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人面对面都很错愕,一瞬间有火花般的敌意闪过她们互相打量彼此的眼底。
还是应该穿那件Burberry的!于玲在心里后悔莫及。
那女孩不改带刺个性,对于玲视而不见,快速经过她身边,牵起停在外头的摩托车准
备离开。
‘咦?于玲,你来啦?’
小薛一拐一拐地来到门口,请她进屋,她一眼就注意到搁在桌上吃剩的便当盒。
‘你过得不错啊!有专人伺候。’
‘哪有啊…’他看见于玲手上拎的手果,喜出望外:‘你特地带来给我吃的?’
于玲径自走到客厅的旧藤椅坐下,把那袋一颗一百元的水梨摆在便当盒旁边:
‘不是,梨子是我的,只是带到你这边吃而已。’
‘随便啦!你人来就好,我好高兴喔!’
他的纯真依然是那样直接,不耍心机,于玲不由得笑了。
‘你不用住院?也不用拄拐杖?’
‘我早就出院,钢钉也拆了,拄拐杖反而不晓得怎么走路,干脆不用了。’
‘喔…’
她弯下腰,审视他还包裹纱布的小腿,问起不相干的事:
‘刚刚那个女生是你学妹?’
‘就只是学妹!’
他用力强调,惹得于玲又笑起他的可爱,不禁暗暗地想,如果她还是不经世事的大学生
,应该会跟那个女孩一样,疯狂地喜欢上小薛吧!
然而,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啊!就连参加最佳空姐的票选都嫌太老了……
‘这纱布…我帮你稍微整理一下好不好?’
‘啊?’
‘松得乱七八糟,你下次换药是什么时候?’
‘后天。’
‘那我先帮你绑好一些。’
她在短短五分钟内就把外圈几层纱布拆开,重新缠绕,再加以固定,一连串熟练的动
作叫小薛看得好生佩服。
‘你好厉害,当空姐之前该不会是个护士吧?’
‘这种事我常做。’
她垂着眼不看他,没有停下手边动作:
‘我大学毕业就去考空姐了,一直做到现在,在飞机上什么事都得会,说到底,空姐
毕竟是高级一点的服务生啊!’
‘所以我说你厉害,就算那么辛苦还能笑脸迎人。’
‘那是装出来的。’
他果然也跟其他人一样,只看得见那个虚伪不实的于玲啊:
‘笑脸是我的工作之一,你以为我真的跟圣母玛莉亚一样?别傻了。’
‘我的想法是,那个总是努力笑脸迎人的于玲,是个心地善良又懂得为人着想的人
啊!’
‘你不要擅自把别人美化了。’
她冷冷起身,只拿起皮包,将那些水梨留在桌子上:
‘你了解我多少?你知道我有非名牌不用的原则吗?你知道我吃东西从不碰路边摊吗?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住进阳明山上的别墅区?你又知道我如果真的交了一个年纪比我小又
还只是学生的男朋友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他微仰着头,坐在藤椅上不说话,于玲一见到那张严肃又难过的神情,一股莫名的愤
怒和心虚让她别开头,快步走向门口。
‘那么,你为什么要来?’
身后响起小薛沧桑许多的声音。
‘探病哪!谁叫我还欠你人情。’
‘我不是为了要让你欠人情,才接送你回家的。’
她咬咬唇,不用他说,她也明白啊!
‘我懒得管你是怎么想,拜!’
逃也似地走出大门,于玲多次深呼吸试图冷静,又恼起自己今天真的不该来,不该来
的啊!
为什么只是想见一个人还需要藉口?为什么要去担心一个她想摆脱的人?最近一直做
着矛盾的事,让自己陷入烦躁的自我厌恶当中。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后头街上大呼小叫,而且那个人是追出来的小薛,上次那个爱
情告白他也是在大庭广众下不畏路人侧目的眼光宣告着,于玲不敢相信他竟还敢来第二
次!
‘你说你都在伪装,我也会呀!明明知道你对我根本看不上眼,我还是装作有志者事
竟成啊!明明知道你喜欢的是由大哥,我面对他的时候还是得嘻皮笑脸啊!’
‘等…等一下……’
于玲慌张地要他住嘴,因为她的眼角已经瞄到附近住户纷纷开窗开门地往外看热闹了。
小薛不理,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大喊:
‘你说交了像我这样的男朋友很丢脸,可是,我现在这样努力地跟你告白…也很丢脸
啊!你到底晓不晓得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全部的你,会伪装的、不伪装的,我
全部都很喜欢很喜欢啊─!’
‘够了!你住口!’
于玲冲回去,用力蒙住他的嘴,小薛喘着气,那一刻发现她的脸颊有过一抹鲜艳的瑰
红而微微诧异。
‘哇…!’
他的身体摇晃一下,因为于玲刚才的大动作,使得只能用一只脚站立的小薛就快跌倒
,于玲即时伸出手,把他的臂膀稳当抓住,微小的冲击反倒害她撞进小薛怀里。
她的额头抵靠他心口,有些迷惘,这一点也不像是什么小鬼的胸膛,比她想像中还要
坚硬一些,厚实一些,沉稳一些。
‘于玲?’
他稍微退后才能看清楚于玲的脸,不过于玲却把脸埋得更过来。
‘再等一下,’于玲低声说:‘我的脸还很烫……’
如果她不要,随时都能抽离,只是为什么还眷恋地留下,她也不懂。
后来,真的没有半点来自良信的消息。
他没有主动连络,顶多,透过台湾的工作伙伴和友人可以侧面得知他在加拿大过得如
何,但都是些零星琐碎的片段。
悄安真正感受到他人已不在台湾的事实,是在一个吵闹到不行的礼拜天中午。
噪音和震动的来源就在她家楼下,她自一种欣然的期盼中回神,匆匆赶到楼下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怯步不前。
四五名大学生男女正在搬运家俱,二手电视、音响、电脑……一一被送入敞开的大门
内,他们边说笑边抱怨朋友的家当过多,等一下一定要每人请吃一客牛排才可以,忽然
听见旁边有人脱口‘欸…’了一声,全都朝悄安望去。
她说不出半句话,面对数双眼质疑的注视,最后困窘地低下头,又快步跑回楼上住处
,在玄关束手无策地徘徊半晌,想起自己刚刚在切洋葱,便走回厨房拿起菜刀,继续认
真地把剩下那半颗洋葱切丝。
“那个人是谁?”
她在楼梯间听见那些大学生议论起她的事。
“怪怪的,天哪!她该不会也住在这栋大楼吧?”
她也晓得自己的行为在他人眼里一定很怪异。
“那怎么办?我不想搬啦!我还满喜欢这间公寓的耶!”
其实,她只是想说,他们不能住进去,也许哪天良信又会回来了……
砧板上刀子的舞动停止了,洋葱还有三分之一,她握着刀柄的手撑住流理台,另一只
手按住烫涩的眼睛,今天中午还是不应该吃洋葱炒蛋的,她忘记洋葱催泪啊……
耶诞夜那天,于玲很意外悄安打算一个人过节,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先在电话里责备她
不上道。
‘生日、情人节和耶诞节,对情人们来说是重要的三大节庆,一般都是女方会记得牢
牢的才对耶!’
‘啊…士恒的生日刚好就在耶诞节。’
‘那不更好?一定要一起过节庆祝啦!’
‘可是,这天也是他妻子和女儿的忌日。’
‘啊?喔…那,你真倒楣。’
于玲很够意思,也很强势,硬把悄安拉出来,说要找一家浪漫到不行的餐厅享用烛光
晚餐。
‘你没打算要找小薛吗?’悄安问。
于玲立刻像只设防的刺猬:‘我干嘛找他?’
‘这个……’
于玲已经不再在小薛面前维护优雅的女性特质,悄安以为小薛在她心目中应该被摆在
另一个不同层次了吧!
‘而且,他要打报告啦!’
于玲接着没好气地说:
‘那些人哪…一旦当了老师之后,就忘记他们学生时代曾经年轻过了,在耶诞夜要学
生赶报告?有够没常识的。’
悄安看着她抱怨得好像是自己的事,觉得今晚的于玲好可爱呢!
‘不如晚一点我们买些宵夜,帮小薛送过去。’
于玲听了,似笑非笑的,然后故意大声长叹:‘也只好这样啦!’
面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悄安变得灵巧多了,原来同样是爱情,也有很多种表达方法
,她在心底暗暗盘算把宵夜带给小薛后,自己就先找个理由藉故开溜。
晚餐后,经过一座灯火通明的教堂,里面传出孩子们悠扬的颂赞歌声,于玲兴起,拉
着悄安进去参加教会平安夜的表演活动。
会堂里坐满了人,大部份是手拿DV的家长,既紧张又骄傲地专注在舞台上孩子们的
表演,十来个孩子大约才四五岁的年纪,打扮成圣经故事的人物,时而唱歌,时而舞蹈。
悄安先是愉快地在后头观看,后来于玲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喂!悄安。’
她要她往前面座位看,悄安翘首找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士恒。
他一个人孤单坐在一棵繁华的耶诞树旁,不和其他人交谈,宽大又脆弱的背,抑郁的
侧脸,当年纪小的孩子表演出错,便跟着露出一丝怀念的笑意静静望着舞台方向。
‘他怎么会在这里?’于玲想不通。
悄安倒是当下就明了了,因为他的妻子生前热心教会的工作,他那来不及长大的女儿
一定也曾经那样活泼可爱地在台上手舞足蹈吧!
忽然,士恒回头,发现了她们。他尴尬地起身,很是抱歉,颔了颔首。
最后,小薛的宵夜还是由于玲一个人送去,留给士恒和悄安独处,他们沉默地走了一
段路,还是士恒先把脚步放缓,悄安回身等候,他抱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
原来最终最终,‘对不起’这三个字能说尽一切。
奇怪的是,虽然说‘对不起’的是他,但悄安却也没有受到伤害的感觉。
‘想念过世的人并没有错啊!不好的是他们,丢下还活下来的我们先走了。’
这话一出口,悄安便领悟到自己对杨大哥的感受,其实还包含了无以宣泄的埋怨。
‘不好的是他们呀……’
没想到耶诞夜竟是如此多愁,悄安没让士恒送到家,她说想自己散步回去。
每年的耶诞节似乎都会有寒流造访,小巷刮来一袭冷风,她打着哆嗦将戴着手套的双
手伸进外套口袋,然后摸摸冻坏的颈子,空空的,没有毛绒绒的保护。
那条她织得乱七八糟的围巾,良信在会戴在身上吗?
她目送自己呼出的白雾冉冉飘上夜空,猜想此刻的加拿大应该下雪了,不过就算再怎
么天寒地冻,那么注重外表的良信应该会把她的围巾摆在衣橱里供着吧!
上次电话里良信说他正戴着那条围巾,不过她没看到,也许以后也不再有机会了,好
可惜,她真想看看那么丑陋的围巾挂在帅气的良信身上的模样啊……
悄安恣意假想着,轻轻笑了起来。
‘哈啾!’
友人出门前正要伸手去拿围巾,听到他无端端打喷嚏。
‘感冒了?你现在可不能感冒耶!’
‘没有,是鼻子痒痒的。’
他站在落地窗前,侧头见到友人蠢蠢欲动的手势:
‘你做什么?’
‘喔!借个围巾,外面好像很冷,真不想出门。’
落地窗外已是一片银白世界,雪花在低温中以极快的速度窜飞,如果不把积雪铲开,
恐怕也出不了门。
‘那条不行,放回去,你自己去衣橱找一条。’
友人听话地收回手:‘抱歉,你等一下要戴啊?’
‘我不戴那么难看的围巾的出门。’
这始终克服不了的心理障碍好像跟他的洁癖有关系,至于怎么会扯上洁癖,良信就不
懂了。
友人听他自己不讳言这条围巾不可恭维的外观,也就放宽心地继续追问:
‘我一直很想问你,这围巾有什么来头吗?你自己都不戴,也不让别人碰。’
‘是我的生日礼物。’他一时兴起,反问他:‘你觉得它怎么样?’
‘怎么样……’
友人退后一步,偏头打量那条坑坑洞洞的咖啡色围巾:
‘既然是礼物,那只能说就某种角度来看,这是一门艺术啰!就像是绘画界的毕卡索
吧!’
于是,良信很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