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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回头,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盛淮南的心情一点点平静,他僵硬的后背肌肉慢慢松弛下来,把垂在身体两侧都有些冻僵的手轻轻插回羽绒服的口袋。
眼前的女孩子,背影不复当初的单薄孤寂,她微扬着头,每一步都走得踏实有力,步伐舒展而明快。
低头时候忽然发现羽绒服的拉链上面挂了一根长长的头发,一半绞在锁链中,一半随着风轻轻地飘。他伸手去拉,却怎么也拽不出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盛淮南绕着学校散步很久,听到了十二点时候从某处传来的隐约的欢呼和“新年快乐”,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十分。宿舍里面关着灯,但其他人都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统统在聊QQ,只有张明瑞不知去向。他进门的时候老六侧脸看了他一眼,笑笑,继续认真地跟老婆说情话。
刷牙洗脸,换上睡衣爬到床上,手机设定好闹钟就扔在枕边。他仰卧着,看到天花板因为下面几个人的电脑屏幕而被映照出一片幽蓝。
盛淮南闭上眼睛把自己整个人蒙进被子里面。
依稀听见老大说,张明瑞这厮怎么还不回来,约美女私奔了?
老五笑起来,这你可错了,其实一直都是许日清约他。
老大大叫一声,可能是想起盛淮南已经躺下睡了又捂上嘴,小声说,我靠我靠,不是吧?这小子中六合彩了吧?
许日清……他想起那天,刚刚走到超市门口,许日清突然冲过来揪住他的袖子问,你以为你躲得了一辈子?
这句话狠狠地雷了他一下,他不知道在那样的场合是应该一句话都不说冷淡到底,还是暂时缓和下来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突然,神兵天降。
“同学,你是洛枳吧?”
他其实是庆幸自己对人过目不忘的,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他去叶展颜班里同学聚会的饭店接她,叶展颜突然指着前方一个已经走出很远脱离众人的白衬衣女孩,说,喏,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洛枳,你看怎么样?
什么我看怎么样?盛淮南闻到叶展颜身上的酒气,心想她果然糊涂了,匆匆地瞟了一眼,正好有人喊“洛枳”,那个女孩子就转头跟喊她的人讲话。清丽的样子,有一双很美的眼睛,长相看起来很舒服。他耸耸肩,说,挺好的啊,问这个干吗?
叶展颜忽然笑了。那个笑容和他之前熟悉的笑容完全不同,不知怎么,居然很悲哀。
挺好的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的。叶展颜说完,潸然泪下。
他一头雾水,赶紧掏出面巾纸帮她擦眼泪,她只是反反复复地说一句话,的确挺好的,的确挺好的……你看,你马上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离我那么远。
那副脆弱的样子和平常的叶展颜一点都不像。他从背后抱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把下巴在她头顶磨蹭了一下,说,傻瓜。
那天超市门口他叫出洛枳的名字给自己解围的时候,想起的,却是那个莫名落泪的叶展颜。
他当时并不知道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叶展颜。
之后的一个月,他们只能通过短信和电话联系。妈妈彻底控制了他的闲暇时间,先是把他打发到香港五日游,又让他陪表弟去马尔代夫玩了一个多星期,紧接着爸爸在上海的朋友发出邀请让他去给自己家的孩子辅导高三的数学,他的爸爸妈妈更是一口答应。他无奈,但是也觉得马上要去上大学了,之前还是顺着他们的心意比较好——结果竟然很快就到了要去北京报到的时候了。家里人去机场送他,叶展颜自然不方便出现。所以,很荒谬的,他居然再没见过她。在他寒假回家之前,他们就分手了。两个假期都不曾见过,因为没有任何联络。
多可笑,他最后一次见到叶展颜,冥冥中竟然好像是专门为了引荐洛枳。
而和洛枳的第一次见面,他却满脑子都是叶展颜——在这之前他过着平静而麻木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叶展颜。
其实平心而论,和洛枳在咖啡馆第一次的聊天让他很愉快,很少能遇到这么聪明温和又有趣的聊天对象,可是他就是觉得无聊,似乎只要是和女生的对话他都觉得无聊——而他和叶展颜其实从来都没什么记忆深刻的对话,他喜欢和她在一起,轻松自然,根本不需要什么狗屁理由。他打起精神看着对面的女孩子,突然有点恍惚自己怎么就坐在这里和人家聊上天了?
值得庆幸的是,洛枳没有流露出来那种让他厌烦的、故意用清高来做作地遮掩的花痴,相反她很自然,毫无痕迹。
如果这些淡然是装的,那真了不得。
当然,她干嘛就一定是别有用心?又不是女人都非得喜欢他。盛淮南你还真是自恋——他自嘲地摇摇头,笑。
曾经叶展颜也说过,你别那么自恋。
当年他用短信表白,然后到他们班级门口找叶展颜。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接受你的表白?他笑,说,我一看就知道你喜欢我啊。
这句话,他以前对着各种找借口搭讪的女生皱着眉头腹诽了很久,虽然他感情经历是空白,然而就像他不需要偷过东西就能分辨出来火车站里哪些是扒手一样,有些事情看一眼就够了。
可是认真地对她说这句话时,居然有一点点不自信和恐慌。
对方一下子红了脸,说,你……别那么自恋。
那时候她们班级的同学趴在门口八卦兮兮地张望着他们俩,间或起哄,盛淮南破天荒没有一点厌烦。他从来都讨厌自己的事情被别人插手,那天围观的人群,因为他心情好,而被当成幸福的见证者。
他就这样一路走神,等到回过神来,看到的却是洛枳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不急不恼,反而更让他慌乱。
她和叶展颜不同,太不同。叶展颜没有她那么沉稳犀利,叶展颜总是一副有一说一的单纯样子,就像被他不小心泼了一身水之后,叉着腰皱着眉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但是又带有几分娇憨和羞涩。而洛枳就像那天被泼了一身热水时候的表现一样,沉着内敛,甚至能忍着疼跟张明瑞开两句玩笑。
但洛枳不快乐。无论她怎样笑,怎样开玩笑,他都能看到她的不快乐。
他曾经在她面前激动地感叹他们的相似——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让人怀疑是否还能看清楚路;她喜欢阿加莎克里斯蒂多于福尔摩斯,喜欢风笛,每次坐公车都选择坐在同样的位置,喜欢玩《逆转裁判》,讨厌肥肉,会把肥肉摆在凳子横梁上,用三根筷子吃饭,高中时每周五晚上放学会带着很多练习册回家过周末以减轻愧疚感但是会很快沉迷于在线漫画以至于周一还会一笔不动地带回来……
他们这样像。然而她不会知道,真正触动他的,是他透过这些愉悦的对话制造的烟雾,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的,她和自己一样的不快乐。
那种微笑着的不快乐,不信任任何人也不关心任何人的寂寞。
还有今天才看到的,她坚硬而不可侵犯的骄傲。
他们这样像。
而那天从后海回来送她回宿舍之后,午夜突然疯狂震动的手机终结了这一切。
洛枳暗恋你很久很久,洛枳讨厌叶展颜,洛枳把自己埋得很深,洛枳撒谎,洛枳……
拆散。多可笑的伎俩?
最初听到这个故事时候的带给他的震动和愤怒让他暂时躲开了她,甚至根据丁水婧告诉他的那些零零碎碎的蛛丝马迹,在那个雨天翻出雨衣去试探她。
这样无耻的事情,和那些无聊的女孩子有什么区别?
都是假的,都是伪装。用所谓爱的名义去占有。
然而,她站在午夜橙黄色道路灯下坦然地说,我的确喜欢你。那一双悲壮无名的透彻眼睛让他彻底动摇了。
她真的爱了自己那么久吗?盛淮南并不是容易被打动的人。他只是突然觉得很温暖。
单纯地因为被这样的一个女孩暗恋而带来贴心和温暖。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心底有种神奇的悸动。
这种莫名其妙的温暖甚至影响了他的判断——对方是叶展颜。他是多么不想相信洛枳。可是现在,他既不相信叶展颜会诬陷她,也不相信她有罪。
然而总有一方是在说谎,不是吗?
他乱成了一团麻。
盛淮南又翻了个身,把头探出被子,直视前方天花板上的荧光闪闪。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兴冲冲地问她,问她是不是高中暗恋自己……她的表情,那种“与你无关”的冷漠,究竟是为什么?
你喜欢的,真的是盛淮南吗?
你接近他,你对他讲故事,你朝他笑得狡黠,你在他牵住你的手的时候兀自低头温柔地抿住嘴巴——那些时候,你真的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了吗?盛淮南突然觉得心底一阵酸涩。
我以为你会是那个懂我的人。
暗恋很痛苦吧?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你爱我。
然而有时候,更痛苦的是,我知道你爱我,却不知道你爱的到底是不是我。
手机在枕边震动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
“一新信息 来自展颜”。
叶展颜几个小时前在新年酒会中给自己打电话,说新年好,说和爸爸一起参加跨年酒会觉得无聊,语气自然顺畅得好像他们昨天前天一直都在通话从来不曾中断联系——甚至还有些当年撒娇的口吻。可是他,竟然只是勉勉强强地笑了几声,根本没有办法跳出礼貌的范围。
“我在你楼下。
哪怕你已经睡了,明早起床你会知道,我曾经在这里站了一晚上,只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他猛地坐起来,老大笑起来,“少爷你要诈尸啊?”
全世界知道什么
凌晨三点,江百丽走进门,看到洛枳坐在床上,随身听屏幕闪着光芒。
“还不睡?”
“你去哪儿了?”洛枳完全没有睡意,“我打你手机你一直关机。”
百丽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慢慢地说,“手机没电了。我……和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了。”
“新认识的朋友?玩到半夜三点?”洛枳干脆关掉了随身听,“你有点自我保护意识好不好?”
“真的……很投缘。”
“男生吧?”
“是男的……不是男生。”
“……大叔?”
“也不是大叔……他今年28岁了。他不是坏人。”
洛枳翻了个白眼,尽管知道百丽看不到,“说实话,不管他是不是坏人,你这句话都雷得我想抽你。”
她躺下,对百丽说,“下次有这种事情小心点,你真以为自己小白护体天下无敌啊。”
百丽咯咯笑起来,“洛枳你越来越话多了。你是担心我才一直等到现在的吗?”
洛枳嘴角弯起来,声音还是平板的,“我失眠,跟你没关系。快睡觉吧。”
百丽洗漱换衣服,折腾了半天终于爬到床上。
洛枳没有猜错,江百丽有了桃花,一定不可能安分睡着。她在上铺挺尸五分钟,突然一个翻身,对下铺的洛枳小声说,“你睡了没?”
“要自八就赶快。”
百丽傻乎乎地笑起来,“你知道吗,其实他是……学校今年的赞助商。刚刚也参加那个酒会来着。”
“哦,那是看到你脑袋上面的圣母光圈然后注意到你了?”
“别胡扯。我们没有提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我和他们……”
“他姓顾吧?如果是,那么恭喜你,你的圣母光辉他从头沐浴到尾,我真没想到他后来追出去找你了。”洛枳努力地做到平静,本来在会场上面锲而不舍跟她搭讪已经不可思议了,现在又看上了江百丽——洛枳抑制住对别人把她和江百丽归为一类的愤怒,努力地想要做到客观冷静。
“你认识他?!”
“你先别管,你跟我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江百丽轻轻地躺回到床上,许久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靠。洛枳在心里默默地说。
“如果没有他,我的鼻涕就要冻成冰锥了。”
江百丽的开场足以说明她之前的犹豫不决实在是出于少女的羞涩。
百丽正在小路上面默默地走,边走边怨念为什么没有带包面巾纸出来,明明止不住眼泪,却只能用袖子擦泪,但是鼻涕怎么办?而且风吹在脸上,泪痕虽然很快干了,却很难受,好像皮肤粘连了一样,连做个表情都困难。
她正在踌躇到底是不是要拿袖子擦擦鼻涕,突然背后有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同学,麻烦问一下,这条路是往那个皇家园林去的吗?”
“什么皇家园林?这条路肯定不是,你要是不走出学校围墙,哪条路也到不了颐和园。”她不敢回头,挂着鼻涕回头一定不会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