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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听听另一个版本么?”
傅秋的声音自房内传上来,不甚响亮,竺幽二人对视一眼,将呼吸都放得轻些。
那原本,就是个一厢情愿的故事。
郎有情而妾无意,一腔深情终化为刻骨仇恨。
当年的五毒岭毒王收了一男一女两个徒弟。
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漫长的岁月里,除了与毒物为伴,便只有彼此的容颜日渐清晰。
两人整日一同学艺,一同上山采药,初时不觉,但年岁渐长,读的书多了,她心智渐渐成熟,某日终于意识到,男女有别,师兄毕竟不是亲兄长,该避嫌的还是要避。
她开始有意识地拉开与他的距离,他却浑然不知。
有一日,她采了药草去找师父,正巧碰上师兄与师父在交谈。不记得是出于什么心理,她躲到了一旁。
“师父,我喜欢秋儿已久,还望你能做主为我们办婚事。”
“漠南,你可有问过秋儿的意见?”
“秋儿与我一同长大,自然是喜欢我的。”
她浑浑噩噩走远,说不清什么感受。
喜欢师兄么?自然是喜欢的,可要嫁给他,又好像有些不愿。好像是有些区别,可她也说不清区别是什么。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一个男子,为寻药草而来,长途跋涉后晕倒在五毒岭的毒物障外。
男子灰头土脸,但满身尘土掩不住清俊面容。
沉寂已久的心突然就有了一丝触动,她看着那男子干裂的唇和紧锁的眉,鬼使神差的,将他带了回去。
为他解了毒,意外的相谈甚欢。而她迷惘的心也陡然清明。对师兄,是像亲人那般的喜欢,与对师父的感情无异。可那绝对不是男女之情。
那男子,唤作沈晓峰。自幼学医,天资卓越。她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与师兄完全不同的情感。
初见时的触动渐渐落地生根,很快,她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而这世间最美好之事,不过两情相悦。
师父也对他极赞赏,毕竟这样的资质难能可贵。她沉醉于与沈晓峰的相爱中,同时也日渐不安。因为师兄开始以各种名义向沈晓峰挑战。
所幸,沈晓峰都赢了。
那日,她亲手做了菜肴给沈晓峰,师兄突然进来,脸色和善说师父找。
她不疑有他,去师父那回了话,再回来将菜端给沈晓峰。
他温柔地抱着她,眉眼间俱是真挚的情意。
他说,过两日就向师父提亲,带她回百草谷。
她幸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时她已有了身孕,最爱的男人就在身边,而她马上就要与他成亲,这样的时刻,多么美好。
她含笑应着,亲手将菜喂给他,语气甜糯问是否合他口味,然后看着他俊朗的面容逐渐扭曲,脸色一寸寸灰败。她惊慌失措,电光石火般想起师兄方才和善的笑容。
程漠南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身影笑得冰冷。
他偷了师父珍藏的至毒的药,并拿走了解药。
她苦声哀求,他却只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么,你便陪他一起死吧。”
回身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沈晓峰,她毫不犹豫地吃了剩下的菜。
她看着程漠南眼中惊惧交加,淡淡一笑,忍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痛感慢慢爬到了沈晓峰身旁,安静地闭上了眼。
醒来的时候,师父一脸歉意坐在床边,为程漠南向她道歉。
幸好师父及时赶来,逼程漠南交出了解药,才免她二人一死。
第二日,他们就拜别了师父,离开了五毒岭,带着腹中的胎儿,颠沛流离数日,回了百草谷。
她再未听到过程漠南的消息,起初自然是恨的,但到了最后,连恨都渐渐淡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程漠南有了个孩子。
“我从来,也未曾喜欢过你父亲。”
一室沉默。
程复忽的低低笑了一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整个人都开始战栗。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傅秋怜悯地看着他,语气温柔:“孩子,其实无论如何,这也是父辈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程复抬眸看她,猛地摘掉了手套,常年不见天日的手异常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经年累月,数不胜数。
竺幽沉默了。虽她对程复实在谈不上什么好印象,就连他整日戴着手套的行为,也自发理解为效仿韩无期,可原来,竟是这样的缘故。
“这是?”傅秋脸色骤变,伸手就要查看他的手,他却退开一步,面上自嘲之色愈盛,“从小,他便要求我全心学医,我若有偷懒或者让他不满意的时候,他就毫不留情地下手打我,竹条,荆棘,什么趁手用什么。
其他的小孩可以随意玩耍,可我呢。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个百草谷,知道我一定要让百草谷身败名裂,他说,那是我活着唯一的意义。”
“可原来,是他技不如人,却强迫着我继承他未竟之志,哈哈,可笑,当真可笑!我程复,竟有这样一个爹!”
他放声大笑,几乎要将眼泪也笑出来,到最后没了力气,索性坐在了地上。
傅秋走过去,极轻柔地伸出手在他头顶摸了摸,语声温柔道:“孩子,你应当过自己的生活。”
程复如同被火灼了一下,猛地一颤,呆呆地看着她方才抚摸他头顶的手,她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忧。
他飞快地站起身,面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知为何,竺幽竟觉得心里涩涩的。
手心突然一暖,她回首,韩无期也看着瓦片下方,面色淡淡。
夜渐渐深了。
两人下了房,竺幽仍闷闷的。
“你如何看待此事?”
韩无期淡淡的嗓音响在头顶,竺幽抬眸,能看到他在夜色中不甚清楚的脸,面若冠玉。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程复他爹,太狠心了。”
一只手抚上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韩无期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他完全可以选择逃离这样的摆布。”
竺幽微微一愣,抬头看他,他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她的眼神清澈而温柔:“是不是对他之前欺负你的事释然了?”
竺幽脸上立时涌起愤慨之色,想了想,又松了拳头,语气轻松道:“若是他不再惹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韩无期眼中笑意加深,看着她不说话。
竺幽是回了房,才后知后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偷听到了一个秘密,然后,韩无期不仅对她笑了,而且那样温柔地摸了她的头发?
她当真不是在做梦么?
心脏在胸腔里兀自跳动不休,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时,终究耐不住,轻手轻脚出门,摸到了韩无期房中。
房门没锁,她踮着脚绕过屏风,就看到韩无期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很严实,睡相也很好,平日里惯于绷着的一张脸自然舒展着,更显得眉目清俊。
真好看。
竺幽在床边趴下来,静静蹲着数他的睫毛,躁动的一颗心也突然安静下来,一根又一根,黑而浓的睫毛数也数不清。
思绪一时放空,冷不防手被人一把抓住,一阵天翻地覆,世界再度归位时,她整个人趴在韩无期胸口,与他贴得极近。
☆、 心意初定
杏目眨了两下,对上韩无期茶色的眸,映着窗外的月光,倒映出她小小的脸。眸色渐渐转深,几分笑意几分探究,沉沉浮浮看不分明。
竺幽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挣扎着想爬下去,腰间那双手却牢牢掴着,隔着几层布料,灼热了她的肌肤。
她只觉呼吸困难,连带着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
“你……”她眨了几下眼,“我……”咬着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来我房里做什么?”韩无期清润的嗓音也似染了夜色的暗沉,低哑中带一丝魅惑,响在耳畔,如同炸雷将她一颗心轰得七零八落。
“我……我来看看你睡着没。”偏过头不看他,但他的呼吸就喷薄在她颈侧,热热的,痒痒的。
“睡着了如何,没睡着又如何?”
竺幽彻底失声,难不成要告诉她,自己被他今夜意外温柔的举动迷得七荤八素,来他房间里回回味?
她兀自纠结,身下的韩无期却已松了手。她下意识地起身,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服,就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色暗沉。
脱离了束缚,她瞬间福至心灵般脱口而出:“韩无期,你是不是喜欢我?”
熟悉的温度骤然迫近,她原本就坐在床沿,他突然的起身立时将她逼到了床头,靠在雕花的围栏上再不能动弹。
“你还没回答我。”
才顺了片刻的呼吸又紊乱了。竺幽低着头不敢看他,嘴里嗫嚅道:“那个,今夜月色不错,如此良辰美景不应浪费在睡觉上,于是来看看你,如果你没睡着的话就邀你一起赏月。”
一番话说得顺畅,心里那口气也顺了下来,她坦然与他对视,目光真诚无比。
“好。”
竺幽原本以为,他最多如以往那般冷着脸将她赶出房间,但当时情势所迫,她实在想不出来脱身的好法子。却不曾想,他竟就这样应了,还应得那么干脆。
夜色迷蒙,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坐在屋顶,头顶是一轮圆月,身下是黑色瓦片,视线放远些,还能看到鳞次栉比的房屋和各色植物在月光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而韩无期就坐在她身侧,心情很好地与她聊着医理。
竺幽苦着一张脸,其实她对医理哪有什么兴致,不过是气氛过于诡异,随意找了个话题罢了。但想起初次见面那个夜晚,他就是在说起医理时放下了周身的冷漠,便有意将话题向这上面引导了。
腰间还存留着他的体温,身体似乎有记忆,从不曾被人触碰过的地方,偏偏那样深刻地记住了他的温度。
她想,他定然是看不见她此刻酡红的脸的。因此扬着脸,装作若无其事般与他夸夸而谈,将所有心虚掩饰在坦然的言语背后。
而此刻的韩无期,看着近在咫尺故作淡定的小女人,眼中浮现出阵阵笑意。
今夜月光这样亮,她以为他是瞎的么,会看不到她脸上的红层层晕染开来?
两人都不再说话。
初见时,她一人一剑拆了他的马车,衣袂飘扬,站在风中笑得骄傲而肆意,而后在看到他的一瞬直了眼,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动作,十足的花痴样。
她甚至说:“以身相许也可以的。”
而后她装作马车夫,明明不认识路却怕露陷而迟迟不开口询问,幸亏他发现得早,才没有走错更多冤枉路。
那个夜晚有贼人对她动了念头,其实他也记不清楚当时是怎样的心情,竟会愤怒到那样的地步,直接毁了那人的手。当时他不愿多想,然现在想起来,理由很简单,不过是因那个人触碰了她的身子。
原本对她的无感,甚至是讨厌,又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牵挂,才会在医术大会见到她全身浴血的样子如遭雷击,一瞬之间动也不能动?即便是见惯了生死场面的他,在那一刻也有些不忍,不忍看她的伤口,不忍在那上面做任何动作。
或许是被她偶尔流露出来的娇弱神情吸引,虽明知道她是故意做出那般情状,却还是被那遮掩在狡黠之前的柔弱打动,第一次,每一次,无法抵挡。又或许是去医仙堂之前做的那个梦,让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人,正视这件事。
他心里有她,怎么可能没有她?
他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认真赏景的她,小巧的鼻尖,尖尖的下巴,极大而灵动的眼,总有许多他捉摸不透的想法。单是这样看着,就有淡淡的愉悦感自心房升腾起来。
“韩无期,你是不是喜欢我?”她这样问。
“是。”他看着她,眸色渐渐转深,薄唇也微微上挑,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嗯?”竺幽一愣,转身看向他,“你说什么?”
额上却突然被他弹了一下,竺幽吃痛,摸着额头,疑惑地看他,他却已转过头去,清风朗月般的一张脸,在月下如同玉石般耀眼。
原来月光这么亮,那他岂不是都看到了?心里一囧,竺幽伸出微凉的手默默地摸上自己的脸,试图将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可是他方才莫名其妙的一句“是”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刚才她思绪飘得太远,漏掉了什么重要的话?
“这样啊……”她拉长了音调,故作了然地朝他点了点头。
韩无期失笑,中指微弯,又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
竺幽更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