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都买齐了,是你的书迷耶!一听到你就是作者,她都不敢相信,还拜托我一定要叫你帮
她签名。’
她反应不及,已经被一群三姑六婆团团围住,虽然母亲见风转舵地宣告‘我们家悄安
国文从小就很好,早就知道她将来是当作家的料’,她还是受宠受惊。
回家之后,一家人围桌晚餐,母亲还停止不了地数算邻居对这件事的高度反应,弟弟
则心虚地猛扒饭,悄安瞪住他,忽然,始终安静吃饭的父亲开口了,这是叫她最震惊的
事。
‘能出书很难得,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要中断了。’
人生的路上,像是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盒子,有时心想这盒子也许是空的,不理会便走
开了,不过,如果不去动手打开,永远也不会知道里面装有什么东西。
她太过胆小,以致于晚了好些年才晓得家人是倾全力支持她的梦想。
‘好。’悄安深深呼吸,把呼之欲出的鼻音配着白饭吞咽下去。
如果能早点跟他们一起分享梦想实现的喜悦,就太好了。
翌日,悄安在玄关穿鞋,母亲追了出来。
‘悄安,你去哪里?等一下说好要帮他们签书的耶!’
昨天一整个晚上,母亲缠着她问东问西,一开始是怎么让出版社出书的呀?有没有读
者说你的书好看?读者都怎么说?下一本书是什么时候出版呢?
‘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平凡如她,不太习惯一夕之间成为社区近来的话题,不过,家人对于她的出书历程怀
抱好奇又骄傲的心情,是令她最感到快乐的事。
绿荫道筛下的金光在地面落映成无数个光点,她穿上平底凉鞋的脚惬意踩过,偶然有
附近的伯父、伯母对她打招呼,不免要提一下她新书出版的事,悄安靦腆地颔首微笑,
然后……
茉莉花香。
她愕愣地抬起头寻找,确信空气中飘散的的确是茉莉花的香气,走到围墙外踮起脚尖
,顺着扶在墙头上的手背望去,庭院里真的有一丛又一丛的白花盛开。
杨家又从山上移植上等的茉莉花到自家庭院,那年初恋般的芬芳又回来了。
她靠着围墙,深深呼吸,吸了饱满的怀念香气,头顶上蓊郁的绿叶摇曳着阵阵蝉鸣,
像是谁念起了一首夏日之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轻轻自言自语,放向那
片看似很高很高的蔚蓝:‘杨大哥……’
近来潸潸的泪水似乎洗净了她多年来晦暗的视野,在周遭,她看见了不同的思念,在
蔓延。
于玲照例让小薛送回家的那个晚上,小薛夺走了她的凉烟。
‘抽烟伤身,别抽了吧!’
她受不了让别人作主,一手又把烟盒拿回来:‘几时轮到你管我?’
‘不是管你,是关心你。’他清朗地笑:‘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不能否认,就算是甜言蜜语,也俗气了些,不过同行的悄安瞟见于玲不知是不是因为
害羞或是招架不及而语塞,手上的烟盒轻易就被小薛抽去。
‘最近天气好好,下次去海边吧!’
他挥着手跑开,赶着回去为毕业论文做最后冲刺。
于玲回到住处,开灯、开电视、开冷气,在忙碌中没来由停下来若有似无地抱怨:
‘哪有人像他这样约时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也不讲清楚,小鬼就是小鬼。’
悄安安安静静看电视,不敢多有意见,于玲换好家居服,陪她看了几分钟的电影,突
发其想地皱眉问她:‘小薛…本名到底是什么啊?’
这可问倒了她,悄安认真想了半天,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叫小薛。’
于玲不耐烦地撇撇嘴,起身去泡花茶,嘴里还碎碎念着‘小鬼就是小鬼’。
悄安依旧乖乖看自己的电影,不其然地,她发现电视柜的玻璃橱子里有两枚发亮的东
西,仔细一看,是银制的耳环。
她猛然想起那是小薛从前戴的耳环,只是于玲遇袭那一天弄丢了,悄安正想开口跟于
玲说,临到嘴边又打住,看着于玲因为任性而生气的面容,她欢愉地笑了。
小薛说,没了耳环,那两个耳洞渐渐密合,现在只留下鲜明的痕迹,他一定想不到这
会是于玲可爱的杰作吧!
士恒的‘普罗旺斯’客人络绎不绝,尤其深受家庭主妇喜爱,老板本身沉稳憨厚的气
质大概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应付不暇,有时会有收起不做的念头,不过……
‘有些小孩跟我说,很喜欢店里的面包,以后每天都要来,害我不忍心当坏人了。’
他笑着跟悄安分享内心有过的矛盾和挣扎,悄安听了暗暗松口气,再怎么样,‘普罗
旺斯’已经成为她生活里的一项‘习惯’,她也不希望见到它消失,人类真的很奇怪,
不愿意被制约,又不希望制约了的习惯有所改变。
他还说,和悄安交往的那段时日,对于妻子和女儿的事情一直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谈,
现在总算能畅所欲言,纵然论及往事难免五味杂陈,可是过去拥有过的快乐足以掩盖一
切悲伤。
思念,就是应该不被束缚,它才能无止无尽啊!
‘所以,我不会忘记你。’
悄安这么说,彷彿围墙的另一边,杨牧生正在恬然聆听,他一直如此,那样的温柔、
善解人意,听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倾诉心事。
‘杨大哥,抱着喜欢你的心情思念你,是一件痛苦的事,因为,我喜欢上别人了,我
不再爱你,可是,不会忘记你的,我还是会想起你的事,也许还会因为你的回忆而感到
难过,可是,我不再爱你了。’
悄安仰着头,微微伸手挡住白蒙蒙的视野,是阳光、是眼泪,她已经无法分辨。
‘好不甘心啊……杨大哥,到头来,你从不晓得我曾经深深地喜欢过你啊……’
多伦多的雪终于融尽,友人再度从已是热意盎然的台湾飞来。
‘哪!你交待要找的书。’
他递出两本书,一本是悄安刚上市的小说,另一本则是那名为‘好想你’的爱情绘本。
‘谢啦!’
良信细缓地触摸书的封面,感受指尖传来的阵阵喜悦。
友人看在眼底,忍不住问他:‘怎么?你是这作者的书迷?’
他扬起眉,高深莫测:‘是头号书迷呢!’
记得以前还住悄安楼下,总是让她央求着帮忙看刚出炉的草稿呀!
‘我们还得赶去蒙特罗喔!’
友人走进洗手间前提醒他,他挥个手表示再看一下就好。
良信先将小说快速翻过一遍,然后拿起绘本,也是同样的动作,忽然,刚刚好像看见
了什么,他又翻回最前面的第二页,是悄安那谁也看不懂的序文,字数并不多。
A先生是存在的,
他有一条难看得怎么也戴不上的围巾,住在思念到不了的国度里。
良信当下愣住,直到友人出来催促,他都还陷入一种不敢置信的错愕之中。
老天哪!悄安竟然真的这么写?
‘喂!良信,会赶不上飞机耶!’
他按着额头,对她不得不败降得五体投地,因而深深、深深地笑了。
早晨7:05,她醒来的时候,白的花、绿的叶,让秋日镶上金箔般的茉莉花,安静得
像是图画中美丽的物品,她的窗台上又有了清新的点缀。
还是习惯看见那个地方有盆茉莉花,习惯经过的时候嗅闻到淡得几乎不会去注意的芬
芳,习惯每天拿着浇花器洒点水,看着它花开花落。
悄安在浴室的妆镜前抬起头,望住自己,剔透的水珠挂不住,就从她还残留洗面乳香
味的脸上滑下,她洗完脸不立刻用毛巾擦干,喜欢让清水自己淌落,犹如过去那些不堪
的忧郁一点一滴地流出体外。
悄安拿起水蓝色发夹,两手在后脑勺抓了几下,便轻快地盘起一个松松的发髻,她换
上最喜爱的米白色洋装,擦一点淡淡的樱花色口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
客厅的电话响了,这么早的来电令她忖度到底是谁。
‘喂?悄安哪!’
是于玲,不能怪她,空姐都有时差困扰的。
‘我正要去上班,不能聊太久喔!’她话说先说在前头。
电话那头的于玲似乎很着急,音量也放得特别大,劈哩啪啦地说:
‘我跟你说,良信好像回台湾了,有个学妹在机上看到他,一落地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我又马上打电话给你,悄安,喂?你有在听吗?’
‘啊…有。’她费了些工夫回话:‘这样啊…’
‘什么这样啊!你这种无动于衷的个性能不能改一改?听了就气!’
‘可是我也不…’
她不小心撞见墙上的时钟,吓出冷汗:
‘完了,我要迟到了,晚点再聊喔!’
抓起皮包,匆匆搭上电梯,一阵来不及平静的慌张之余,她抬起眼看住下一层楼的数
字键亮了,橘色的光芒稍纵即逝,悄安闭上眼,在不停止的下沉重力中试图调匀呼吸。
如果她那么想见他,为什么不飞去加拿大?
如果他不想见她,就算在台湾又如何呢?
明明很想见到对方,却因为分离时间的拉长,而多了几分未知的胆怯,这也是思念说
不透的地方啊!
悄安过马路的时候,刻意瞥了那贴着租售红纸的店面一眼,那家名叫“街角”的简餐
店上个月倒闭了,人去楼空,铁门深锁,店里从前有过的温馨的时光再不复见。
她和良信共有的回忆正一个个消逝,那两只金鱼总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吧!如果他们还
是见不了面,久了,会不会就连思念也变成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情?或许她又爱上另一个
人,或许良信不再对她抱有特别的情感了。
‘悄安!’
她在公司大楼的中庭闻声回头,等待同事快步跑上来。
‘听说你有“蛋糕上的草莓”的VCD?’
悄安想起上次一群人聊天时,自己是那么提过。
‘借我借我,’同事兴奋无比,双手合十地拜托她:‘我好爱野岛伸司的作品喔!’
‘好啊!我问问我朋友,明天应该可以带来。’
‘哇!太感谢你了!’
一个不留神,她已经被尖叫连连的同事抱个满怀,还不是很习惯这样的亲密,不过她
已经适应许多,和同事们聊天,插不上嘴的机会依旧占大部份,至少她现在会认真倾听
,发呆的时间就留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咦?你要下班啦?’同事慢了半拍发现她连皮包都拿好了。
‘对呀!下午休假。’
今天下午,她特别想要独处,没有为什么,但也许是因为听见良信回来的消息吧!
当店门口的铜铃叮当作响,‘欢迎光…’,小薛撞见从容走进店里的人影时,吃惊地合
不拢嘴。
‘嗨!听说你的曲子评价不错。’
‘由大哥!’
他惊喜万分,冲出柜台,来到良信面前:
‘天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有听说过我的事?他们怎么说?真的还不错吗?’
小薛嚷嚷的声音太大,引得在烘培室的士恒走出来看究竟,一见到良信这位意外的访
客,先是诧异,后来才良善地打招呼:‘欢迎光临。’
‘好久不见。’
他点头致意,下意识搜寻一下店内,犹豫问起:
‘请问,悄安来过这里吗?她手机没开机,也不在公司。’
‘中午的时候过来聊几分钟又走了。’
‘喔…’他有所顾虑,而歉然地不再说下去。
士恒很快便明白了,心里觉得有趣,主动跟他说:
‘我和悄安分手了,她要我甩了她。’
良信听不懂,士恒又笑道:‘所以,我已经把她给甩了。’
‘她还是一样无厘头啊……’
‘刚刚看她带着那台笔记型电脑,大概要去写小说吧!’
‘谢谢。’
坐回车上,尽管发动了引擎,还是不晓得悄安的去向,他靠在方向盘上努力想了半天。
“好像作梦……好想在这个地方写作……”
那片梦境般浮华的夜景,在他记忆中仍是那么瑰丽清晰。
自从清水休息站开放以后,进驻不少店家,设备完善,造景用心,吸引许多特地前来
一游的人们,倒像个小型商圈,悄安见到这般喧哗热闹的景象,一时之间有点无所适从。
她生疏地通过一波涌来人潮,免不了的碰撞间觉着人事已非的落寞。
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