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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恨II-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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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荒马乱的,也许砥厄和悬黎、佶绿一样,不知所踪哩。”
  “周室虽弱,仍有天子名分……秦人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虎狼之国,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宴会上话题突然转为砥厄和灭周,子桁不禁皱起眉头,长安君却觉得富商们也关心时政,颇为有趣,笑嘻嘻转头低声对他道:“看来砥厄之玉我们无缘一见……王兄很重视和璧,等闲之人不得一见,不过阁下若有兴趣,哪天和小弟一起入宫赏玩?”他本想说邀请冰儿同去,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好啊,多谢美意。”子桁漫不经心答道。他又往中间席位看去,发现主人神情也有些不安。
  “关于砥厄,一切都只是传闻,大家就不必再争了。”吕爷当然察觉到秦国公子的不悦,他没想到宾客们的讨论转到灭周一事上,赶紧转移话题,“其实今日这些玉器的玉料,乃在下在蓝田偶遇,因玉料巨大,只好在当地磨制成器,再一箱箱运回邯郸。”
  “蓝田竟也出产这样的玉料?”客人们恍然大浯,又非常不解。蓝田原属楚国,后为秦国占领至今,偶有玉石出产,但并未听说盛产美玉。主人所称偶遇,定是派人精心找寻。
  卓老脱口道:“原来贤侄这几年来一直在秦国游历,方在蓝田有此奇遇。今天这场宴席,称为玉宴,毫不为过。”
  吕爷笑笑:“秦人重农耕,轻珠玉,以至于如此巨大的玉料藏于深山中,无人采掘,比起和阗、南阳、岫岩等地,反而易得多了。”他话题突转,“府中已精心准备歌舞,现在就为诸位嘉宾表演一番,以助酒兴。”
  长安君听烦了关于玉的争论,此时拊掌道:“早该上歌舞!这些冰冷的玉器有什么可赏玩的?所谓美人如玉,才值得费心思!”
  周围人同时看向长安君,见他神情一本正经,不像玩笑话,皆忍俊不禁:古人以君子喻玉,这年轻人却当众以玉比美人,少年轻狂如此,倒也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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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喧哗热闹,歌舞精彩绝伦,丝竹之声隐隐传到后府,其中不时夹杂着客人们的喝彩声。一曲舞毕,舞姬们纷纷退下换妆,后府顿时一阵忙乱。
  姬冰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上不慌不忙地裁剪着一匹细绢,每一道裂痕扩大,她心情就越发愉悦。
  房间门突然砰地打开。一舞姬装扮的女子进来催促她道:“赶紧换上这身舞衣……敬酒时千万不要出差错。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邯郸姬习舞十几年,却第一次这样紧张,献舞之时,竟差点失足落下玉鼓。
  姬冰放下手中刀剪,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接过她递过的紫色绡衣,那是领舞者的服饰,“吕爷极要面子,纵然发现夫人替我献舞,也不会当面揭穿,让自己下不了台的。”
  邯郸姬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姬冰拾起桌上一朵未裁制完的绢花,微微一笑:“他连这样的建议也肯采纳,一心要出风头,还不够虚荣么?”
  布置宫宴是周室贵族女子必学课业,王姬深谙此道,尽其所学,献上“妙策”,吕爷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喜出望外,让府中仆妇们学做。于是姬冰毫不客气地从吕府库房中挑选最昂贵的丝绢,选取最珍稀的美食,甚至连宴会器皿都挑三拣四,金银器物一概不要,专门指定易被磕碰破碎的玉器……总而言之,越铺张浪费,越替主人破财,她心情越舒畅。
  姬冰换上的舞衣,本为她量身定做,十分合体,但怕外面极冷,她又加上一件紫貂披风,这才慢条斯理地迈出房门,只听后面邯郸姬又千叮咛万嘱咐:“记住,一定要按吕爷吩咐敬酒,千万不可有差错!”
  

第七节  金蝉脱壳(7)
“夫人放心。”姬冰随十几个换妆后的舞姬一起往前厅而去。她心中已好奇到极点,吕爷究竟为了什么样的人物,肯如此大张旗鼓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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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一曲舞毕,众舞姬退下之后,前厅的客人们犹赞赏不已。
  “奇哉!奇哉!”长安君很兴奋,“她竟可以着高高木屐,仅立于手掌般大小的玉鼓之上!” 唯一遗憾的是领舞的紫衣舞姬以薄巾遮面,然而此女身材曼妙,尽可想象薄巾下的花容月貌。
  “是啊,还能敲出相和的节奏,悦耳动听。”信陵君也同样惊奇。一曲从始至终,领舞的女子一直立于玉鼓上,身姿婆娑,如风中细柳,随风而动,柔而不折,长袖收放自如,灵动飘逸。
  长安君平时不务正业,只喜欢娱乐,对歌舞非常了解:“平常人在这么小的地方,连站立都困难,更不用说翩翩起舞,我看她至少从五六岁练起……没有十几年的苦功,练不出这样出神入化的舞技。”
  子桁感叹道:“恐怕只有穷苦人家才会让子女受这样的罪。”为片刻的精彩,竟要付出十几年的艰辛?
  信陵君平日更喜欢音乐,对舞蹈不置可否,只道:“乐曲有些熟悉,你们听出来了么?”
  长安君迟疑道:“好象有郑卫之风,但又庄重些。咳,靡靡之音,难登大雅之堂。”他仍回想刚才的舞蹈,赵宫中也难得一见。
  “不错,本来就是卫风!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信陵君低声笑道,“看来这一次,主人当真费过不少心思,专门令人改编此曲,莫非要赞颂在座的各位君子?”所有器皿皆为玉制,乐曲又以君子喻玉,并且听说吕家原籍为阳翟人,阳翟正是卫国故都,因此这首曲子,竟十分应景。一场宴会的成败,往往在于一些细节,信陵君想不到商人也有这般文雅之志,宴会不亚于宫廷讲究。
  子桁也觉得乐声耳熟,经信陵君提醒,才想到是卫风《淇奥》一曲变化而来。郑卫之音以轻浮、靡淫著称,惟有这一首因称颂卫武公的文功武德,相对庄重文雅,其中节奏经过变化,与舞蹈更相得益彰;不知何人改编?但民宅中演奏歌颂国君的舞乐毕竟僭越了,他诧异地抬头,又和吕爷目光相对,疑惑不已。
  不过吕爷很快收回目光,笑着对客人们道:“按往常惯例,这宴会之上,总要有彩头才热闹!” 饮酒之时常有类似赌博的游戏,可以提高酒兴。
  客人们纷纷应和。
  “那是当然。”
  “理应如此。光赏歌舞也没意思……”
  “今年的彩头是什么?不会是这一桌的玉器吧?”有人已微醺,开玩笑道,“搬起来可费力了。”
  “是投壶还是射覆?年年如此,没什么新意。” 原来依据往年惯例,主人往往拿出展示的珍稀物品之一,送给宴上的某位客人。这样一来显示豪阔,二来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一些特殊客人送礼,凭这样的方式结交达官贵人。
  吕爷等客人们议论了一番后,才朗声笑道:“刚才诸位对鄙府的舞蹈赞不绝口,在下已命这些舞姬出来为大家斟酒相谢,今日的彩头,就赌在刚才领舞者的第一杯酒上,”他故意迟疑一下,“这里并无席位次序,她的第一杯酒,不一定敬给哪一位……谁若有幸饮到,在下就将此姬赠予他。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客人们又是一番议论。其实吕爷所提的方法,很容易作弊,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主人前前后后一番精心准备,迥异于往年,必然另有目的,不过没有人反对,客人们只好奇:如果吕爷已内定人选,即将被敬第一杯酒的贵客,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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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舞姬依次进入厅堂,各自端着用玉盘呈的酒具。
  突然一阵沉寂,大厅内鸦雀无声。客人们的目光立时集中到最先进入的紫衣舞姬身上。只见她肤如凝脂,真如玉人一般,其美无法形容,只因不施半点胭脂,在紫衣映衬下,脸色显得过于苍白。
  长安君最先留意紫衣女子的一双素手,与羊脂玉制的托盘玉色相若,光滑细腻,当即心中赞叹不已,好生羡慕第一个被她敬酒的客人。
  但当看到女子面容,长安君一下子目瞪口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骇然道:“那不是……不是……令……”见子桁脸色一沉,他蓦然住口。
  眼前美人一步步竟冲他们走来,越走越近,容貌分明与楚女一模一样。
  长安君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世上竟有这么相象的人?还是……还是阁下另有一个妹妹……流落民间?”除非孪生姐妹,否则怎么可能长相完全相同?甚至连走路姿态也一样?长安君断定就是同一人,但冰儿既为楚国王族女子,如何突然成为商人府中的舞姬?还跳得那样出色?
  

第七节  金蝉脱壳(8)
其实子桁从王姬一进来,就认出了她,惊怒不已,但碍于场合,表情装得若无事。此时听到长安君的询问,他一时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于是重重“哼”了一声,脸上显出怒容,并不回答。长安君被子桁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不敢再问。如果妄加猜测,得罪了楚国王孙,婚事恐怕马上告吹。
  吕爷察言观色,注意到秦国公子目光始终不离紫衣女子,误会成惊艳之意,为选对这份“重礼”暗自高兴。他事先已通知下人吩咐女孩将第一杯酒敬给左首第五位客人,见她果然乖乖端酒上前,大为放心。
  子桁目光注视着敬酒之人一步步走近。姬冰心中震惊,不亚于对方。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对视,只慢慢地走过来,每走一步似乎都有些犹豫。好不容易走到子桁面前,她突然站住,踌躇了一下,又迈出一小半步,席位之间紧挨着,到了长安君面前。
  长安君感到意外惊喜,然而还不等他表现出来,女孩又往回稍退半步,站在那里犹豫不决。终于她下定决心,又往前走一大步,屈膝将玉盘放于案上,将一杯酒递给最近席位的客人,轻声道:“请用。”
  信陵君非常意外。他明明看见女孩先往子桁的席位走去,然后又停在长安君面前,万万没想到这杯酒最终敬到自己头上。
  “这……会不会搞错了?”信陵君也认为主人早有安排,可能女孩过于年轻,没见过大场面,一时认错了人。他看出女孩举杯的手微微颤抖,显然非常紧张。信陵君不想让主人为难,因此没有伸手去接。
  “没有错!” 姬冰用眼角余光看到吕爷脸色十分难看,而子桁那边她根本不敢看,“您是这里最尊贵的客人,没有君侯当日率领魏军救赵、保全邯郸的义举,今日在座诸位,谁还能平平安安享受这宴会之乐?这杯酒不先敬您,又敬谁呢?”一口气说完,她如释重负。
  话音刚落,客人们立时乱了起来。信陵君窃符救赵的义举,天下人皆知,赵人最为感激。想不到竟然有幸见到君侯本人,在座凡是赵国商人,差不多都纷纷起身走出席位,上前向他行礼致意。除了子桁之外,所有人想当然以为吕爷指使“舞姬”敬酒,必是为了巴结这位大名鼎鼎的魏国公子。合纵之会的消息已渐渐在邯郸城里传开,信陵君是公认的合纵长最佳人选,相当于六国盟主。不免有人暗骂主人趋炎附势,想溜须拍马又不留痕迹,却不知吕爷早就怒气冲冲,但无法当众发泄,脸上的笑容已然僵硬。
  敬酒之后,舞姬们纷纷退出,接下来的宴会气氛却越来越热烈,客人们或是聚在一起议论失踪的砥厄之玉,或是找机会与信陵君攀谈一二。
  子桁终于借口府中有事,先行退席。吕爷再三挽留不住,暗自盘算补送双倍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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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一出府,避开了外人,蒙武立即气愤道:“这算什么?!分明早安排好的!”他与侍卫们日夜辛苦监视吕府,没想到王姬趁借酒之机投靠信陵君!最可恨的是,她竟是当面逃脱?
  子桁刚才装出的平和脸色变成铁青。这一次,他愤怒已极。
  蒙武的话如火上浇油:“他们根本一丘之貉……不对!是一只老狐狸……还有一只小狐狸……精……串通一气,太可恨了!”他早怀疑吕家人帮助王姬逃走,现在更确信无疑。加上宴上众人旧事重提,赞颂信陵君击退秦军的功绩,言语中免不了贬损秦国,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当面羞辱!
  见子桁仍不说话,蒙武很着急:“现在怎么办?”武库位置已查清,范丞相也来信称派人重金在武安城收买合纵之士,一些人果然中途折返,计策初见成效。除了砥厄尚未到手,他们没有在邯郸滞留许久的理由。
  “如果不离开邯郸,王姬马上会暴露我们的身份!”蒙武皱眉,“她会向信陵君陈述一切,而且刚才长安君也看到她,一旦日后知道她真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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