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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您这朋友的喜好可真够特殊的。」
仗着公子气性温良,小连大胆地评述。
话还没说完,门帘突然被挑起,一个身披大氅的男人自外面大步跨入,手中却只端了一个小小的玉碗,他径直来到床边坐下,将碗递给公子,看着他喝了第一口,这才淡笑瞧了小连一眼:
「蓝珊越发会做事了,连闺阁千金都敢弄来给你当婢女,也不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这一眼淡淡的,并不带任何责怪,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看得小连心头一窒,连呼吸都仿佛被压住,下意识地低垂头:
「家破人亡之孤女,怎敢再称闺阁干金,小连若做错事。请公子责罚便是。」
公子却轻轻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碗。
「小连,你先出去吧,有他在,今天这里不用你了,你好好歇着,想出去走走也成。」
少女窈窕的身形款款而出,消失在门帘之外,公子看向男人,微微一笑。
「她还小,你吓她做什么。」
男人哼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碗,亲自舀了一勺,递到那双淡白的唇边。
「杨力群爱财贪墨,虽说是官场倾轧翻了船,被革职流放倒也不曾冤了他,却想不到他有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女儿。」
「英雄不问出身。」公子顺从地以口就药,微笑道,「我看她倒颇有林下风气,和她父亲不同,也不似一般女子。」
「正因如此,才愈不能留在你身边。」男人瞥了公子一眼,轻嗤,「免得有人又要想起什么有很多女属下的朋友……」
公子只是微笑,自管小口小口地喝药,并不理他。半响才悠悠道:
「这两年,王爷铁骑纵横,威势日长,急地这气性,却是日见小了。以前可没听你说过这话。」
「以前我不用说,只用抢的。」男人低笑,极顺手地揽住公子的的腰,抱在怀里,「现在既己抢到手,免不得便要抱怨一二,以泄当年之忿了。」
一碗药终于见底,这药只有八味,药汁却浓厚粘稠,且越往下越是苦涩,饶是公子已喝了不知多少回,仍被冲得微微蹙起了眉。他闭起眼,靠在温热的胸膛,任那双惯掌戎马的手轻轻替他擦拭去唇边药渍,神思一刹间有点恍惚,低喟道:
「其实,你这两年为我,也吃了不少苦……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有时,我真不知道……」
「别说,」男人轻柔地以指抵住他的唇,凝视他的双目,面上现出极少见的儿女温情之态,「我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该将你拉回来,害你留在这世间受苦,每一天都那么难捱。」俯首亲了亲公子的额头,「可我放不了手。也不准你放手,我要你活着,陪我。」
公子苍白如玉石的面上难得地激出两丝淡淡红晕,虽然极浅极微,却如月夜流光,格外地动人心魄,他微微转过脸,咳了一声。
「方才我上来时。看见营寨根基己定,照这情形,再过半年便可对乌罗部夹击用兵——」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种事物重重地堵住。室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炉火哔卜轻响,夹杂着极微的濡湿之音,许久,才有人象是将唇舌从什么上面移开,含糊不清地低语:
「你这个毛病却是永远也改不了,为什么总想着跑……」
回答他的却是对方难得一见的邀请。
半晌,再分开时,有个声音已喑哑抑制:
「你才到这里,身子还弱……」
小连沿着山间的小溪随意地往前走,她没做过婢女,但对婢女大概要干些什么,还是知道的,心里明白,应该没哪个婢女象她一样,既轻松又清闲,几乎无可事事了。
她就这么散散漫漫地走着,一路上既没有人盘问,也没有人拦阻,甚至连活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几个,小连也算读过几本兵书,但却实在想不明白,这种防御,究竟算太松,还是太紧。究竟是他们过于自信,不加防备,还是防范的手段太过高明,让人觉察不出。
不一会儿,她看到了一个能给她答案的人。
那个按他们称作头儿,神情总是冷漠的蓝衣人,他的斗篷脱在一边,露出贴身的黑色劲装,正凝立蕴劲,一掌接一掌地向溪面击去,水面并不宽,被他击得一阵阵水花乱迸,溅起数尺高的道道水柱,在阳光下折射出五色晶莹的光芒,煞是好看。
原来这里是他的练功之地,小连小心地停住了脚,她听说武林中人有很多禁忌,其中一条就是练功的时候忌讳旁人偷看,狠一点的甚至会挖掉偷看者的眼珠,虽然看起来他不象那种人,可是谁知道呢,小心为上。
正要转身偷溜,那个一直背对着她,似乎完全不曾觉察的人却冷冷开了口:
「站住。」
「哦。」小连听话地停住,低下头,恭敬地问道,「军爷有何吩咐。」
似乎为这个称呼微微皱了下眉,却并不纠正,蓝衣人面无表情地道:
「既然是他们让你来的,你就去生火吧。」
「生火?」小连呆了一呆,有点猜到自己一路通行无阻的原因了。
蓝衣人似乎也明白过来,低骂了一声,看向小连,有些无奈:
「你会生火么?」
「……没生过。」
「烤鱼呢?」
「……好象不会。」
基本上这两个答案都没有出乎蓝衣人的意料,他叹了口气:
「那你拾鱼总会吧,去那边把鱼群拾过来,小心别弄破手。」
「是。」
身为婢女而一样活也不会做,小连自己也觉不好意思,总算有件能得帮上忙的,立刻快步跑了过去。走到河边才发现,地上零乱躺着十数条叫不出名字的小鱼,长不过一指,全身近乎透明,只有头尾是微带亮光的银白,形状甚是奇特。
原来蓝衣人击水不是练功,面是抓鱼,小连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捕鱼方法,不由大觉新奇。手下却不敢怠慢,将鱼都拾了起来,用绢帕兜住,拎回蓝衣人身边。
火已经生了起来,几根树枝搭出了一个简易的烤架,蓝衣人从怀里取出一把银针。将鱼一条条钉在烤架上,他的动作极仔细也极快,小连想帮也帮不上,只能在一边看着发呆,最后,蓝衣人抓起厚厚一捧枝叶覆在火上,腾空而起的滚滚白烟立刻将鱼架湮没。
小连早己悄悄躲到上风处,蓝衣人却也没让她闲着,问了问公子的起居,又问今日吃了些什么,小连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是被赶出来的,将事情叙述了一遍,蓝衣人听后默然,半天不曾出声。
两人一坐一站,直到鱼干熏完。蓝衣人才掏出个木盒,将之装起,淡淡吩咐:
「将这个拿去给公子,每日至少要让他吃一条,少了你自己拿肉替。」
小连寒噤,什么也不再多说,抱起木盒便走,走了很远,偶一回头。看到蓝衣人的身影仍在原处,一动不动,隐约还在对着火堆发呆,莫名地,小连也叹了口气。
得到允准,小连将鱼干拿进去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火烧云在西天铺得正旺,象朱红颜料洒翻了一般,公子的房间也开了半扇窗正对着漫天霞光。公子靠坐在椅上,凝注窗外,首领却已不在。
也不知是被晚霞照射,或是其它缘故,公子的面上映着浅浅一层绯色,衬着丰裘长长的毛,看起来有种格外的温情,精神也象好了许多,小连轻轻地将木盒放下,便听见公子问:
「如果为了夕阳,而放弃了所有的朝阳,你会否觉得,那是种遗憾?」
「不知道。」小连顺着公子的手势,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想了想,实话实说,「可能不会吧,因为有夕阳可看,至少比什么也看不到要强得多。」
「你比我当年豁达。」公子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笑意,「也许还胜过我现在。」
「有时候,人不够洒脱豁达,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考虑别人太多。」小连托着下巴,认真地道,「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他还说,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些难解的结,所以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解不了,那也没什么。」
「哦,是吗?」公子微微一笑,瞥见桌上的木盒。转过话题,「这就是珊儿要你送来的?」
「嗯,是熏鱼。」小连大致猜到珊儿就是蓝衣人的名字,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公子是否常周身疼痛?」
「为何这么问?」
「因为熏鱼用的草是乌头草。」接话的不是小连,是从窗户里轻轻巧巧跳进来的蓝衣人,珊儿,他走到公子身边,俯身将毛毯向上拉了拉,淡然地看了一眼小连,「乌头草可以止痛。却也是毒草中最常见的一种,如果师从名医夏应桂学习三年的人,连这点眼力都没有的话,也就是笑话了。」
似乎她的出身,经历,做过些什么,没做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已了如指掌,小连目瞪口呆,心中满满充斥的,不知是惊讶还是惧怕,半晌才回过神来,恍然道:
「你……你是故意的……」
「你应该庆幸,你通过了测试,还活着才对。」冷冰冰地说完,蓝衣人再不理她,反而向公子轻声道,「留在你身边的人,不试一下,我总是难以安心,这次也是顺手,不是刻意安排,你莫要生气。」
公子苦笑叹息:「你们,唉……」又歉意地望向小连,「我身子太弱,或许已经不起任何波折,所以,他们难免做得太过仔细……姑娘若不开心,我可派人将你送到安全之地……他们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没有,没有不开心。嗯,我的确是个外人嘛,应该的。」被公子柔和歉意的眼光注视着。小连突然脸红,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连耳根也染上了红晕,慌慌张张跳起来,「能和公子聊天我很高兴。那个,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还没说完,就急忙冲出了房间。
在她身后,蓝衣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直到公子微笑拍拍他的手:
「很不错的姑娘,对吧,胆也挺大,见了他跟你还没有被吓跑的,似乎也就这一个。」
「若非她是我亲手所救,我还真怀疑她是否在有意接近你。」蓝衣人挑了挑眉,在公子面前。他的冷漠已全化成关切,「再过几天我要出去,首领又不能时时在你身旁,你——」
「我会小心的。」公子叹息苦笑道,「莫要忘了,我现在是已死之人,已没有任何价值,你们本不该这么草木皆兵。」
「那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知道,你的命不单只是你一个人的。」
蓝衣人如此利落干脆的回答,公子也无可奈何,瞧了瞧天色:
「他也该回来了。叫人送两份饭菜来,你留在这里一同吃罢。」
「晚饭不急。」蓝衣人将窗户闭起,又小心翼翼地从木盒中拈起枚银针,将针上钉着的小鱼干送至公子面前,「你先吃了这个,那小连认得出乌头草,却认不出竹叶龙,眼光还是太浅。」
「她学的是药,不是毒。」公子皱眉将外表似鱼的毒蛇嚼碎,吞下,「最近天气不错,既无风又无雨,为何叫我吃这个?」
「除了去筋骨寒痛,也能除肌肤淤滞。」
蓝衣人简简单单说了一句,不去看公子颈中淤痕,公子怔了怔,「多谢,」忍不住又补了句,「不关他的事,是我……」
声音渐低如蚊蚋。
蓝衣人好象什么也没听到,将木盒收起:「我去瞧瞧营防。」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那也很好,只是,小心身子。」
接下去的十几日里。小连总算学会了怎样当一个称职的婢女,其实正如陆虎所说,实际上需要她做的事并不多,首领多数时候都会陪在公子身边,而公子诸事又惯亲力亲为,能自己做到的,极少假手于人。是以小连每日所要做的。无非就是端端茶,送送水,公子要出门的时候,替他加件外衣,诸如此类,做得最多的,反而是给公子读书。
公子喜欢读书,除此之外,首领外出的时候,还要替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