倒
是那些五颜六色的伞,在一座座活动设施间游移,有着热闹的兴味。
她在便利商店买了伞,是一把什么花样都没有的透明的雨伞,撑着它走进人群,便觉
得自己隐形起来了,谁也不会在意她,她喜欢这样。
即使下着雨,孩子旺盛的活动力依然不减,又叫又跳地从她身边狂奔而过,悄安停下
脚步,抬头目送那两男三女的小朋友一边嘻闹一边跑向另一座活动馆,没入人群,然后
再也看不见了。
那段曾经青涩、但一如夏天炽热闪亮的岁月也是这样。
“你好,悄安。”
她现在很不好,杨大哥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对她很失望吧!
“做你的情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才不是呢!她心里明白,自己是个差劲的女人。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以前很喜欢念这首诗的,最近连它完整的句子都不太确定了。
“下一个雨天,我就来见你了。”
都是杨大哥害的,他骗人!再怎么等,再怎么努力地等,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有一对男女游客正聊得浑然忘我,走入她茫然的视野,悄安起先不太相信,但仔细看
清楚,真的是前任男友没错。
就算在雨天的童玩节,他仍旧坚持要一身西装笔挺,不过脸上的笑容很温柔、很好看
,不时朝身边身材丰腴了些、长相平凡得只要擦肩而过的时间就能忘记的女人亲密耳语。
好奇怪,记得他明明说过童玩节只是既浪费时间又市侩的活动,而且他讨厌喋喋不休
的人,不过现在看来,反而是他的话比较多呢!
为什么他变了呢?
不对,说来说去,全是她的缘故吧!因为她对上段感情的心不在焉,所以就算是再精
采的节目、再美丽的风景,对男人而言都是无趣的,于玲老爱将他归类为乏味的男人,
其实真正让一切都黯然失色的,是她才对啊……
他们往这边走来了,悄安绕到一棵树后,进退不得地等他们经过,望着男人还不算陌
生的背影,她掉下眼泪,他现在看起来很幸福,至少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而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搞到这样的地步……
悄安靠着粗糙树皮,双手捧住脸,头上枝叶所洒落的雨滴纷纷淌在伞面,咚咚咚、咚
咚咚的,好像顽皮孩子在跳着舞,而她在喧哗的吵杂声中啜泣不止。
‘悄安……’
起先,她像是没听到,后来才缓缓抬起眼,站在前方没撑伞的不速之客还在剧烈喘气
,湿透的头发、湿透的担忧神情、湿透的他倒映在她溱满泪水的身影……
是士恒找到了她。
‘救我……’
打从心底深处、濒临崩溃的呼求。
悄安伸出双臂,跌入他的怀里。
……
如果再怎么努力也见不到你,我的思念只是在凭吊过去。
…
第九章
若真要问他悄安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定讲不上来。
救我。
当时,她并没有生命危险,也没受伤,那句话根本是来得莫名其妙。
可是,当士恒抱住瘫倒的悄安那一刹那,就有种抓住快要溺水之人的感觉。
打从认识悄安的第一天起,他从没见她掉过眼泪,她始终用淡漠的姿态来面对周遭生活
,似乎不很在乎这个地球上所发生的大小事,发呆的次数很多,凝望远方的眼神常常含着
没人会懂的悲哀,好像她一部份的心思是放在另一个除了她以外谁也看不见的世界。
然而,这次他竟凭着自己的直觉找到悄安,他十分高兴。
又见到悄安终于放纵自己的情绪,号啕大哭,这一点,其实也让他感到欣慰。
‘谢谢你来找我……’
悄安说完这一句,就坐在他身边睡着了,一直睡到他开车回到台中都还没醒,累坏的
样子。
他想,这个女人一定曾经遭遇过什么,不然她书写的字里行间不会总透着化不开的忧
郁。
良信,你说我总是写单恋的故事,那是我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情,
感同深受的关系吧!
良信又是在机场遇上于玲,他回到台湾,而她正要飞往巴黎。
‘悄安回来了?’
他连忙第二次确认这个消息,于玲晃晃航班的电子看板,又转回头,犹豫地加个注记
给他:
‘是士恒接她回来的,那ㄚ头自己跑去宜兰的童玩节了,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吗?’他总算松口气,跌坐到椅子上:‘太好了。’
‘好什么?你特地赶回来,结果被人家抢先一步。’
‘有什么关系?她平安就好。’
良信把行李箱拉到脚前摆放,半晌,才开口询问另一件他担心的事情:
‘那…他们两个人怎么样?还没和好吗?’
‘放心吧!士恒是个好人,他很照顾悄安。’
‘那就好。’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