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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眉生性懒散，怕极找工作，大四一年居然再次埋头苦学英语，以六十分的“好”成绩混过六级。按照学校规定，过了六级就可以直接读研，并且历史学太冷门了，她的师兄、师姐毕业后大多从事别的专业工作，学校的研究生根本没有人报名。周眉选了先秦史专业，不是因为导师名气大，年代越近，留下的痕迹越多，没有新的探索余地，而年代越久远，可挖掘的东西越多，往往一个偶然的发现就可以重新诠释一段历史、甚至推翻一个权威的结论。所以周眉终于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先秦史。
但代价就是，她的论文已搜肠刮肚，仍没有太多可以写的东西。真正投入进去才知道，先秦史可供参考的资料实在太少，而已有的资料已被前人研究的差不多，很难再有所突破。因为灰心，本来就比较懒的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这个专业。连一向支持她读研的周教授都批评女儿：“眉眉，你写的这几篇论文可不行！一点都不严肃！提出设问也就罢了，怎么随便推想？这是写论文又不是写小说，满纸荒诞言！”
周眉没反驳。最近她的论文设想是很多，也还符合逻辑；进化论还是设想的呢达尔文又没有亲眼见过猴子变人，大胆的设想不一定就荒诞。
总而言之，周眉越来越觉得她不适合学这个专业。可惜现在改，已经晚了。
第二节 战国古简（1）
2005年7月21日
今天第一次整理古简。目前出土的古简都是到28厘米长，竹制，约合秦尺二尺四寸长，已杀青，未见虫蛀，表面光滑平整，编绳三道未腐烂，整理起来轻松不少。
2005年7月23日
又下雨了，请假，未许，被迫整理一天古简。现在开始分门别类，争取月底前买机票回家。今晚又干到12点。没人性，困。
2005年7月29日
没时间玩，也没报酬。刚说分门别类后就放我回去，现在又要帮她们做翻译整理。呜呼哀哉，我要回家！
……
看完周眉字迹潦草，随便摊开在桌子上的工作日记，秦霄不由好笑。他除了偶尔去现场看看工作情况，大多数时间都在游山玩水。武陵风光确实迷人，令人流连忘返。周眉的工作日记下面还有一些论文初稿，字体更潦草，也没写完，他随手翻了几页，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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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么偷看人家日记？”周眉怒气冲冲嚷着。
秦霄转身，见她提前回来，有些吃惊，表示歉意：“对不起，我见房门开着，这本子也是打开的，一时好奇……”
周眉这几天的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发火，秦霄怀疑她的怒气全因工作压力。
周眉自认为日记光明磊落，偷看无所谓，但一想到此人每日“无所事事”，处游山玩水，而她被迫作牛作马一样地工作，心中太不是滋味了。
“今天下班这么早？”秦霄怀疑她“旷工”。
“用你管？”周眉工作时突然想起忘了锁门，抽空回来一趟，正撞上他手里拿着她的日记。
秦霄有些同情她。林教授是个工作狂，连续工作精神还那么好，但周眉几天忙碌下来，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休息一天怎么样？”他突然建议。
“休息？不被骂死才怪！”周眉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叹气。她可没有那么好命。因为考古队想赶在直播前翻译出大部分古简，作为直播节目解说词的一部分，所以加快对古简的翻译研究工作。她从小对古文字有天赋，做些把古文字直接翻译成现代字的简单工作。
秦霄故意向她身后看了一下：“有人跟踪你啊？”
“啊？”她回头张望，“没有啊。”随即一笑，“你让我逃跑？”
秦霄无心做教唆犯，赶紧说：“就休息半天吧，你现在跑回北京，非把林教授气死不可。”除非林教授不回北京，否则她挨骂是一定的。
周眉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照目前发掘的古简数量来看，全部直译一遍至少也要到9月份。那时已经开学了。她总不能白来常德桃花源一趟，连桃树都没见到就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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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分为秦人村、桃花山、桃源山、桃仙岭四个景区，他们绕开秦人洞，从西边的小路出发，经延至馆、奇踪馆、玄亭、高举阁进入桃花山景区。一路上山色青翠，清溪潺潺，松杉如盖，只可惜没有见到桃花。周眉很失望：“不是叫桃花源吗？怎么尽是青松翠竹？哪有桃树？”竹子倒是有趣，全是方的。
秦霄请过一个当地导游，现学现卖，给她讲解：“每年3月28日是桃花节，现在早就谢了。”他怀疑周眉根本不认识桃树，刚才沿山旁、溪旁遍植桃树，她竟视而不见。也许只有开了花，她才认识？想到这，他有些好笑。虽然过了旅游旺季，没有桃花欣赏，但现在人迹稀少，清幽古径，更有世外桃源的意境。
两个人说话不多，因为景色实在太美了，各自陶醉不已。直到摩顶松，见前面有树桩形状供游客休息的坐椅，周眉才说：“休息一会吧，好累啊。”其实路没走多远，只是一路上左顾右盼，生怕漏掉美景，脖子很酸而已。
两个人都坐下来，周眉指着一块石刻上的字，好奇地问：“既然叫摩顶松，一定很高吧？”可周围没有见到高耸入云的松树。
“传说是吧，摩顶松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可惜，已被雷劈了。”前面不远就有个大树墩，年轮早看不清，快石化了，可想而知它历史悠久。
“奇怪，这周围都没见松树，怎么偏偏正中间有一株，还那么高？”周眉又开始胡思乱想，南方的松树多形状奇巧，但比较矮小，不象北方品种的松树，高耸入云。难道摩顶松是北人带来的种子种下的？
周眉站在中间，若有所思：“这地方很眼熟，好象以前来过一样。”
秦霄也有同感，点点头，却说：“人在疲劳的时候就会觉得情景相同，走累了吧？”
她对这个问题懒得多想。现在最关心的，是找寻《桃花源记》中渔人入秦人古洞的路径。据说渔人沿沅江而下，于是她问：“带我去沅江怎么样？远吗？”
第二节 战国古简（2）
“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去了沅江，今天不可能再赶回秦人村了。秦霄以为她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应该让她尽兴，“听说沅江边上有个缆船洲……”
“那就走吧。”她无比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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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这么远，居然还要翻过319国道，周眉肯定不会去。偏偏天公不做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道路泥泞，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她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一路上秦霄总说没有多远。但天色已渐晚，仍未见江水踪影，更不用说缆船洲。
见周眉面色越来越差，秦霄和她攀谈：“最近有什么新发现？”
“没有。”她又累又饿，不想说话。
“古简呢，也没有惊人发现？”他不信。
“有啊，”一提这个，她有了点兴趣。三天前开始整理一部完整的古简，结果翻译出来的内容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全书分文武两卷，，文包括“文师”、“盈虚”、“国务”、“大礼”、“明传”、“六守”、“守土”、“守国”、“上贤”、“举贤”、“赏罚”、“兵道”，武包括“发启”、“文启”、“文伐”、“顺启”、“三疑”等。这些内容和现在存世的版本虽然有不少出入，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六韬》。
据历代学者考证，《六韬》并非姜太公所撰，其成书应当在战国晚期，不过借姜尚之口，得以流传。但作者究竟是谁已无法考证。《六韬》被誉为兵家始祖，不仅论军事，更论政治、论经济，无论篇幅、范围还是分析的道理之透彻，在先秦兵书中绝无仅有。目前最早的版本是银雀山汉墓出土的竹简记载，但大部分都已看不清楚。现在专家多研究宋代刊校的版本，因为宋神宗时设立武学，刊定《武经七书》，其中之一就有《六韬》。
周眉觉得解释太多，纯属浪费口舌，简单概括成一句：“最近发现一本无法考证作者的古书，名为《六韬》，这本书集先秦政治、经济、军事思想于大成。”很多伟大的发现都是偶然所得，这次呢，是否会有这样的好运？
“六韬？就是借周武王和姜太公的对话形式，流传下来的兵书？”秦霄脱口而出。
周眉很惊讶：“你看过？”
秦霄笑了笑：“国外商学院有选修课，象孙子兵法等，也有人研究六韬。不知道为何要借他人之口写书？”
周眉随口道：“作者或有不得已的苦衷，或借名人流传于世……也许和后人开个玩笑？”她灵机一动。
秦霄见她又胡思乱想，已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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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文物基金会（1）
幸亏江边有一个度假村，旅游淡季期间，有的是空房供游客选择。周眉此刻躺在宾馆硬邦邦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走的时候没和母亲打招呼，两个人就这么突然失踪，回去一定挨批评。想到这，她开始考虑明天在319国道上搭个车，直奔机场算了？正好明天有一趟航班。
第二天一早，周眉下定决心，去找住在隔壁的秦霄借飞机票钱。正要敲门，门竟自动开了，秦霄刚好出来。看她堵在门口，有些诧异。
周眉不好意思开口，嘟嘟囔囔说：“能借我点钱吗？”她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二百块钱。昨天的住宿费也是秦霄出的，不过周眉以为若不是秦霄瞎带路，自己也不会沦落到逃回北京的地步。这笔钱，实际不该算借，完全应由他主动支付才对。
秦霄一口答应：“可以。多少？”然后去取钱包。
她想了想：“恩，1000块应该够了吧。”机票八百多，多借点以防万一。
“1000？这么多？”秦霄怀疑的看着她。景区很偏僻，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昨天他们要了两个单人间，也不过二百元住宿费。她要那么多钱不会是想回北京？秦霄赶紧把钱包收起来。
周眉却误会：“才1000块啊，对于你来说，这点小数目也算钱？又不是不还你？”以为他小气，才不肯借。
秦霄耸耸肩，表示反对：“1000块也是钱。你借钱要干什么？”
听秦霄口气怀疑，周眉忘了有求于人：“早听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原来真是这样！”
秦霄并不生气，答复说：“纠正你两个错误，第一，我不是有钱人；第二，因为知道挣钱辛苦，所以大多数有钱人善于理财，这不是抠门。”那些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多是继承祖业、不知创业辛苦的二世祖。然而他们就是守着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周眉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秦氏产业的价值以“亿”为单位来计算，这还不算有钱人？
秦霄接着说：“我的钱，都是辛苦工作挣来的。”工作期间，他每天手机24小时开机，在世界各大城市飞来飞去是常事，工作最忙的时候几天几夜不休息。如今集团重组的事情终于快处理完了，他临上飞机时把手机一关，除了和家人联系外，再没开过。趁为父亲参观考古现场这个机会，秦霄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周眉郁闷：“说来说去，还是不借给我？”
秦霄摇头：“不是不借，你要说出正当用途，连信用卡都可以借给你。”万一她借钱买机票回了北京，这里扔下一大堆未完成的工作，林教授肯定会非常生气，他也难逃其咎。
“算了，当我没说。”周眉实在想不出正当理由，沿途连小店都没有，连借100块钱都无处可花，何况1000块，但若说实话，秦霄肯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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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程路上周眉如锯嘴的葫芦，不说话，也没有心情看周围风景。秦霄知道她还在为那1000块钱耿耿于怀。于是主动找话题：“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学历史专业，要么搞历史研究，要么改行，周眉真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她无精打采应答：“继续考博士吧。”如果不想辛苦的工作，那只有继续读书。
秦霄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脱口而出：“还读历史专业？”读完博士都快三十了。人一生有几个三十年，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学习一门专业？
周眉说：“不然读什么专业？总不能再转其他专业，还得从头学？”
“那博士毕业以后呢？”听她懒散的语气，秦霄怀疑继续上学的动机。
“还有博士后啊。”周眉希望最好读到七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