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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叶长风这一生,怕是从来也没这样狼狈过。
一向高洁自持,冷淡犀利,此刻却衣衫半解,裸露出光滑颈项,大半个白玉般的胸膛,眼中情潮未退,面上晕红犹存,黑发凌乱地半垂下数绺,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处子怀春,最是诱人。
唐悦注视着面前这难得手足无措的男子,心中百转千回,终究还是化作一声长叹:“长风,你要做这种事,为何不早对我说?”
叶长风面上有如火烧,匆匆掩了衣襟,呐呐道:“我……子若兄带我前来散心……我先回去了……”
“子若兄?叫得倒亲切。”唐悦哼了一声,一伸手,拦住叶长风向外走的身躯,“着忙什么,既来了,何必急着走?或者,你还是想见绿珠,不愿看到我?”
“怎会。”听出唐悦语气隐隐不善,叶长风不明所以,却也直觉知道不该去惹他,尴尬一笑,也算慢慢镇定下来,“这里,是你的地方?”
“不止这里一处。不是早告诉过你么?”绿珠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房门重又被掩紧,唐悦从容踱到一边桌侧坐下,伸手让了让,“暗影之狼,专司消息,麾下美女如花无数……川陕这一带数省,倒还没有哪个地方缺了我的青楼。”
叶长风听得呆住,这才知道,原来最大的危机竟在这青楼之中。再细想,更觉心寒,这烟花之地,什么样的三教九流没有?三两杯醇酒下肚,枕边软玉温香莺啼娇呖,还能把持得住不泄露机密的男人只怕不多。
难怪反贼消息灵通,几年剿困无功,若不是这次大军压境数省合围,胜负如何,还着实难说。
不由自主地坐下,怔怔道:“你果然厉害……为什么却告诉我?”
唐悦淡淡一笑,蘸酒在桌上画了个标记:“以后若要再寻风月,但来找我。记着这个就是,定挑最好的娇娃奉上。”
“我不是……”叶长风苦于无法分辩,窘得额头泌出一层细汗。
唐悦看在眼里,倒底怜惜之意占了上风,不忍再逼他,终于放缓了口气:“方才我已听绿珠说了……你既要见识情欲滋味,刚才怎地突然罢手?”
“我……做不下去。”叶长风略侧转脸,不使眼光与唐悦相对,“我知道你会笑我,可是她与我非亲非故,我实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感觉到唐悦迫人的眼神,困窘之下,连叶长风自己也不知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噗哧一声,唐悦才喝了口酒,听到最后一句,全都喷了出来。
好不容易平定气息,唐悦直起腰,叹道:“罢了,别的我也不去问它,长风,你实说,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
“我……”
瞧见叶长风言辞闪烁目光犹豫的模样,唐悦胸中一股无名怒火又起,他自然知道,自己心绪如此烦燥,全是为了面前这个男子,可气这男子,说他糊涂,论起国事来头头是道,分毫不差,说他精明,自己的心意,他却全然不知!
再不耐烦与他细说,一伸手,已将叶长风轻车熟路揽入怀里,威胁道:“再不说,小心我逼供了。”头一低,啮住了叶长风温润的一侧耳垂。
叶长风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心跳得厉害,动也不敢动,好在唐悦的怀抱却是熟识的温暖,倒也并不当真害怕,唯恐他愈加放肆,只得断断续续将因果都说了。
叶长风吞吞吐吐说完,唐悦面色已是变了几次,最后忖思一下,突然爽朗笑了起来:“长风,你这个傻瓜,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再不会放过你。”
也不容叶长风挣扎,一只手已去解他的衣衫,唇却凑在叶长风耳畔,低低道:“别怕,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全都教给你,定让你彻彻底底,从里到外,全都明白……”
叶长风再不解风情,也能听出唐悦要做什么,不禁又羞又恼:“不要……我们同是男人,这种事,于天理不容!”
唐悦只是笑:“容不容,关天什么事情,只要你我愿意就好……那你又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倒奇了,女人你不要,男人又不要,你上青楼来做什么?”一边低语,一边将气息全吹进叶长风耳中,满意地觉出怀里身子阵阵颤抖。
“我说不过你……可是,你莫要迫我……”叶长风撑住唐悦胸膛,颤声道。论起风月经验,叶长风与唐悦相差,不亚于天地,被唐悦几下一逗,叶长风整个人都绵软了,唯有心头一点神志依然清明,知道若不反抗,便将万劫不复。
唐悦仔细瞧了瞧叶长风双眸,竟当真停住了手,微笑道:“好,我不勉强你。绿珠和我,你选一个吧,你既要领略风月,今日总要叫你满足。”
“可不可以都不要……我后悔了……”叶长风软弱道,他的喘息也有些不稳定,黑发沾了汗,半湿地覆在肌肤上,鸦翅一般。
“不可以。”唐悦干脆答道,修长的手指再度抚上叶长风的胸膛,低哑的语气透满情欲,“我瞧你还是选我罢……我的体力比她好……何况,我还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喜欢,喊住手,随时我都可以停下……”
“……”
叶长风再发不出声音,盖因他的唇舌已全被唐悦的封住。
并不是不能反抗,只是,事至此境,叶长风已无力,也不愿再反抗……
红帐低垂,沉香浓郁,日光映进重绿窗纱,幽幽地在粉墙上爬格。
衣衫凌乱散了一地,喘息呻吟断续不绝——
“……长风……你好不好?”
“唔……”
“抱住我……呀,你咬得我好紧……”
随即一声痛呼,想是有人被小小教训了一下。
……
唐悦贪恋地看着雪白枕上,叶长风黑发散乱,沉沉睡去的容颜。
方才狂乱的欢爱让他累坏了……不过长风还真是没用,才一次就……
唐悦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不愿招惹他,却终究还是招惹到了他。是不是天意?天意要叫自己羁绊在这一份矛盾重重的情爱里?
天下虽大,只怕也没这份情的容身之地。
“为何我爱上的会是你,我的丹凤……”喃喃低语,唐悦俯下身去,将怀中人花瓣似的红唇再度吻住。
被侵袭的人虽在睡中,似也能感觉出风暴的再度来临,不安地挣动了一下,还是被分开双腿,朦胧醒来,再次被迫品尝销魂蚀骨,欲火焚身的滋味。
……
这一刻,且忘了周遭风雨;明日寒霜。
4
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叶长风啊地一声,自忖还从来没有这般晚起过,张子若不知是否已先行回衙,若还在外面等候,自己的脸面,可真不知往哪里搁了。转念又思及昨夜欢爱,数度狂乱宛如梦境,到最后自己竟也被逗弄到主动索求……不由脸上一热,再不敢去细想。
回看房中,唐悦不知何时已起,衣衫整齐神清气爽,正在窗下持了本书翻读,阳光淡淡照上身,更衬出整个人的俊美挺拔,轩昂不凡。
觉察叶长风已醒,唐悦转头爽朗一笑:“长风,累么?再多睡一会也无妨的。你那张子若已派婢子前来传过话了,说公务他会敷衍,要你只管休息。说起来你这属下可真不错,连这等事也照应周全。”
“我还成。”听出唐悦话中有取笑之意,叶长风红了红脸,去寻衣物,“子若原就是精细人,不过,他要是知道昨晚我同……同你在一起,怕是要吓呆了。”
“他?”唐悦放下书,走过来帮忙,笑道,“他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会被我们吓呆?慢说两个男人在一起,便是十个男人在一起,只怕他眉头也不会皱一皱呢。”
“咦,子若还有这能耐?”叶长风平素从不过问属下私隐,闻言不由惊奇,“我见他平日立身还算严谨,不至于如此荒唐吧?”
知叶长风此刻定是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唐悦体贴地为他穿上中衣,却在系带时蓦然停住,指尖沉迷地在肌肤上打滑,口中笑道:“你是个冷面知府,当然不知——也只有你这个知府不知罢了,现在普天之下,有哪处官衙还是清水?说事的,请托的,结交示好的,凡此种种,莫不要先上舞榭馆台,心情欢畅了才好说话,张子若虽是师爷,却是你手下第一等倚重的红人,但凡有眼色的,谁不肯抢着巴结他?也不全为求他办事,只图混个脸熟,关键时莫要出来作梗也好。”
“这我倒是知的。”叶长风将衣结扣上,微笑道,“在京师时,我们同年同僚,也一般有宴游作乐,不过方才听你说得骇人,什么男人,还是几个男人……”
“所以说你还是不懂。”唐悦笑着叹息,“那是真有的,不过不在寻芳居,在城西的另一家别馆,每到月中月末都会有特例表演,专供贵宾富豪观看……有时是男女,有时全男,每次十对,都是千中挑一出来的好手,”口里说着闲话,手指已挑开才系上的衣带,潜了进去,“俗称天魔舞,最是妖媚,你若想看,我可以带你同去……别瞪我,张子若就见过多次呢。不过这人居然心定神闲能把持得住,想必是有些来历的,不是寻常师爷格局。”
那是自然。皇上亲挑出来的人,怎会有弱者。不过这样的人才,居然用来监视自己,实在是……要算浪费呢,还是可视作皇上对自己的看重?
叶长风默然,一时未及注意,回过神时,身子已又落入唐悦掌握。
一个是情难自禁,一个是欲拒无力,云雨重整巫山再赴,清晨曙色里种种琐事,自不必再提。
直纠缠到下午才返回府衙。叶长风原还有些不敢抬头,见张子若神色安祥绝口不谈,总算也渐渐宁静下来。
张子若心中却是说不清的滋味。叶长风不再苦闷自咎,固然是他所愿,然而眼看他归来时眸光湿润容颜鲜妍,唇边笑意似隐还现,分明是鱼水极欢了,胸口无论如何有些沉闷,面上却仍是清风明月一派安然。
他是不知叶长风与唐悦一事,若知了,心境如何,实是难料。只是世事既为世事,机缘巧变自然常出乎人意料,纵精明干练如张子若者,也不能尽在算中。
此后叶长风一心专注公务,寻芳居三个字,连提都不曾再提起,更无论涉足。唐悦倒也不强求,他原本外号江湖第一香,那是一等一的轻功,要深更半夜无声无息潜入府台大人房内,跟吃白菜也差不多。不过叶长风白日事务繁忙,每每疲倦乏力,唐悦不忍他劳累,也不大去引弄,两人相处反而以温言谈天居多,平和沉厚别有一番光景。
天下局势却已悄悄起了变化。
先是北辽,半月的沉寂后,突然气势汹汹大举进袭,也不知为帅是谁,只知手段极是犀利老辣,神出鬼没,转眼间宋已连失三城,西北边防岌岌可危,告急文书雪片一样向京师发去,京师方面,却是出奇地毫无动静,除了官样文章安慰督促外,什么调度都未作。
这日,平阳府叶长风接到朝廷密旨,纸上只有淡淡一句话,令他立刻交割事务,上京面圣。叶长风接旨后不免疑惑,私下相询张子若,却连他也不知情,只是大略估计,或与北辽有关。
平阳府不可长久缺主,张子若这时已挂了个馆职在身,叶长风有心荐他接任,此时他圣眷正隆,张子若人脉又好,若真有心,先代理府台再接任也不是不可能,张子若却极力推辞不受,还愿为他僚幕,叶长风想到张子若身份特殊,也便不再勉强。
与唐悦这厢,却是真正要分别了。
5
夜半时分,不知何时下起的雨一滴滴敲在草木上,淅沥沥传出几分凄寒。
知府衙门后院上房的灯火还微微亮着,在雨夜里朦朦胧胧,一团晕黄。
“唐悦。”
“嗯?”
叶长风合上卷宗,向后望去:“朝中有旨,令我即刻回京,明日我便要动身了。”
“他……倒底还是忍不住了。”唐悦把玩短剑的手停了一停,似笑非笑。
“这是圣上的旨意,你莫错疑。”叶长风自然知唐悦这个他指谁,心中大不以为然,“他与圣上表面虽和,内里互有猜忌,圣上也未必肯听他的。”
“长风,你怎地也呆了。”唐悦低声笑着,暗影中看不清表情,“这就好比对奕。调动自己的棋子那是应当,迫对方按自己的路布局,那才是好手。”
叶长风怔了一下:“我不信。就算你说得不错,我也只以圣上旨意为准,别人要如何,与我无关。”
“是么?”唐悦轻笑着,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口中又改变了主意,踱到叶长风身前,低头下望,“那你就忍心扔下我一个?”
叶长风愕然,唐悦英爽过人,何曾出过这种哀如怨妇的语调,及至细看,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