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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虽然想通了,但又怎好重提当年事,就这样拖了下去,不想你仍没有忘记,今天又提了起来,似乎仍对我有介蒂?”
“六哥———奕譞略带伤感地说:“这都是驴年马月的陈年旧事了,那不过是年轻时的不成熟,现在怎会记恨那时的蠢事,今天提及不过是想让六哥给我分析一下处境,如果真对你有所介蒂,怎会找到你呢?”
“这事你怎样认为呢?”奕欣将话题转到正事。
“我有种担心,能保住这头上的顶子就是万幸了!”奕譞说着指了指头上的官帽。
“唉!这女人确实又狠又辣,当年肃顺、端华的惨死,多个心眼也是应该的。以防万一,可以自求解脱,看两宫太后的意思再作打算?”
奕譞也觉得目前只能如此,点点头,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整日小心翼翼,不求万贯家产与地位显赫,只想清静无为度平生,却不能够。唉,这人生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七弟,万事想开点,也不必太虑,说不定这也是好事,家中能出一帝王毕竟是古来的幸事,既然摊上了,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吧?”
“六哥,二阿哥刚进宫,尚没正式登基,这一阵时间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传说,六哥多给提带一下,我走了。”
奕欣送走奕譞,又回到书房,细细思量一下刚才的谈话,觉得奕譞这次是真诚的、不像有什么虚假,苦笑一下,自言自语地对着窗外轻声说道:
‘老子云:‘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存’。谁知人生的哪步路是福是祸呢?”
奕欣又想起那天同皇上的谈话,这事也许只有自己和同治皇上知道,既然皇上归天,自己都这一把年纪何必还妄想什么皇位之事呢?就是坐了,也说不出是福是祸,还是这样清静自在呀!只是这皇后阿鲁特氏身怀有孕,立嗣之事也许永无希望,只可惜了皇上对自己的一片诚心,不过,这事能埋怨我奕欣吗?
醇亲王奕譞走出恭王府,晕晕乎乎地坐在轿中被人抬轿回府,这时天黑将下来。他又像往常一样,来到槐荫斋与儿子逗逗乐趣,但到了门前,却又停下步来,这里再没有往昔二阿哥那脆脆的童音和问候阿玛时的动听声音。这时,门半闭半开着,里面却是静悄悄的。奕譞轻轻推门进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无聊,心中老觉得少了什么,他自己点亮了灯,环顾下这里的一切,鼻子酸酸的,几乎要流下泪,但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知呆坐了多久,家人来唤时,奕譞才稍觉轻松一些,来到后堂吃饭。福晋叶赫那拉氏早已等候那里。看着这一桌醇王爷平时最爱吃的饭菜,奕譞知道这是福晋特为自己准备的。
奕譞踏进门,福晋急忙起身相迎。奕譞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轻轻上前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见眼下有两道泪痕,便安慰说:
“二阿哥能入宫承继大统这是好事,应高兴才是,何必想不开,来,咱们好好喝几杯,整日忙于公事,很少能和福晋单独喝上一杯,今天这大喜之日,你我来个一醉方休!”
醇王福晋知道这是奕譞故意这么说来安慰她的,于以抑止不住内心的委屈伏在奕譞身上放声哭了起来,奕譞也不好说什么话来安慰,紧紧搂住福晋,暗暗把泪咽下肚里。
许久,醇王福晋才停住哭泣,抬起头说道:
“这亲王中那么多合适人选,太后为何选中我们家二阿哥?”
“唉!这是西边的意思,因为你是她的胞妹,当然二阿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提起胞妹,醇王福晋内心更是一阵酸楚。
醇王福晋清楚地记得,她们姐妹还是少女的时候,兰儿虽为姐姐,芙蓉做妹妹,但事事都是芙蓉让着姐姐,而不是姐姐让着妹妹。
一天,芙蓉在郊外放风筝,她边牵着风筝线跑,边唱着额娘教给她的江南民间小调:
青青河边草
燕子在林梢
我的风筝满天绕
满天绕
带着你的思念
带着我的笑脸
忽然,那只花蝴蝶风筝的线缠在一棵柳树上,小芙蓉在下边用力扯着,左扯右拽,怎么也不能让那风筝线从柳枝上扯下来,她正急得直想哭。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妹妹,让我来帮你试试好吗?”
芙蓉转过身,见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子弟打扮,头戴红缎子圆顶方块帽,身穿一件淡绿绸袍子,外罩一件碎花暗红马甲,人长得浓眉大眼,面目端正英俊,透出一股英武之气。
芙蓉见不像坏人,脸一红,腼腆地一鞠躬,说道:
“那也好,有劳公子相帮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这少年边说着,边脱下脚上的薄底软帮青缎鞋,蹭蹭几下,爬到柳树上,伸手去取那绕在枝头的风筝线,但仍是够不着。由于那上面的柳枝太细,不能够继续上爬,他也急得满头大汗。在树下张望的芙蓉见他在树上干着急,忙冲着树上的少年公子喊道:
“喂,小哥哥,你有没有刀?把那上面的细枝儿砍断。”
那少年公子一听,灵机一动,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他立即掏出腰刀,三下五除二将那细柳枝砍断,帮助芙蓉取下了风筝。
芙蓉收回了风筝,走到少年公子面前感激他说:
“多谢小哥哥!”
“不用客气,我也是趁这大好春光出来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在家读书闷死了!”
“小哥哥是读书人,看你上树的动作还像习武人呢?”。
“自小也跟家父学个三脚毛,不过早荒疏了,有愧家父的教导之心。”
“这么说你父亲一定是个领兵的官员?”
“他现在正在甘肃凉州领兵戍边,”荣禄有点得意他说着,顺手拿过芙蓉手中的花蝴蝶风筝说:“嗬,这么美的风筝,小妹妹真是手巧!”
“小哥哥真会夸奖,你若喜欢,我哪天给你扎上一个?”
“那太谢谢小妹妹了!”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从彼此谈话中,芙蓉知道这少年公子叫荣禄,瓜尔佳瓦,是满州正白旗人,父亲叫长寿,正在甘肃凉州任总兵,他家也就在这附近。
几天后,他们又见面了,芙蓉给荣禄扎了一个大蜻蜒风筝,比她的那只花蝴蝶可美多了。他们一起放风筝,一起在这春天迷人的郊野散步、谈心,荣禄给芙蓉讲一些史书上的趣闻和父亲从边疆带来的故事,芙蓉则给荣禄唱一些她额娘教会的江南小曲儿。每当这个时候,荣禄听到那动听的曲儿,总是如醉如痴,常常出神地望着远天上的蓝天白云或傻乎乎地看着芙蓉那白净俏丽的脸和水灵灵的大眼睛。
这时,芙蓉就会大笑着嘲弄这位少爷公子了。然后,荣禄从痴迷中醒来,红着脸跑着追赶边笑边跑的芙蓉,并冲着她大减:
“叫你坏,叫你坏!”
他们疯过,傻过,待平静下来后,荣禄又会快求芙蓉唱曲儿给他听,这时芙蓉又会半推半就地唱起她拿手的曲儿:
诧紫嫣红山烂漫
良辰美景似去年
春光好来哟
赏心乐事与谁共欢
奈何天
大好春光都付断井残垣
孤单单的少女哟
面前羊群以泪洗面
起初他们十来八天相见一次;后来便三五天相见一次,最后天天相会,虽然会面都没有事先约定,但都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起,走到他们常去的那棵柳树下,然后再从那棵柳下走出,一同散步谈心,有时芙蓉给荣禄带来一些她亲手制作的点心,让荣禄吃得直流口水,赞不绝口。有时,荣禄也给芙蓉带来一些家中的珍品,让芙蓉玩得高兴。
这天,芙蓉把荣禄送给她的一个玛瑙玉坠儿带回家,晚上睡觉的时候,芙蓉把玉坠儿拿给姐姐兰儿看:
“姐姐,这玉坠儿好看吗?”
“哟,这么美,妹妹,在哪捡的?”
“哼!就是小看人,捡的?我才不呢?是人送的。”
“送的?谁?妹妹有情人了?我怎么觉得妹妹这段时间有点变样呢?常常曲不离口,在家里跳跳唱唱,原来是有了情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姐姐,那人叫荣禄,是个总兵的公子,他家的别墅就在这附近,人长得挺帅,也非常有才。对我才好呢?”
“哈,妹妹真有福气。唉!姐姐比妹妹还大两岁,何时才能找到个意中人?”
“嘿,姐姐想找男人了,那好,我明天给荣禄讲讲,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朋友或要好的公子,也给姐姐找上一个。”
“去你的,你在外面找野男人也想让姐姐与你一道同流合污,羞死人,让额娘知道不打死你才怪呢?”
“怪不得那个荣禄会喜欢妹妹,瞧妹妹这张嘴多会说,还不把那小子哄得围着屁股转。唉,妹妹,讲给姐姐听听,你是怎样哄那小情人的?”
“姐姐,谁像你整日躲在家中看那五经四书,还练习写字绘画,多累人!我才不呢?春天的景色那么美,姐姐整日在家不寂寞吗?人常说:哪个男儿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姐姐,你要出去走走就再也不会在家呆住了!”
“哼!我才不呢?谁像你不听额娘的话,整日在外愉情。”
“去,去去!姐姐就是坏,也不知帮帮我,就会挖苦我。”
“姐姐怎么才能帮你呢?”
“对了,姐姐,荣禄让我给绣一个荷包,你知道我笨手笨脚的绣不好,你给我绣一个吧?”
“你送给情人的,让姐姐帮你绣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给他一个就是。”
几天后,芙蓉把一个精美的荷包送到荣禄手中。荣禄接过一看,赞叹道:
“哦,这么美!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巧手艺儿?”
“美吧?”
“美!当今世上可能再没有人能绣出比这更美的荷包了。”
“你知这是谁绣的?”
“难道不是你?”
“我才懒得整日呆在屋内挑针弄线儿呢?这是我姐姐绣的。”
“你姐姐?就是你常说教你识字唱曲儿的那个兰姐姐?”
“对,我姐姐读书,能写字绘画,正如人常赞美她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歌舞绣裁无所不晓,我姐姐人长得更美,唉,我如能长得像姐姐那样美就好了。”芙蓉既炫耀又泄气他说。
“妹妹别叹气,你长得够美的,也许你认为你比姐姐差,其实比她更美呢?至少在我心中,你就比她美!”
“你可没见过我姐姐,见了她,你就认为我不美了。”
“你姐姐整日呆在家里看书学画吗?”
“对,我也想让姐姐出来玩玩,免得在家憋出病,可她就是不愿出来。”
“你应该劝劝她,让她也出来透透气吗?”
“就是,我明天劝她出来走走。”
第二天,芙蓉同荣禄一同散步时,见到一位带着小花狗踏春的少女,仅仅看一眼,荣禄就看呆了,那目光再也不想离开,他把身边的芙蓉同她比较一下,觉得芙蓉差多了。只见那位少女年方二八,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似春山,眼如秋水,左右一盼,那秋波便如荡漾的秋水,给你无限的遐想。那身衣着得体而又大方、朴实无华,毫无雕饰中又浸透着天然的修饰。一种难以割舍之情从心中油然而生。
“叫你眼睛直直的,口水流得长长的。”芙蓉笑着照荣禄的脸上扭一下说:“昨天还说和我在一起永不对其他女孩动心,今天就变得成这般馋猫一样,你知道她是谁?”
荣禄经芙蓉这一扭,自觉刚才失态,不好意思地问道:
“蓉儿,她是谁?”
“哼!她还能是谁?是我的胞姐姐兰儿。走,我给你介绍一下。”
荣禄可巴不得,在芙蓉的引荐下急忙上前施礼:
“书生荣禄拜见兰姐姐。”
兰儿急忙道了个万福:“小女兰儿拜见荣禄小弟。”
不知为何,兰儿的心跳在加快,也许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陌生男子接触,那颗心像只小鹿在里面撕挠着她,浑身不自在。她微低着头,半红着脸儿,只偷偷地向面前这位总兵家的公子瞅几眼。只见这少年公子正处青春韵华,仪表堂堂,既有书生之气,也有英武之姿,温文尔雅中见出雄强与豪迈。心中暗想,无论是我还是妹妹,能与这样的人结为百年之好也算是可以了。兰儿想到自己渐渐破败的家庭,父亲虽也做过几年小官但现已去逝,家境一天不似一天,自己虽然人长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哪个官宦之家的公子愿意娶一位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呢?唉,尽管自己饱读经书,精通六义经传,又诗文毕精、心高气傲,但空有才华却无人识货,真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也!”
不知为何,兰儿今天在妹妹的几经劝说下出来散散心,不但没有解除心中的几番忧愁,反而平白增添几分无名的忧虑。
兰儿尚在思虑自己的家事,只听荣禄说道:
“兰姐姐,听芙蓉妹妹说,姐姐的曲儿唱得好,自己能谱曲、填词也能唱,姐姐能否给小弟填上一词也谱上一曲,小弟平时听芙蓉妹妹唱,自己也跟着学上几句,渐渐也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