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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寂寞。”
“有邻居阿姨告诉我妈妈,最好让我离她远点,她爸爸精神不正常,家里没人管她。”
“还好,妈妈没有限制我和她的来往。其实现在我已经记不得故事姐姐的长相,只记得最后的那天,我要搬回姥姥家了,坐在卡车的副驾驶座位上回头看,故事姐姐和一群野孩子冲我招手,她哭了,我也哭了,她说,洛洛你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洛洛不要忘记姐姐给你讲的故事,也不要忘了姐姐。”
“甚至她说,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记得她的人。”
“上高中的时候,每次写作文,记叙文也好议论文也好,我都会胡编乱造一大通。老师问我某个论据是哪位名人的事迹,我都会说,这是在某本书里面看到的,书名我忘记了。其实还真的是跟她培养出不少坏习惯。比如胡思乱想,爱说谎。”
洛枳停下来,看着托有所思的盛淮南,说,“是不是很无聊?”
他郑重地摇头,“一点也不。”
大梦初醒
轻松的晚餐氛围还是被洛枳那个莫名其妙的回忆给打乱了,不过和他们第一次吃饭不同,这次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点悠然自得的默契。
“说到作文,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好像作文写得很好。”
洛枳猛然抬头,盛淮南被吓了一跳。
“不是吧,爷夸你一句你就这么激动?”他笑。
洛枳收回自己的目光,小声地问,“你看过吗?说实话。”
盛淮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仍然说了实话,“那时候学年语文教研组总是发优秀作文给我们看,我当时一篇都没看,统统都当演算纸了,因为背面没有字。抱歉。”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作文那种东西,千篇一律的,又假又俗。”洛枳低头,匆匆地说。
“今天翘了课,又推掉了Tiffany和Jake的见面。明天晚上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能不能去看看Jake?他很想你。”
“好啊。”盛淮南笑起来。
走到宿舍楼的路灯下,他突然停下来,从背后的书包里面拽出了一个大纸袋。
“我那天从书店经过的时候买的,本来想改天送给你,但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激动就背出来了。这一路,累死我了。”
洛枳瞪大眼睛接过沉甸甸的纸袋——一共六大本,纪伯伦全集。
他背了一天?脑子抽了吧?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应该摆出生气的表情还是高兴的神态。
“我……我特别喜欢纪伯伦……喜欢《沙与沫》……你后背疼不疼?”
洛枳的结结巴巴似乎让盛淮南特别开心,他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也不管这个举动是否让洛枳更加害羞。
“喜欢就好。”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响动。洛枳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紫色呢绒大衣的女孩子正在踹一辆自行车。
女孩抬起头,是郑文瑞。
洛枳有些局促,小声地问,“车子坏了?”
“链子掉了。”郑文瑞没有看她,依旧狠狠地揣着自行车的后轮,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我第一次看到别人能把掉下来的链子踢上去。”盛淮南依旧笑着,眼睛却微微眯起来,洛枳第一次发现他的气质冷冽起来的时候真的有些怕人。郑文瑞听到这句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在和洛枳目光交错的一瞬间,盛淮南一把揽过洛枳的肩膀把她带走,转过路口直奔宿舍楼的门口。
洛枳站到楼门口的台阶上,不远处郑文瑞仍然在大力地踹着那辆自行车,仿佛已经把自行车当作了她来踢。道别变得很尴尬,她把目光从郑文瑞那里收回,看到盛淮南一脸关切。
“别怕。”他说。
他的温暖让她一下子振奋起来,点点头,搂紧了怀里的纸袋,书尖锐的边角戳到了胃部她也不觉得疼,微笑着点点头,说,“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他双手插兜闲闲地站着,“该道谢的是我,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明天下午去找Jake玩,是吧,今天你也挺累的了,快回去休息吧。”
宿舍大门吧嗒一声自动上锁,他却不离开,努努嘴要求洛枳先走。她背过手,低下头像个小媳妇一样地笑,然后抬起眼睛朝他点点头,转过身大步离开。
然而那一声声哗啦啦的噪音,在她转过转角奔进走廊里的时候,仍然在身后不放弃地纠缠着她。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你没有错。
第二天中午,正准备给盛淮南发短信告诉他下午的见面时间,他先发来了短信。
“有点事情,不能去了,抱歉。”
突兀而简洁,洛枳握着短信愣了半天,觉得有点棘手。先是回复了一条“没事,你忙你的”,然后开始犯愁,如果这次再放Jake的鸽子,两个孩子可能要把她拖进自己家的小仓库里面关门放狗咬死了。
她拨了一个电话,朱颜去上海了,Mya告诉她自己正要联系她,两个孩子有点发烧,已经被保姆陪着去看病了,她下午不用过去了。
被两方一起放鸽子,事情虽然好办了很多,她仍然觉得心里空落落。在宿舍里转了五六个圈,终于镇定下来,把外出的衣服脱下来,换上随意的格子衬衫和运动长裤棉拖鞋,坐到书桌前面翻开雅思单词。
又打开电脑看了几集美剧《LOST》,看看表5点20,她披上毛线外套,奔向三食堂热腾腾的面包饼。
端着餐盘坐下的时候看到了张明瑞从远处走过来,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指指眼前的座位。张明瑞也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看到她点的菜,“你还真是……天天晚上都吃面包饼啊?”
“就是觉得挺好吃的,每周都要吃好几次。不过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觉得腻歪了。”
“什么时候你觉得腻歪了,一定记得告诉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张明瑞低下头去认真地喝粥。
“对了,昨天法导课,你和盛淮南怎么都翘课了?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洛枳抬头正考虑要不要说实话,手机忽然响起来。她几乎想要去给中国联通写赞歌,每次她窘迫的时候,手机就会像八点档电视剧里一样善解人意地来电。
是妈妈。洛枳一边咬着热呼呼的面包饼,一边认真地跟电话另一端的妈妈扯皮。终于放下电话的时候,张明瑞已经吃完了。
“你吃饭这么快?”洛枳有点不敢相信。
“是你打电话太慢好不好?”
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打了半天电话把人家晾在一边也不是很礼貌的行为,赶紧快速咬了几口面包饼,又往嘴里塞了几口菠菜以表诚意。张明瑞皱着眉头看她,伸手按下了她的筷子,“得了,你别噎着。”
洛枳慢慢地吃了一会儿,看到面前的人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有点不解。
“你……没吃饱?”
“哄我走是不是?”他愤愤地瞪她一眼。
“不是不是……”她摆手的时候张明瑞已经把盘子和碗筷都收进餐盘里面去并站起身来。
“行行行,我走,我还得给我们宿舍老大和盛淮南捎外卖呢,这两头猪。”
洛枳伸出去拦他的手停在半空。
“他怎么不自己出来吃饭啊。”她缓缓地说。
“谁知道,从今天早上起床就不对劲,窝在宿舍打了一天魔兽,也不怕眼花。我们老大更猛,在床上看了一天的《大唐双龙记》,中午饭就是我捎给他的煎饼果子,我告诉你,这就是异地恋的坏处,没有女朋友天天缠着,全都成了宅男……”
张明瑞还在说什么洛枳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木然地咬着面包饼,木然地跟张明瑞道别。
他不是说自己有事吗?
胸口有种胀满的感觉,钝钝地痛,却又不是特别难过,悬在半空,她胡乱地收了盘子回到宿舍,戴上耳机继续看美剧,费了很大劲才看进去。
临睡前,没有道晚安的短信。她很想问一句怎么了,想了想,终于还是关机。
周一早上开始正常上课,她的世界里,盛淮南再次慢慢消失。她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是徒劳。她能握住的只有短信,可是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适合开头的方式——她以为他们已经很亲近,但不得不承认,他想要靠近她,轻轻松松就能走过来,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她的笑容回应,然而她想要追上他把他的背影扳过来看到他的正面却那么难——她那么多年都没有勇气做到,现在仍然如此。
有种距离感横亘在面前,驱散几天前密集甜蜜的烟雾之后,她清晰地看到,他仍然在远方,只有一个背影。
连着三天都能在晚上的三食堂碰到张明瑞,他也和自己一样排队等待面包饼。洛枳一直没有提起盛淮南,她担心他,却也有些怒气,也对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一点觉得很沮丧,尽管,她从很早之前就一直这样。
“对了,盛淮南感冒了,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也不说话,也不理人,也不正经吃饭,病的挺重的……那个,你们俩……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但是……”
洛枳看着对面的张明瑞径自纠结着措辞,目光慢慢放到远处砂锅居窗口的长对上。
一个念头种下,被她打压下去,却又在她坐在1教写作业的时候浮上来,她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英文原版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符好像乱码了一半根本看不下去,她索性合上了书,收拾干净桌面背起书包冲出了门。
站在嘉禾一品的门口时,她突然懂得了自己曾经百般不理解的江百丽。即使在她这个外人眼里看来江百丽实在太傻,即使戈壁对她不好,但是当她深夜站在这里抱着给生病的戈壁买的热气腾腾的外卖,一定是幸福的。
皮蛋瘦肉粥、香甜玉米饼和清炒芥蓝,感冒的人吃清淡些也好。洛枳满心欢喜地把塑料袋抱在胸前,匆匆跑了几步,身子忽然往前一倾,手里的袋子就飞了出去。
路上的地砖缺了一块,她正好陷进去。膝盖猛地跪在地上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刚开始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地麻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刺骨的疼痛顺着膝盖绵延到全身,她低下头忍了半天,眼泪还是滴答滴答大颗地掉下来打湿了地砖。
不会这么幸运地……残废了吧?
她动不了,连后背都僵硬了,偏偏双腿是软的,想要坐,又坐不下来,只能直直地跪着,勉强用双手扶地支撑。抬眼看到白色的袋子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软塌塌地躺在地上,粥盒已经滚出来,盖子翻落撒了一地,此刻正嘲弄地冒着热气。
洛枳苦笑了一下。
她演的哪出苦情戏,居然这么到位?
摔倒的地方是一条比较僻静的小街,白天还有些人气儿,到了晚上九点过后,除了网吧的大牌子还亮着灯,其他的店早就已经漆黑一片。她就是在这里孝顺地跪上一夜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起来,苦情戏的女主角一般都是打不死的小强,你给我起来。做戏要做足。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然后缓缓地挪动了一下刚刚摔到的左膝,没有想象中那么痛,更多的是酸软。她用诡异的姿势一点点挪动着,终于从屈辱的三跪九叩变成了席地而坐,才发现手一直死死地撑住冬天夜晚冰凉的地砖,已经僵硬冰冷了,稍稍蜷起五指都会觉得疼。
又傻傻地看了许久,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缓缓地打掉身上的土,一步步地走回嘉禾一品。
当初热烈地想要给他买夜宵的热情已经灰飞烟灭,她的心和晚风一样飘忽凄凉,现在的一切举动不过就是一种执念,一种即使没有人在看也要完成这场戏码的骄傲的执念。
领位的服务员仍然是刚刚的那一个,看到她楞了一下。洛枳朝她苦笑着,举起双手,“摔了一跤,都洒了。”
服务员是个俏丽的小丫头,听到她的话体谅地笑了笑,把她让到靠门的一桌,拿来了点菜单和铅笔让她自己划,又过了一会儿,端来了一杯白开水,冒着热气。洛枳吹了半天才喝下一口,在小服务员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抓住机会朝她微笑道谢。重新点完菜,她慢慢地走到洗手间整理了一下,镜子里的人并不是很狼狈,裤子也没有破,仿佛刚才刺骨的疼是做梦一样,居然没有丝毫痕迹。
她总是这样,内伤外伤,全都让人看不出来,仿佛看破红尘刀枪不入,让丁水婧她们白白冤枉。她说自己不在意,也不想解释,然而车夫的说的话糙理不糙,她想了很久,如果真的有天有人因为这些误会产生的恶意而捅了自己一刀,她也不怨?
想不通。摔了一跤仿佛老了十岁,她更加慢吞吞。
重新把粥抱紧怀里,她这次小心看地面,走得很慢。
到了盛淮南的宿舍楼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要怎么送上去?
男生楼门口来来往往的数道目光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