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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渊略一默然,终于应了一声,正要伸手把握剑柄,忽听有人高声叫道:“且慢!”众人均是一惊,掉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紫缎、面容英爽的三旬汉子越众而出,朗笑道:“在下苏南钱庄主事明三秋,窃以为渊少主当此宫主之位,大为不妥。”
花无媸一皱眉,脸上腾起一股淡淡青气,收回古剑,“哦”了一声,道:“明主事以为有何不妥了?”她目中精光灼灼,直逼明三秋。明三秋却不为所动,微微笑道:“第一,渊少主大逆不孝!”此话一出,数百人一片哗然。花无媸一愣,冷笑道:“这话也能乱说么?明三秋,若不说个明白,可要受宫规处置!”
明三秋笑道:“在下不敢。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花清渊至今只有一女,而且身中‘九阴毒脉’,性命有若悬丝,若他百年之后,谁可继承天机道统?”花晓霜便似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拳,脸色惨变,垂下头去,凌霜君一张脸也变得苍白如纸。梁萧不由心生怒火,对这明三秋好生不满。
花无媸却不动声色,淡然道:“这是我儿家事,他自有妻子,日后生儿育女,也不是什么难事!”花清渊浑身一震,站起想要说话,却见花无媸一挥手,只得叹了口气,退到一旁。
明三秋笑道:“也罢,诚如宫主所言,但这花晓霜已近十五,为何还未见他夫妻生出一男半女?”花慕容忍无可忍,厉声高叫道:“明三秋,你小小一个主事说这等话,不嫌放肆么?”明三秋笑道:“容少主万勿误会,在下也是为天机宫前途着想。要知天机宫内藏天下典籍,外有钱庄良田,宫人没有二千,也有一千七八,倘若群龙无首,钱财性命倒是小事,宫内典籍若是有所闪失,我等有何面目往见天机宫列祖列宗?”
花无媸瞧了花清渊一眼,冷笑道:“此事渊儿自有安排,不劳明主事关心,你若无他事,便请退下。”明三秋微微一笑,却不见后退,口中道:“在下还未说完呢!”花慕容眉头一蹙,厉声道:“你!你还有什么话说?”明三秋笑而不语,花无媸脸上却阴晴不定,寻思道:“此人平日在苏南料理钱粮,甚为低调,极不起眼。怎么今日突然变得如此张狂?难道有所倚仗不成?”她越想越疑,瞧了明归一眼。明归乃是明家族长,花无媸原盼他出面阻止,岂料明归手拈长须,神色冷漠,对眼前情形仿若不见。她不由得心头怒起,却又不便失了风度,冷眼打量明三秋,淡然道:“好吧,明主事请说!”
明三秋拱手笑道:“谢过宫主。据三秋所知,入选宫主之人须得武功算学皆在众人之上,方可继位,不知是也不是?”花无媸还未答话,左元已然接口道:“不错!是有这个规矩,那是当年人丁兴旺时定下的。自灵通公之后十代之内,花家人丁渐渐稀少,近五代来,皆是一脉单传,故而这个规矩久未提起了。”花无媸听他说的都是实情,无法反驳,只得道:“左二哥所言甚是。”
明三秋笑道:“好,既然有这个规矩,那么,渊少主更担不得宫主之位了。”花无媸面色越发阴沉,盯着他道:“又是为何?”语气中已蕴有怒意。明三秋目视花清渊,笑道:“只因无论算术武功,花少主皆算不得天机宫第一。”花无媸接口道:“不错,清渊的功力比老身略略差些,但精进神速,过上一年半载,天机宫之内当再无敌手。”
明三秋一手按腰,蓦地纵声长笑,笑声雄浑无匹,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花无媸心头微凛,扬声道:“有什么好笑的?”明三秋神色一凝,朗声道:“所谓道无常道,法无定法!宫主只在花家众人里算来算去,却不知天机宫两千之众,并非全都姓花!”众人闻此语,均是面面相觑,好不诧异。
天地反复(1)
花无媸看了明三秋半晌,不怒反笑道:“如此说来,明主事自忖胜得过清渊了?”明三秋笑道:“宫主英明!”花慕容见他小小一个主事,却大言不惭,忍不住飞身纵出,喝道:“无知狂徒,姑娘先称称你的斤两!”她掌中带袖,却是“云掌风袖”的功夫。
明三秋哈哈一笑,双掌一挥,大袖飘拂。花慕容见状,吃了一惊,敢情明三秋所用,竟也是花家不传之秘“云掌风袖”,只是掌力刚多柔少。明三秋一拂一拍,花慕容双腕竟被他大袖缠上,疾退数步,弹足横踢。明三秋左手骈指点她膝间环跳穴,右袖斜掠,拂她额头。这招“长烟落日孤城闭”袖如长烟,掌似落日,似守还攻,厉害至极。花慕容慌忙收足而起,成金鸡独立之势,使招“碧云冉冉衡皋暮”,右袖陡直,以刚劲克他袖劲,左掌轻挥,以柔劲退他刚劲。却不料明三秋双足一撑,身子如陀螺般飞旋而起,右掌化为左袖,左袖变做右掌,刹那间疾攻三招。这轮变化突兀至极,全然不是云掌风袖的路子。花慕容手忙脚乱,忽觉眼前一花。明三秋右掌已停在她喉前三分处。众人见明三秋六招制住花慕容,哄然惊呼。花无媸面上则如笼寒霜,倏地踏上一步。
不料明三秋呵呵一笑,收掌退后两步,垂手而立。花慕容定了定神,喝道:“你方才的身法,不是云掌风袖。”明三秋笑道:“我说过这是云掌风袖么?”花慕容心道:“是了,方才这一转,分明是他明家的‘北斗七步’,但他化入云掌风袖之间,却是天衣无缝,不着痕迹。”但她性子倔强,不肯认输,又大声叫道:“好,这次算我轻敌,咱们重新打过。”明三秋摆手笑道:“不必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动手动脚,成何体统?”花慕容一怔,怒道:“你说什么?”明三秋笑道:“女子无才便是德,理当穿针引线,伺候公婆。哈哈,武功再好十倍,还不是生孩子的料。”他明说花慕容,眼角余光却落到花无媸脸上。
花无媸眉间陡然透出一股青气,她虽是一介女流,但统领天机宫三十余载,驾驭群伦,不让须眉,哪由得一个后生小辈如此挑衅!她冷哼一声,便欲下场,谁知明三秋目光一转,对花清渊笑道:“渊少主,花家就你一个男儿,你敢与我一决高下么?”他招招进逼,却语语出奇,花无媸忖道:“不错,今日乃是扶持清渊继位,我若贸然出手,不但夺了清渊的风头,抑且落了这姓明的口实。”想着心生犹豫,停足不前。
花慕容瞧明三秋迭出大言,目中无人,早已气昏了头,袖挥掌起,飘然拍出。不料花清渊身子倏晃,众人也没看他如何抬足,便已掠过丈许,伸手在花慕容肩头一扳,叹道:“慕容,你退下吧!”花慕容被他一带,身不由己退出三步,转到他身后,心中虽然不愿,但也不好违背,只得乖乖退下。
明三秋见花清渊如此身法,心头暗凛,挑起拇指笑道:“好啊,如此才是做宫主的气量!”花清渊拱手道:“哪里哪里,明兄武功奇绝,花某佩服得很。”明三秋笑道:“渊少主无须客气,今日明某权且做块试金石,试一试渊少主做宫主的本事!”他神色一正,朗声道,“渊少主,先论文,还是先论武?”花清渊微一犹豫,便听花慕容叫道:“先论武,哥哥,替我打他两个大耳刮子。”花清渊想了想,叹道:“就如我妹子所言吧!”
明三秋暗自冷笑:“这花清渊果如传言一般,优柔寡断,遇事无甚主意。”当下拱手笑道,“渊少主请!”花清渊也拱手道:“请。”二人身形同时一晃,衣襟无风而动,但足下皆如磐石,不动分毫。这一较内力,竟是平分秋色。
花无媸心知花清渊为人平和,平日极少与人动手,但内力之强,小辈之中当无敌手。但见二人内力相若,心头顿然一沉,望着明归冷笑道:“明老哥,恭喜恭喜,你教的好侄儿!”明三秋正是明归的嫡亲侄儿,因父母早死,因此为明归收养,名为叔侄,实与父子无异。明归淡然笑道:“宫主过奖了,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小小主事罢了!”他语含讥讽,花无媸如何听不出来,冷笑一声,再不多说。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那二人已然交上了手,拳来脚往,斗得难分难解。
花清渊越斗越觉心惊,这明三秋招招式式全是天机宫的路子,但高妙渊博,却出人意表。二人斗到四十招,台下已是议论纷纷,灵台上嗡嗡响成一片。花慕容也忍不住道:“妈,这厮莫非将天机宫的武功学全了。那一招是‘五行接引拳’,这半招是‘穿花蝶影手’,这招是‘云掌风袖’。哎哟!还有左家的‘磐羽掌’,童家的‘灵枢定玄指’,杨家的‘八柳回风术’,莫家的‘苍龙翻江腿’,叶家的‘阳春融雪劲’,修家的‘悲欢离合拳’。咦!这招是什么?”
此时花清渊被明三秋一轮疾攻,渐渐抵挡不住,稍落下风。明三秋朗声长笑,拳若星飞电走,逼得他倒退不迭。花无媸面皮绷紧,涩声答道:“这是我家的‘轩辕九式’,适于男子修炼,你没学过。”她口中力持镇定,心头却如惊涛骇浪。敢情明三秋这百招之内,竟然将天机宫三十六门绝学尽数使遍,而且招招精妙,不少花家独门绝学也被他用了出来,娴熟之处不在花清渊之下。但花清渊却不知道他的虚实,此消彼长,尽被明三秋逢招破招,一一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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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反复(2)
忽然间,明三秋使一招“六爻散手”,左手虚招,花清渊想也不想,便以“六甲掌”格挡。花无媸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果见明三秋右臂突出,一招“千龙拳”飞出,正中花清渊肩头。花清渊退后数步,晃了一晃。花慕容急忙上前,一把扶住,道:“哥,不碍事么?”
花清渊默运内力,并无阻碍,摇头道:“不碍事,明主事手下留情了!”他直起身子,向明三秋一拱手道,“阁下武功精深,花清渊输得心服口服。我武功不济,着实不配当这个宫主。”明三秋见他眉间隐有喜色,暗觉怪异,略一沉吟,也拱手笑道:“承让承让。”众人听这两句对话,便似炸了窝一般,哄然乱叫起来。
花无媸忽地踏前一步,柳眉倒竖,厉声道:“明三秋!这三十六路武功你怎么练出来的?”明三秋笑道:“这是三十六路武功么?”花无媸一愣,喝道:“怎么不是?你方才武功之中,将‘天罡徒手三十六绝’尽数使出来了,老身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休想抵赖!”她转身望着左元道,“左二哥,八鹤中以你见识第一,你说是么?”
左元微笑道:“确是如此。”花无媸冷笑一声,目视明三秋道:“天机三十六绝中,除了你明家九绝,另有九绝乃是我花家不传之秘,另十八绝却是左、童、秋、修、叶、杨的家传功夫。这二十七门绝学,你从哪里学来的?”明三秋微笑不语,左元却起身笑道:“宫主言之差矣,明贤侄虽然使出三十六绝,但据我看来,却没一门绝学用完过,只是东鳞西爪、拼凑巧妙罢了。”
明三秋抚掌笑道:“说得好,我当真不会三十六绝,只会一绝,便叫做‘东鳞西爪功’。”花无媸脸色微变,打量左元半晌,缓声道:“左兄目光如炬,老身自愧不如!”她看了看左元,又看了看明归,二人均与她含笑对视。花无媸何等聪明,刹那间心头通亮,慢慢坐回椅上,淡然道:“明老大、左二哥,你们可知道,老身一时未传位,便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么?”
明归将衣袍一拂,挺身站起,轻笑道:“花无媸,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当只有我二人么?”花无媸神色陡变,刹那间只见修谷、童铸先后站起,叶钊、杨路、秦伯符却是一脸茫然。
那四老将手一拍,场上人半数上前一步,全是五家之后。花无媸脸色倏地惨白,她极力压制心头波澜,冷笑道:“明归,我只想明白,你们为何如此做?”明归笑道:“说来简单,自古以来胜者为王。”左元接道:“不错,我们忍你太久了!”修谷望了花清渊一眼,微觉惭愧,叹道:“花家血脉已断,早当另立新主了。”花无媸忍不住厉声道:“胡说八道,清渊难道不是花家血脉?”童铸冷笑道:“他不姓花,他姓……”话未说完,眼前一花,脸上已清清脆脆挨了花无媸一记耳光。明归与左元见状,一个用掌,一个使笛,左右夹击花无媸。秦伯符蓦地纵身上前,“嘿”的一声,一掌拍出。左元只觉大力涌至,回掌挡住。只听“噼啪”两声,花无媸对明归,秦伯符对左元,互拼一掌,各各跳开。
花无媸转身拔剑在手,蓦地厉声喝道:“清渊,太乙分光。”花清渊手握剑柄,眉宇间却露出几分犹豫。童铸大大迈前一步,昂然道:“好啊,花无媸,你要用外人的功夫来对付我们吗?若你要刺。”他指指心口,冷笑道,“往童老三这里刺,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