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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给我家将军喂药?”叶舫庭警惕的握着解药瓶子,迟疑要不要给他。
苏长衫毫不客气的扬扬眉。
叶舫庭“噗——”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愕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手里突然一空,解药已经到了苏长衫手中。
“喂!”叶舫庭大声抗议——
只见苏长衫迅速倒出一颗药来,塞入君无意的口中,点他几处穴位,君无意喉头一动,药已滑了下去。
突然,叶舫庭只觉得自己袖子被什么东西勾到,“哗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
只见苏长衫理所当然的收回手,用刚才的布料把君无意的手腕紧紧包扎好。
“喂!你……你干嘛撕我的衣服?”叶舫庭大声抗议。
“哦,”苏长衫头也不抬的说:“你的衣服便宜。”
药效渐渐发挥,君无意的气息慢慢平稳下来,脸颊上的潮红褪去,成了玉石稚弱的苍白。苏长衫将人抱起来,朝叶舫庭道:“打伞。”
“你有没有君子风度啊~”叶舫庭瞪他:“你一个大男人,让女孩子撑伞!”
“不然我们换一换?”苏长衫很认真的回头。
叶舫庭看着被苏长衫抱着的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力气,再次一脸黑线,好在夜色比她的脸色还黑。
“等等我呀……”叶舫庭小跑追上去,却冷不丁一头撞在苏长衫的后背上!
“呜!干嘛突然停住——”叶舫庭揉着被撞痛的鼻子,诧异抬头。只见几丈开外,三道人影像长枪一样立在暴雨中。
闪电凌厉,刺目银枪猝然拦住去路:“我们殿下有请君将军。”
五、虚实
“告诉阿史那永羿——”苏长衫平平道,声音明明不大,但在暴雨里却有种刀刃般锋利的清晰:“他请人的手段既不光明,也不高明。”
“把人留下。”对方扬起了手中的银枪。
苏长衫径自向前走,暴雨狂风掠过衣角,他的脚下竟没有溅起一点水花,几个银影的气息明显紧张起来。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在他们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其中一个手中猛然一轻,他的枪竟已经被苏长衫所夺!苏长衫一招轻松得手,扬枪便向对方刺去!
“八荒!当心——”
这一枪毫不花哨的直刺对方心脏,破雨挟风而至!
他的同伴扬枪去挡,苏长衫的枪势却在空中突然变化,在几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枪已经横在了刚才说话的少年脖子前。
“九州!”只听一声惊呼。
“我不知道雄霸北方的突厥十四银影骑会这样不堪一击。”苏长衫很和气的说。
说话间他手中一紧,少年顿时被枪抵得无法呼吸。
在他话音刚落之时,被制住的少年突然用尽全力一肘拐向苏长衫的胸腹,也在这一瞬间,他手中动了——
在顷刻之间,他已经朝苏长衫刺了十二枪,枪法如此紧密而极速,甚至暴雨也不能侵入一分一毫!
苏长衫仿佛并不占优势,几次银枪都擦着他的身侧刺过。
电闪雷鸣之间,终于,一枪划过雨幕,只见玄铁的锋镝掉落在雨水中——
苏长衫背对着他们,手中握着三杆长枪。
轻轻掸去衣袖上斜飞的雨丝,苏长衫将那三杆枪重重掷在雨地里,凛寒冷雨溅起水花:“今夜我没有空杀人。”
躲在树后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叶舫庭探出头来,确定没有危险了,笑嘻嘻的撑着伞小跑过来:“快走快走,还要回去睡个囫囵觉,好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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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灯火流转。
“换上。”苏长衫将一堆干衣服扔给叶舫庭:“顺便给君无意也换上。”
“为什么要我换啊?”叶舫庭抗议。
“或者你去抓药?”苏长衫和气的说。连当归和天麻也分不清的大小姐再次一头黑线。
看着门被关上,叶舫庭红了脸迟疑又迟疑,终于慢慢将君无意湿透的白衣解开,突然,她怔了一下。
玉石白皙的胸膛上,布满纵横的新旧伤口——深的是新伤,浅的是旧创,狭长的剑伤,狰狞的刀痂。君无意自十三岁开始上战场,十年间受过多少伤?
烛光灼灼中,没有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从容,也没有负手而立的隽雅卓绝,有的只是这些深深浅浅的伤痕。
叶舫庭突然不忍再看,三下五除二的把湿衣褪去,拢起他犹自滴水的湿发,将干衣套上。
门“咯吱”一声,苏长衫拿着药膏进来了。
叶舫庭皱着眉头问:“君将军托人给我爹带话,他是不是早就料定今晚会出事?”
利落的将君无意手腕上的伤口擦好止血药,苏长衫将剩下的药和棉布往桌上一扔:“今晚出不了事。”
“呃?”叶舫庭睁大了眼睛。
“人忙于内讧时,就没有闲暇惹事了。”苏长衫悠闲的说。
“你是说——”叶舫庭狐疑道:“突厥人自己会内讧?”
苏长衫在雨中与十四银影骑交手时,那一句“雄霸北方的突厥十四银影骑会这样不堪一击”,着实不太像苏郎的风格,苏长衫虽然自信,但风度恰到好处,从不以损人自尊来抬高自己。
“你在激将他们?”叶舫庭眨眨眼睛。
苏长衫将药膏涂在君无意额上的淤青处:“突厥人不会内讧,不表示他们和盟友不会内讧。”
叶舫庭一脸茫然,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世上的所有巧合,都有某种必然。”苏长衫轻轻揉着君无意的额头:“国家最怕的既不是内忧,也不是外患,而是内忧外患恰好同时爆发。这恐怕也是君无意最担心的。”
“你是说——突厥人勾结朝中的势力?”叶舫庭的脑子转过了弯来。
苏长衫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突厥人把君将军灌醉,大隋的内应在宫内行刺,他们里应外合,然后趁乱生事!”叶舫庭睁大眼睛:“所以,君将军才会请我爹将防守最薄弱的东南城门增加兵力!”
“阿史那永羿名气那么大,竟然是个小人,连催情药这样下三滥的伎俩都用上了。”叶舫庭生气的皱起鼻子。
“我没有说,催情药的事是阿史那永羿安排的。”苏长衫走到另一张大床前,很舒服的躺了下来。
叶舫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干嘛?”
“睡觉。”苏长衫打着哈欠道:“折腾了半夜,当然是睡觉。隔壁还有房间,你自便。”
“你!”叶舫庭跺脚。
“如果你不避男女之嫌,在这里打个地铺,也可以。”苏长衫很大方的说。
“臭苏同!”叶舫庭气得拿起桌上的烛台就要砸过去,念及烧了万恶的苏长衫不要紧,在将军府引发火灾伤及无辜,只能放下可怜的烛台,蹦起来指着苏长衫道:“不准睡觉!我家将军的伤势……”
“伤都裹好了。”苏长衫无奈道。
“可是——”叶舫庭还是不放心的看了看沉沉昏睡的君无意一眼。
“体力透支,什么灵丹妙药,都不如让他好好睡一觉。”苏长衫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见苏长衫懒懒的合上眼,叶舫庭急忙道:“那你刚才说不是阿史那永羿做的?……”
“阿史那永羿如果做好了整套谋划,完全不必再多此一举。”苏长衫摇头:“他们来杀人的可能性不大,来救人的可能倒不小。”
“那,你还那么威胁他们——”叶舫庭一头雾水。
“我平生讨厌两种人,”苏长衫打着哈欠的声音已经有了些睡意:“一是吵我睡觉的人,二是逼人喝酒的人。”
叶舫庭笑嘻嘻去推他:“……你羞辱阿史那永羿的部下,又让他背黑锅,就激怒他——哪怕他不怒,也对盟友起了戒心;你一展身手,也是要给突厥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大隋朝大有能人在,不敢轻举妄动。是不是?”
苏长衫懒洋洋翻了个身,很巧合的,叶舫庭只推到了空气。
瞪了一眼连睡觉时也不肯让人欺负一下的可恶少年,叶舫庭只有沮丧的问:“大隋的内应是谁?你想到从哪里开始——?”
苏长衫用睡音扔给她两个字:“后宫。”
六、国色
后宫中,曲径绕翠,花团锦簇。
一个红裙的身影和一个穿着朝服的颀长男子正在说着什么,春意盎然也不及女子快乐的笑声。
只听几个宫女匆匆走过。
“知道朝中的士族小姐们怎么说吗?”一个宫女低笑:“长安城的春天最好看的两样东西,一是十里铺的桃花,二是朝堂上的南门探花。”
一个调皮的宫女吐吐舌头,轻声道:“我看长宁公主要摘下这朵奇葩。”
“皇上若将四公主许给他,你就去做个陪嫁的丫头!”旁边的嘻嘻道。
“你……”被打趣的宫女拧了对方一把,羞红了脸。
池边杨柳依依,丝条拂过水面。
御花园的池塘里有几尾金鱼正摇头摆尾,回暖的水温让它们十分快活。
“一心!”
只听一声快乐的喊声,叶舫庭跑了过来,四公主高兴的提起裙纱,也跑上前去:“小叶!”
长宁公主闺字一心,笑颜宛若清晨带露的牡丹花;叶舫庭玲珑帅气,似钻出松土地的青嫩竹笋。
这样两个女孩儿笑嘻嘻的搂在一起,是一道春日也无法模拟的风景。
“你们认识的吧。”长宁公主朝南门若愚努努嘴。
“大愚,士别三日,认不出来了。”叶舫庭笑嘻嘻的朝南门若愚挥挥手。
南门若愚微红了脸。
“你好久不来宫里找我,我无聊坏了。”长宁拉过叶舫庭:“真羡慕你想去哪儿都行。”
“那你赶紧嫁人啊,出了宫去,还愁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吗?”叶舫庭刮了刮她的鼻子。
长宁嗔怪的推了她一下,旁边的南门若愚的脸已经红到耳根了。
“你脸红什么?”叶舫庭摸着下巴,故意问。
“没有……”南门若愚的耳根几乎要烧起来,别有一种傻气的可爱。
“南门探花,你先回去,我要和小叶说话。”长宁公主笑道。
南门若愚得到大赦,立刻松了口气:“臣告退。”他告辞转身时,朱色朝服衣角随风而动。他身后是大片碧玉的荷塘,笔直的径叶稚拙质朴,将美无边无际的伸展向天际。
这家伙对自己的美从来没有一点点自觉,那种珠玉生辉的璀璨光华,被他糟蹋在了轻易的脸红里——要命的是,哪怕是被糟蹋,仍然是美。
“你喜欢大愚,是不是因为他好看?”叶舫庭笑嘻嘻的问。
长宁公主挑眉道:“是,也不全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爱脸红的男人——琼林宴上,士子们都风仪出众,抓住一切表现的机会。唯有他傻傻的埋头吃菜。”
叶舫庭大笑:“你注意到大愚,难道没有注意到苏同?”
“苏郎活该只在辞赋里。”长宁像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笑:“世间女子都爱慕苏郎,我偏不正眼瞧他,挫挫他的锐气。”
叶舫庭朝她翘起大拇指。
“南门若愚的胆儿还不小——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说我的琴艺是第二。”
“那你知道他说的第一是谁吗?”叶舫庭眨眨眼。
对方大大方方的展露笑颜,半点架子也没有的说:“能被列在苏郎之后,是我的荣幸。”
“原来你早就知道!”叶舫庭恍然大悟。
“呵呵,”长宁折下一枝桃花:“琼林宴上他和苏长衫眉来眼去的,我早就看见了。”
“嘻嘻……!”叶舫庭几乎笑岔了气:“你说他们……眉来眼去?”
“要是眼角的余光能杀人,他已经被苏长衫杀了百次了。”长宁挑眉道:“他那句‘公主的琴音可列第二’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很是无辜的,傻傻看着苏长衫的脸色呢。”
“哎呀……你观察的这么仔细……”叶舫庭乐得直不起腰来。
“他一天到晚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君将军如何义薄云天,苏状元如何智慧无双,叶大小姐如何可爱伶俐。”长宁将桃花扔进池塘里,顿时有一群红金鱼来争抢啄食:“他再说,我要吃醋了呢。”
叶舫庭大笑扮了个鬼脸:“他要是没有这样实在,虚言蜜语来哄人,就和这枝桃花一样,被公主殿下扔去喂鱼了,哈哈!”
金鱼们将桃花瓣啄散,长宁毫不客气的眨眨眼:“物以类聚,他能和君将军走得近,品行当然也如玉石无暇。”
恋爱中的女子都有种醉酒的美丽,却美得各有风情。
酩酊大醉、狂笑悲泣,是红尘众花之美;微醉尽兴而不忘记从心里微笑,才是国色天香。
“最近宫里不太平——”叶舫庭摸摸下巴。
长宁点点头:“昨天闹刺客,几天前三姐过世……”说到这里她的长眉也皱了一下。
“兰陵公主过世之前,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叶舫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