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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已看破一切。
可是,为什么?他抬头与圣武帝对视,不怒自威的一双眼,静静与他对望,即便他什么都没有说,徐海仍是觉得周身的压力不断攀升。
这是真正属于帝王的威严,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可军人一生只效忠一主,那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他没得选择,也无需选择。
“是。”他坦然与圣武帝对望,却见他唇角缓缓绽出一个笑,似是……十分欣慰。
他心中疑惑更甚,又不知该作何反应。
圣武帝一字一句缓缓道:“开宫门。”
徐海又是一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沉声应了一声“是”,转身出了崇元殿。
偌大一个皇宫,除了侍卫走动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颜筱梓一行人赶到宫门口时,已是两个时辰后。
徐海恭敬跪在马前,如释重负般低低喊了一声:“属下参见公主!”
颜筱梓跳下马,亲自将他扶起,“徐大人无需多礼,宫中可有异常?”
徐海犹豫了一瞬,仍是恭敬答道:“公主,是圣上……让我开的宫门。”
颜筱梓一怔,近前的几个士兵也听到了,茫然对望,皆是不知该作何感想。
颜筱梓回身望向背后乌压压的人群,思忖了片刻,举起右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留在宫外,等我消息。”
副官马上就有话要说,颜筱梓沉着脸道:“这是命令。”
副官看着她欲言又止,终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自宫门口到崇元殿的这段路,时隔六年,颜筱梓才重新踏足。
她曾经三天两头溜出宫去,沿着这条路低着头蒙混过关无数次,骗过了多少人的视线。如今再次走上去,心酸莫名。
宫里变化不大,楼台殿阁,依稀是记忆中的样子,可疼爱她的父皇与母妃,却没留下一丝音容笑貌。
她暗自握紧了拳,看着眼前的路,一步一步踏上汉白玉的台阶,站在殿中央,与高座上的那人遥遥相望。
“小小?”圣武帝轻呼,当年调皮娇俏的小丫头,总爱抱着他的胳膊喊皇叔,过了这么些年,竟出落成这样明丽动人的模样,印象中永远藏着无数鬼主意的那双眼,似乎也经过了岁月的沉淀,藏了许多他不愿看见的东西。
颜筱梓抿着唇,隐忍着怒气,他坐在原本属于她父皇的位置,还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喊她,这算什么?
“到皇叔这里来,让皇叔看看。”圣武帝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仿佛跨越了那么多年的时光,还如同小时候一般。
颜筱梓一把抽出身旁徐海腰间的佩剑,剑尖直直指着龙座上的那个人,周身气息暴涨,整个人呈现出无比凌厉的姿态。
“弑兄篡位,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资格自称我的皇叔?”
圣武帝扬着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片刻后缓缓收回,唇角溢出一抹苦笑,“小小,你对我误会太深。”
颜筱梓上前一步,眼中他的笑容让她觉得虚伪,可偏偏又与记忆中那个慈爱的皇叔重叠,内力已灌输至剑尖,却偏偏无法前进分毫。
圣武帝轻叹一声,鬓边白发平添了几分老态。看着颜筱梓如此年轻鲜活的模样,他终究是觉得自己老了。
“皇叔找了你六年,却一直都没能找到你。从你起兵那一日起,我就想看看,我的小小,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小小,你没有让我失望,你如今的胆识与魄力,无愧于公主的名号。”
颜筱梓愣愣问:“你是说,这一路,你一直在让我?”
难怪一路畅通得过分,难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麦天河那样轻易就让她进了城,难怪,韩挚甚至都没有出现。
圣武帝依旧看着她,唇边笑意不减。“小小,今日你既然为了你父皇来到此处,那么我们暂且撇开六年前那场宫变,好好谈谈如何?”
颜筱梓像在思考,没有回答。
圣武帝轻笑一声,“小小,你可还记得你父皇在位的最后几年政绩如何?”
颜筱梓脸一白,抿着唇不说话。
圣武帝道:“你不愿意说,我替你说。朝中中流砥柱被他一一送入牢狱,决策一再失误,原本富足不受侵犯的宋齐国连连边疆告急,甚至那几个游牧民族,也敢来我领土嚣张。你可还记得你师父是如何被贬的?”
颜筱梓情绪有些复杂,她很想冲上去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可她不能,因为每一句,都是实话。
“赵闻乃我宋齐国开国名将。宋齐的大半个江山都是他帮着你父皇打下来的。可他得到了什么呢?国家安定之后,一再因无中生有的小事遭到弹劾,撤了官职,剥夺兵权。这些,你可知道?”
颜筱梓愣愣地站着,师父遭贬的事她并不清楚,那时她年少不更事,从不关心朝堂,又怎么会知道原委?可师父那样的将才,屈居在一个小小的山寨,她问过师父无数次,却每次只得到一个苦笑。
原来,是这样?
圣武帝继续道:“赵闻的事只是沧海一粟。那时朝中奸佞横行,造就了多少冤案?可你父皇偏偏不管不问,任由贼人当道,忠臣白白被辱。小小,你可知,逼宫已是不得不为?”
颜筱梓听到这里,终于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为自己的野心找了诸多借口。”
圣武帝深深看她一眼,道:“好,即便我认下这个罪名,那你说,我即位以后,宋齐国又是什么状况?”
颜筱梓紧抿着唇不说话。
“我励精图治,竭尽全力不过为天下苍生。六年了,宋齐国逐渐摆脱了当初的颓势,欣欣向荣,我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可你杀了我父皇和母妃,这是不争的事实!”颜筱梓低吼出声,眼眶已渐渐泛红。
圣武帝摇摇头,“你父皇并非我所杀。”他站起身,遥望着远方,像在回忆很久远的事。
“那日我带兵攻入皇宫,不过是为了逼他让位与我,可你父皇当时情绪太不稳定,在我刚攻破宫门之际,就下旨赐死了一众嫔妃,我赶到崇元殿时,他就坐在这里,”他指着龙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了我一眼,仰天大笑了几声,喝下了自己准备的毒酒。”
颜筱梓的眼睛瞬时瞪大,世界已被全然颠覆,身子颤了一颤,以剑驻地,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怒吼道:“你说谎!”气血一阵翻涌,她忽而举剑,眼睛发红,直直向龙座上的那个人刺去。
金属撞击声随后响起,颜靖轩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拼尽全力挡下她这一击,大吼道:“他没有说谎,他才是你亲生父亲!”
颜筱梓愣愣地看着他,手中长剑铿然落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打着颤,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往事如烟,飘渺上心头
颜靖轩看了龙座上的人一眼,圣武帝淡淡看着他们俩,面上神情看不出情绪,仿佛方才那全力一击对着的不是他。
回身看向颜筱梓,她像是被他刚才那句话惊到了,长剑仍松松握在手中,一脸惊愕。他轻叹了口气,道:“这个秘密,父皇苦守了十九年,之前是不能说,而后来,是没有机会说。你没有听错,你的生身父亲,从来就不是先帝,而是如今的圣武帝,你面前坐在龙座上的人。”
颜筱梓眼中的惊诧尚来不及收敛,就听他走近一步,多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像是要逼她相信般,一字一句如同刀子狠狠割在她心上。
“你难道就不好奇,先帝后宫佳丽三千,为何就只有你一个女儿?”
颜筱梓脸一白,是,偌大的皇宫,妃嫔无数,而她是唯一的公主。自小承受了太多荣宠,父皇宠着,母妃惯着,即便是其他妃嫔,见了她也是笑脸相迎。小小年纪的她,从不曾体会过宫廷的勾心斗角,高高的宫墙从不曾困住她追逐自由的翅膀,生在帝王家,她活得够洒脱。
“先帝只有你一个女儿,这话本不该这么说,因为甚至你也不是先帝的骨肉。先帝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
颜筱梓瞪大了一双杏目,眼前突然就有水汽蒸腾上来,让她有些恍惚,面前这个人,嘴巴一开一合,说着她从未想过的话,那样匪夷所思,又那样残忍。
“你撒谎……”她低声喃喃,手中剑终于脱了力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吟。
圣武帝低沉开口:“靖轩……莫要折辱先帝。”声音里竟透着几丝无力。
颜靖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语气放得尽量柔和些,朝圣武帝点点头,继续道:“父皇与先帝相差二十岁,先帝因多年无子嗣,唯一的弟弟又崛起得太快,他终于将心思放到了尚在腹中的你身上。父皇那时被先帝处处压制,怀胎十月的母后在最后一个月被接进宫里安胎,你甫一临盆,就被宫里的奶娘带走,先帝说要将你养在身边,亲自照顾,可其实,不过是因父皇与母后情深,想将你作为制住父皇的筹码。那时母后尚在宫中,父皇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先帝向天下宣告,你颜筱梓为宋齐国第一位公主。”
颜靖轩深深看了颜筱梓一眼,道:“小小,幼时你总爱缠着我喊哥哥,可我到长大才知道,原来你竟是我的亲妹妹。”
“若真是你说的那样,为何先帝不选择抱养你,而偏要走了身为女儿身的我?”颜筱梓厉声反驳,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龙座上的人苦笑一声,道:“因为我与你母后大婚前就有了靖轩,她生下你哥哥才嫁入王府,举世皆知。先帝他,根本没有机会。”
任何言语都变得苍白。颜筱梓呆呆立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莫大的笑话。
她还清晰地记得六年前的那一日,她不顾竺青的反对,带着他溜出宫去玩,然而早上才出的宫门,回来时,已是天翻地覆。
她停在宫门外,茫然地望着隐隐有火光的宫墙之内,宫门口列着一队队士兵,那么多陌生的面孔,充斥了她眼前的世界。她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几步之遥的宫门,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父皇还在里面,母妃还在里面,昨夜父皇还笑着对她说,第二天要考察她的功课。她脸上尽是泪光,腿似灌了铅,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宫墙内冒出的股股浓烟,想向前行,却不能移动分毫。有面熟的嬷嬷跑了出来,灰头土脸,经过她身边,看到她似乎吓了一跳,语气也有些惊慌:“公主,快些走吧,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宫中已经被睿王攻陷了,圣上他……殡天了!”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有人在一旁拼命扯她的袖子,她茫然回头,是竺青,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想将她带离。
她的眼泪,一瞬间奔涌。“竺青,嬷嬷说,父皇他……”她眼前蒙了层水光,看什么都不分明,话说到这,哽咽着再无法连成完整的字句。
她听见竺青尚稚嫩却明显比她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不能回宫,我们走,走!”明明只长她两岁,少年的胳膊却似有无穷的力量,将她强行带离。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熟悉至极的皇宫,那炫目的火光,成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魇。
直到后来,师父找到了他们两人,将他们带去了安宁寨。
六年来,她苦学武功,因这天赋得了师父的赞赏,将自己毕生成就倾囊相授,而她也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就,筹谋了这么多年,终于得以一朝发难,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自己尊重,爱戴了那么多年的父皇,到了他人口中,竟是那样不堪。那个无论她闯了什么祸,无论她有多不听话,都无条件包容她的人,竟只是将她抓来养在身旁,作为牵制他人的筹码?
颜筱梓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记忆中被她刻意忽略的画面一一重现。
每年生辰,皇叔都会送上礼物,虽不一定名贵,但件件她都爱极。无论外人议论当年的睿王是如何如何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甚至母妃也常明着暗着告诫她,要离皇叔远一些,可她偏就爱缠着他,每每见他来了宫里,拎着裙裾扑到她怀里,甜甜笑着叫皇叔,总惹来他畅快无比的笑容。
皇叔是宠她的,发自真心的宠,小小年纪的她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看人也只凭直觉。谁对她真心的好,她能真切感受到。因此,在宫变那日之前,皇叔从来都是他心里仅次于父皇和母妃的存在。
也正因此,在事情发生后,才会那样失望,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崩塌。
可若说父皇将自己以女儿的身份养在身边,只为牵制作为她生父的睿王,她却不能信。
是啊,如何能信,那个明明高高在上,受万人景仰的男人,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