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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喜欢读书,除此之外,首领外出的时候,还要替他处理一些急件,病弱的缘故,他的眼晴不能长久视物,小连来了之后,公子便时常请她读一些文章,但却并不涉及机密。
一日,小连送茶进去,见公子在烛下瞧一份书函,蝇头小楷的字体,看得有点吃力,忍不住便道:
「公子,我来替你读罢,我在这里出不去,就算想泄密也没有机会。」
公子放下手中函页,揉了揉眉心,叹道:
「我不是不信你。」
「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惹进麻烦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平白被人怀疑嘛。」小连满不在乎地道,为他续上茶水,「可我没有做就是没有做,我才不会在意那些。」
「勇气可嘉。」公子望着她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也象你一样,什么都敢做,只求问心无愧。」
「难道不好吗?」
「那也不是,只不过到了现在,才明白,很多烦恼,多想一想,其实可以避开,我问你,如果这些公文里,有一些是要对你朋友不利的,你读完后,会不会想偷偷给你朋友报个消息?」
「才不会,」小连撇了撇嘴,「我既不懂武功,也不会骑马,又没有养过鸽子,什么也传不出去。」
「那只是不能,而非不会,心里总是会想着吧,那又何必。」
「等等,你这个比方不对,」小连叫了起来,「我家人都己不在了,以前那些手帕交,就算还有认我的,你又怎么可能对她们不利。」
「我只是举个例罢了,况且,杨三小姐的朋友,可不止只是手帕交那么简单吧。」公子的笑容,在烛光下看去,竟然有丝调侃和神秘的意味。「比如说……唐悦,他还好吗?」
小连吃了一惊,这是她到这里来之后,第一次真正的惊慌失措,脸色也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嗫嚅道:
「你……你怎么知道……」
「你系衣结的手法,跟他的极为相似。那是他门中用来辨识身份的方法之一。」公子笑了笑,「我姑且猜一猜,倒被我猜对了,只是我却想不明白,你一介闺秀千金,身边并无江湖人士,他又早已退出中原,你们倒是如何结识。」
小连镇定了一下心神,见公子并无怒意,稍稍安定,讷讷道:
「其实我并非他门下之人。」
「嗯?」
「我小的时候,很是顽皮,越是我爹吩咐不许做的事,我越是想做。有一天,我爬到树上,却无意中看见,我爹新买回来的七姨娘的房里,有个男人。」
「你还来不及叫,他就已经发现你了,是么?后来他用什么方法,令你肯乖乖答应,不说出去的?」
「我要他时常带我偷溜去玩,他却说,不行,他这次来过后,就要出远门了,可能几十年都不会回来,他也不怕我向爹告密,因为七姨娘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也坐不到花魁的位置了。」
「花魁,他还真是……」公子失笑,「后来呢?」
「我急得大哭,他最后只好答应,会叫七姨娘多照看我,然后他就走了。他的很多事情,我都是后来从七姨娘那里听来的,又过了几年。七姨娘小产故了,我也就渐渐将这件事忘掉,直到我家突然遇变。我爹死了,我被流放到边塞。路程走到一半,他忽然派人送了个信给我,说我家的仇人,他已替我杀了,叫我日后好自为之。」
「千里杀一人……事了拂身去,嘿,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是那脾性,倒也令人心羡。」公子摇了摇头,笑道,「你跟他说,人都已经老了,当年的事,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他若想来看我,我扫榻以待便是。」
「可是……」小连喃喃道,「他真的没有叫我来做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该怎样找他。」
「到时你这么说便是。」
公子只是微笑,并不多加解释,倒听得小连一头雾水,深感这真人行事之莫测高深。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这是你说的么。可是,只要有那剩余的一二,生之为涯,也便是有所期待的罢。」小连走后,公子看着烛光,喃喃道了一句,仿佛是对那天涯之外,许久不见的朋友,低语一样。
人的一生,似乎都在不断地系上一些结,再慢慢地将它解开,他的一生,已系了太多的死结,可是明天如何,又有谁知道呢,光阴,总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后希望所在。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