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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杨素杨大人从各营精心挑选的,进过几日训练,明日就可分赴江南各地了。”
“属下诚服,甘愿受罚。”
“好了。”杨广缓和了口气,“念你是忠心为国,本王不怪罪,愿你莫忘今日,不负本王。”
“谢千岁宽恕,下官告退。”高俊走了。
杨广颇为不快。高俊并未像他期待的那样,说一些感恩戴德效忠图报的话,心中暗骂:“这个混球,还要给他点厉害尝尝,才会知道深浅。”
高俊回到住处,旗牌官正在门前焦急地等候。见他归来,忙上前禀告:“大人,京城有贵客来访。”
高俊一怔:“何人?”
旗牌官压低声音:“太子府派来。”
高俊又一惊:“现在何处?”
“小人为防被人撞见,把他安排在后堂。”
高俊思索一下:“你与我紧守府门,任何人不得进入。”
“小人遵命。”
高俊急步走入后堂,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起立施礼:“拜见大人。”
高俊细看认出来人乃是太子亲信姬威,惊问:“姬先生,莫非朝中有何大事发生?”
姬威一笑:“大人放心,一切正常,是太子殿下派我来看望大人。”他用手一指礼盒:“并有薄礼送上。”
高俊平昔对礼尚往来就甚为反感,不觉皱起眉头:“这又何必呢,千里迢迢的,彼此是至亲。”
“太子一点心意,想来大人不会见拒。”姬威敛起笑容。
高俊无可奈何:“好,权且收下,容返京之日,我向殿下当面璧还。”说着,他又猛的想起:“姬先生,殿下把你这个亲信化装派来,该不只是为送礼吧?”
“高大人所说极是。”姬威把身体倾斜过去,声音也低了几度,“临行之际,殿下嘱托,想必还记得。”
高俊皱起眉头:“殿下要我注意抓晋王把柄,前后不过十数日,况晋王无明显过失,故而未报。”
姬威一笑:“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今杨广按兵不动,不就是一罪吗?”
“非也。”高俊解释道,“晋王意在探明南陈动静后再做决策。”
姬威沉下脸来:“想不到高大人竟为杨广开脱,该不是收受了他的好处吧!”
“姬先生,你这是何意!”高俊动怒了。
姬威口气更加强硬:“高大人,你与太子儿女亲家,你便对杨广割肉烹食尝便验病也难得他信任。如今你与太子是损则同损,荣则俱荣,若想保住官职飞黄腾达,非除掉杨广不可。”
“我宁可丢官罢职,也绝不做亏心之事。”
“丢官?只是丢官吗!”姬威冷笑连声,“杨广一旦得手,你还能保住身家性命吗?你自己死活事小,难道置九族数百口性命于不顾吗?!”
高俊不禁愕然。
姬威脸上现出几分得意:“高大人,请写奏本吧。就说杨广拥兵自重,有意贻误战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这,无中生有,如何下手呀?”
“高大人,你总不能让我徒劳往返吧。”姬威口气又严峻起来。
高俊长叹一声,展开奏折,提起了朱笔,平生第一次违心地做一件不愿做的事情。
十数盏麻油灯把杨广的卧室照得亮如白昼,案上置放着地方官孝敬的珍物古玩。看着杨广笑眯眯欣欣然赏视的样子,宇文述忍不住问:“千岁,这些礼物打算如何处置?”
“当然是笑而纳之。”杨广不假思索,“你找匠人打几只木箱,把礼物装好,待本王凯旋班师之日带回长安。”
“卑职想应立即送回京城。”宇文述郑重建议。
杨广想了想:“也好,行军作战携带着诸多不便。”
“千岁领会错了下官的用意。”宇文述点明,“这些珍稀宝物,当贡献于万岁驾前。”
“什么!”杨广回过身,直瞪瞪看着宇文述,“你让我把这些拱手送与父皇?”
“正是。”
“胡说。”杨广显然很不情愿,“且不说我尚未温手,何况父皇并不知我受礼,不需主动讨好。”
“王爷千岁,人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哪。”
杨广猛醒,不由深思。
宇文述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千岁远离京师,须防太子趁机进谗言。”
杨广打定主意,让手下传来王义吩咐道:“你立即打点起程,将这些珍宝押送京城。”
宇文述接话:“贡奉于万岁。”
“不。全都呈献与皇后娘娘。”
宇文述怔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卑职明白了,千岁高见。”
“你明白何来?”
“万岁一向崇尚节俭,贸然进贡,恐适得其反。而娘娘则不然,正可投其所好。”
“宇文先生知我心矣。”杨广称赞后又说,“关键一点是,母后如今仍能左右父皇。只要母后为我做主,就不怕杨勇说三道四。”
“有理。”宇文述问,“这前线战况也需王义奏闻。”
“王义奏明母后即可,父皇处呢?”杨广思索一下,“我要亲笔写道表章。”说罢提笔,认真写起奏章来。
七天后的长安,独孤后在寝宫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王义送来的珍宝古玩。{奇。书。网}五光十色的礼品摆满了条案,独孤后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摩一边不住地称赞:“都很好,阿摩是个孝顺儿子。”
王义赶紧代为表白:“千岁让小人奏知娘娘,待到建康攻克,一定把逆陈后宫中的国宝,多选上乘孝敬娘娘。”
“好,阿摩就是知道我的心。”
当值太监来报:“启禀娘娘,总管刘公公有紧急事求见。”
“传。”
刘安进殿跪拜。独孤后问:“这大晌午头的,什么大不了的事?”
“娘娘,奴婢不敢耽搁。万岁要撤晋王的平陈元帅,改派太子出任。”
“有这种事!”独孤后愠怒上脸,“万岁为何突然变卦?难道晋王有什么过失?”
“是高俊有表章来,奏称晋王按兵不动,畏缩不前,怀有异志。还说晋王整日只知收受地方官贿赂,中饱私囊。”
王义忍不住从后殿奔出:“高俊胡说,晋王千岁不盲目出兵,是为麻痹逆陈,摸清敌情,再决定进取。”
独孤后没有责怪王义:“你们无需惊慌,我自有道理。”也不再多说,移步就走。
武德殿内,文帝正向太子面授机宜,二人见独孤后来到,不由自主全都站起。
杨勇抢上一步跪倒:“儿臣拜迎母后。”
杨坚敷衍地打个招呼:“爱妃,你如何来了?”
“怎么,你们要换平陈元帅,这等军国大事,我还不该来看看?”独孤后径自正中坐下。
杨坚心中老大不喜,但不得不假意说:“此事只是议论,正要请爱妃商量。”
杨勇被干在一旁,跪在那里,独孤后不发话不敢起身,心说,今天的事只怕难缠了,但愿父皇能顶住。
独孤后怒视杨勇挖苦说:“见地伐,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杨勇低着头:“儿臣不知母后此话何意?”
“装什么糊涂!”独孤后白了杨坚一眼,“一唱一和,这戏就那么好唱吗?”
杨坚恨恨地对儿子发泄:“你平身回话。”
杨勇站起,仍旧低着头:“母后,儿臣奉父皇之召而来,刚刚叩见,并未言及国事。”
“便直说何妨。”杨坚见儿子自顾开脱,恨其无能,抢过话来,“高俊有本章来,参奏平陈元帅按兵不动,心怀不轨,朕要调回晋王勘询,改派太子继任。”
独孤后冷笑几声:“万岁怕是误听谗言吧?”
“哼!”杨坚不肯示弱,“朕并非轻信高俊一面之词,大军出发之日,就已派人暗中跟随,传回的消息一些不差。”
“噢,原来万岁一开始就信不过晋王。”独孤后反问,“既如此,当初你为何把帅印授与广儿?为何不让太子挂帅?”
杨坚回敬一句:“彼一时此一时也。”
“万岁,你不能误中奸计,被人离间。晋王暂不进攻,是事出有因哪。”
杨坚既定认识不变:“他拥兵自重,分明包藏祸心。”
“万岁,广儿不肯盲目进兵确有道理,逆陈不能小视,国有大军数十万不说,且有长江天险,轻率进攻,一旦败绩,岂不悔之莫及。”
“不要为他开脱了。”
“万岁,有晋王奏本为证。”独孤后递过。
杨坚手拿本章,仔细审阅。杨勇一旁暗暗叫苦,原以为设计周密天衣无缝。谁料杨广买通了母后为之说情。可是杨广又是如何获悉自己与高俊这一密谋的呢?高俊、姬威都不可能告密,那么除非是在府中走露了风声,除非是元氏那贱人通风报信。杨勇在胡猜乱想。
独孤后见杨坚看罢多时仍不开言,便催问:“万岁,如何?”
杨坚合上本章:“晋王所奏,不无道理。看来兼听则明啊。”
独孤后笑了,她笑得很美,像朝霞中绽开一丛鲜花。
杨勇感到形势不妙,打算开溜:“父皇母后,没我的事了,儿臣告退。”
杨坚挥挥手:“走吧,以后若有用你之处,自会召见。”
杨勇巴不得这一句,扭身就走。
“见地伐,你且转来。”独孤后叫住他。
杨勇很不情愿地转回身:“母后还有吩咐?”
独孤后用鼻子哼一声:“就这样走了。”
杨勇后背直冒冷汗:“母后的意思是……”
独孤后心中说,早就想教训教训你,碍于亲子,不忍下手。想不到竟还敢同我作对,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你尝点苦头:“太子,元帅没做成,可以当一回使节。”
杨坚不解其意:“爱妃,派他去哪里?河东、陇右两地刚刚派走钦差,其他地方眼下无需派员巡视。”
独孤后抛出一句令杨坚、杨勇都大为震惊的话来:“出使高丽。”
杨勇先是惊叫起来:“高丽,那里如何去得!”
杨坚也说:“是呀,近年来高丽国势日盛,欺我朝立足未稳,已把每年六贡减为三贡,甚至以次参充好参。”
杨勇迫不及待接过话:“高丽朝野上下,多有人扬言,要脱离我大隋以自立。此时儿臣出使,岂非羊入虎口。万万去不得!”
“此言差矣。”独孤后心说,就是要你去送死,“正因为高丽有离叛之意,才更须派人去宣抚镇慑,否则一旦离叛就难以挽回了。况且我大隋太子出使,有我强大国力为后盾,谅高丽君臣不敢动太子一根毫毛。”
杨坚是个没主意的人:“爱妃之言也是,太子就走一遭吧。”
“父皇,我……”杨勇吞吞吐吐,“还是不去为宜。”
独孤后正色说:“见地伐,你身为太子,出使高丽,无非是旅途风霜,吃点辛苦,这点小事都不能做,将来还如何托付国事?”
“是呀,回去准备一下,三五日后起程。”杨坚感到独孤后之言有理。
杨勇心中说,父皇呀父皇,你怎么像木偶一样听任母后摆布?如此下去,只恐自己太子之位旁落,甚至性命不保。他满腹怨恨地趴在地上叩首:“儿臣谢恩。”
独孤后又笑了,像新粉刷过的佛像,面部洒满了阳光。
第七章 藏身琉璃井
飘零的黄叶,一枚枚撒落建康街头,雁鸣声里秋意渐浓。这个季节,长安已是衰草连天,而建康宫苑内依然草绿花红。临春、结绮、望仙三座高楼,脊吻宵汉。楼阁间回廊曲径婉转相连,奇花异草假山飞泉拱衬,难怪陈主叔宝称誉三楼可比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自是仙山难得一见,便真有只怕也不及这三楼奢华富丽,便神仙也会思凡。
此刻,红轮半斜,晖光和暖。风华正茂的陈叔宝,正在卖力地为爱姬张丽华荡秋千。檀 香板上,张贵人纤手扶定锦索,玉白绣裙荡满清风,数尺长的乌黑秀发飘逸,白云黑发蓝天红楼交相辉映,张丽华愈显得飘然欲仙。陈叔宝不时助力,秋千越荡越高,彩裙下时而裸出凝脂般的双股,使陈主心荡神摇。张贵人快活得把成串的艳笑,一阵阵抛上云天。
陈后主兴之所至,对侍立的女学士袁江说:“爱卿,贵人凌空妙舞,立作赞诗一首,孤有重赏。”
袁江的职责就是随时为皇帝助兴的,当即口出一绝:
雪燕飘寰宇,乌云化瀑时。
香汗溅珠雨,艳笑谱新诗。
陈后主不甚满意:“还好,孤也来凑个热闹。”说着,几滴汗珠落在陈主面颊,他担心张贵人过累,用力稳住荡板。
张丽华就势慵懒地倒在陈叔宝怀中:“万岁,妾妃骨头都快散了。”
陈叔宝勾着她粉颈,托起长长的秀发,用袍袖为其拭汗,口中吟出七绝一首:
玉体飞来软暖香,分明仙子卧龙床。
七尺乌云做锦帐,荡上巫山会襄王。
袁江言不由衷赞道:“万岁才思敏捷,为臣望尘莫及。”
陈叔宝搂着张丽华随口便说:“赏袁爱卿蜀绢十束。”
话音刚落,孔贵人翩翩而至:“万岁,你也太偏心了。”
陈叔宝见是心上宠姬,随口便赏:“赐孔贵人彩缎二十匹。”
“不,我不要赏。”孔贵人近前一拍张丽华的酥胸,撒娇说,“万岁,你对她太偏心了。”
“好,孤对你们一般无二。”陈叔宝又把孔贵人揽在怀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