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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幼芽,又恢复了生的勇气。人世间大概爱的力量是最伟大的,母爱、父爱,当然主要还是男女间的情爱。正因为有了爱,姬威才又体味到生的可贵。俗话说投桃报李,近来他一直想要送给元妃一件礼物,今日上街就是为买礼品,以便了却这一心愿。想不到遇见宇文述,还想不到宇文述未再逼他对元妃下毒手,更想不到宇文述送他一件价值连城的“珍珠衫”。姬威忍不住又撩开包裹一角,阳光照射到珍珠衫上,那小米粒一般大,由金线穿缀而成的珍珠衫,光芒夺目,色彩斑斓。啊!元妃一定喜欢。炎炎夏日,贴身穿上这珍珠衫,端的是神清气爽,说不定元妃就会病体痊愈,也不枉元妃关心自己一场。越想越欢喜,也就越心急,恨不能一步回到太子府,立刻向元妃献上珍珠衫。尽管脚步不稳,还是趔趔巴巴加快步伐直奔东宫。
宇文述直到姬威的身影不见了,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返回晋王府。
杨约早等得心焦,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
“只能说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好,有第一步就不愁第二步。”
宇文述仍不放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
“不。”杨约心念坚定,“只要我们坚持不懈,目标就一定会实现。”
王义从后面转出来:“宇文先生,可把你等回来了。”
“是你!何时回京的?”宇文述猜测地问,“莫不是千岁等不及了?”
“你知道就好。”王义又看看杨约,“二位可还记得灞桥送别时是怎样对千岁讲的。”
“王义,本来计划得万无一失,怎奈情况有变,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杨约对王义的指责现出不满。
“你们可知道千岁在扬州度日如年!”王义对主人忠贞不二,其情切切。
杨约冷笑:“你可知我们为千岁绞尽脑汁,废寝忘餐!远的不说,宇文先生这不刚刚还在为此奔波操劳。”
“二位都对晋王一片忠心,不可伤了和气。”宇文述加以规劝,然后又深为愧疚地说,“千岁视我为心腹,而我却不能及时为千岁分忧,我真是无用!但我相信这次杨兄的妙计一定成功,王义你放心,不出十日定有好消息。”
王义听出话音,急问:“看来二位已胜券在握,但不知计将安出?”
“天机不可泄露。”杨约对王义心存芥蒂,“万一不成,岂不更惹千岁生气。”
“你们哪!”王义指点着杨约、宇文述,“千岁何曾对你二位不满?这次回京特意关照我叮嘱二位,事情要徐缓图之,不可急功近利,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千岁当真是这样讲的?”杨约半信半疑。
“这还会假!千岁还让我为二位带来名贵礼物呢。”
“在下断不敢受。”宇文述忙拒绝,“办事不力,本当受罚。”
“宇文先生不要误会,方才我言语中有不敬之词,纯系我个人急躁心情的表露,千岁从未有一字微词。”
杨约这才消气了:“看来晋王确有容人之量,他日倘能登基,定是位明君。”
宇文述问王义:“这次你专程回京,究竟为何呢?”
“晋王千岁经半年操持,准备下五份厚礼,特意让我面交各位。”
“但不知都送与何人?”
“你二位自不必说。”
杨约抢过话:“定有皇后娘娘的。”
“不错。”
宇文述猜测:“还有越国公杨素杨大人的。”
“当然。”
“另一份与谁呢?”杨约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给万岁吧?”
“绝不可能。”宇文述深深了解杨广,“万岁对奢糜馈赠最为反感,千岁绝不会自讨没趣。”
王义亮出底牌:“是送与刘安的。”
“好!”杨约脱口称赞,“千岁虑事周到,越是小人物越不能轻视,千岁能做到这一点,又何愁皇位乎。”
王义带来这五份礼物,确实太丰厚了。可称穷极江南名贵珠宝古玩,件件精美绝伦,物物价值连城,俱为巧夺天工希世珍奇。受礼之人无不惊叹,特别是刘安,见杨广非但不怀积怨,反倒这样看重自己,心中自觉有愧,当即精心安排了王义与独孤后见面。
独孤后逐一欣赏了礼品,件件爱不释手,俱是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凤心大悦:“晋王可还有什么话说?”
王义深知此行的关键时刻到了:“千岁远离京都,惟恨不能经常尽孝娘娘驾前。为此特请有名画师描出娘娘玉容,高悬堂上,每日晨午晚三次对像叩拜,为娘娘延寿祈福。千岁此行未带王妃,但牢记娘娘教诲,尽管扬州美女如云,江南名花艳目,千岁却从不接近女人。终日勤劳王事,读书习武,为民解冤,如今原逆陈属地百姓,无不称颂我大隋爱民如子。”
独孤后听来甚是舒心:“晋王没有其它言语了?”
“娘娘!”王义用力磕一个响头,“晋王在小人临行前还说了一句话,渴望早日再当面向娘娘问安。”
独孤后未做过多表示:“知道了,你回复晋王,一切我自有道理。”
王义不敢多说,唯唯而退,被刘安送到宫门,临别时王义又叮嘱:“刘公公,晋王度日如年,还望多加美言。”
“这不消嘱咐,我自会相机提醒娘娘。”
王义回到晋王府,宇文述、杨约正坐等消息。王义说罢经过,杨约感到不得要领:“娘娘的态度,似乎不够明朗。”
宇文述则另有见解:“我看娘娘的意思已再明白不过,只要时机成熟,定会扭转乾坤。”
“可这时机哪年哪月才能成熟。”王义有一种渺茫感。
杨约却有了信心:“宇文兄所论不差,倘若我们的借刀杀人计成功,岂不就时机成熟了吗?”
“很对,我想此计是万无一失了。”宇文述安抚王义,“你回禀晋王,且再耐心等候,不久定有好消息。”
“我暂时不想回扬州。”
“这却为何?”杨约问。
“回去该如何向千岁交待?”王义双手一摊;“我两手空空,一事无成,实在无颜去见千岁。”
宇文述想了想:“也好,你就再住几日,说不定那借刀计就要见效了。”
杨约此刻想起了李靖:“若李靖还在,让他占上一卦,也就心中有数了。”
宇文述满怀信心:“我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太子府元妃宫室内,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元妃四肢无力软绵绵仰卧象牙床上,小桃在为主人煎药。大概是太静的缘故,小桃坐在木凳上直打瞌睡。
姬威轻手轻脚走进,没有惊动小桃,径自来到床边。正瞪大眼睛想心事的元妃,看见姬威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才来!”
姬威感到她的手发烫:“我,不过是个下人,怎能经常出入你的卧室?”
“不,我需要你,只有见到你,我才有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元妃所说确是肺腑之言。自云妃进宫,太子对她便弃如敝履,她已得不到一点男人的关怀与温暖。自与姬威接触,使她单调枯躁乏味的生活平添了几分春意,使重病缠身的她,似乎有了某种精神寄托。姬威来相伴,已成为她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她已经离不开姬威了。
元妃竭尽全力拉姬威俯下身来,两个人的唇吻到了一处。小桃偷窥一眼又赶紧假寐,她不想破坏主人难得的幸福时刻。
姬威又觉得元妃的唇发烫,关切地问:“你,好烫啊!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不会的。”元妃拉开罗衫,露出酥胸,“你看,我穿着你送的珍珠衫,心里感到清凉。”
“王妃,这是炎夏时穿的。”
“炎夏还要两个月呢,谁知我能否活到炎夏。”元妃声音透出悲怆,转而又强颜作笑,“你一片真心,送我珍珠衫,哪怕我穿在身上一天,便死也心甘了。”
“王妃!”姬威再次俯下身去,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二人胸贴胸脸贴脸,姬威觉得元妃像火炭一样烤人,急忙推开她:“不对劲,你病得不轻。”
元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是活一日少一日了,病,由它病去吧。”
“不,不能听之任之。”姬威扶元妃躺好,回头召唤小桃,“你好好照料王妃,对了,先侍候她把药服下,我去去就来。”
小桃急问:“你去哪里?”
姬威也不答话,急三火四就走。
太子府要人生病,一般都是接太医院御医。如今是姬威出头为元妃请医生,自然不敢惊动太子。他出了府门,心中琢磨哪个郎中医术高,却有个不相识的人迎过来。
“请问,阁下可是东宫太子府的姬先生?”来人当面一揖。
姬威纳闷:“你我素不相识,如何便认得在下?”
“请问姬先生可是要找郎中?”
姬威不由一惊:“阁下如何晓得?”
“请问可是为元妃求医?”
姬威大惊:“你该不是神仙吧?如何便未卜先知?”
“姬先生不要多问,若想为元妃解除病痛,在下愿举荐名医。如信得过,就请随我来。”说罢,头前径自走了。
姬威猜不透这人的身份,更猜不透这人为何对自己一切都了如指掌。心想,莫不是神仙显灵要救元妃性命?好奇心驱使他身不由己跟在这人身后。
走进一条阴暗狭窄的弄堂,姬威有些疑惑地放慢脚步。领路人回头冲他一笑:“到了,看。”用手向前一指。
“神医张”的招幌在迎风飘摆,姬威想起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正在门前观望思索之际,一位年过五旬的郎中业已满面含笑潇潇洒洒步出屋门,而刚才那个领路人则成了身背药箱的随从。姬威有些茫然:“您是神医张?”
“正是在下。”神医张笑吟吟,“姬先生心情定很急迫,我就不请您进房拜茶了,还是抓紧为元妃看病去吧。”
“对,对!”
“头前带路。”神医张摇摇摆摆就走。
路上,姬威忍不住问:“张大夫。你师徒怎知我为元妃求医呢?”
神医张诡秘地笑着:“在下不只擅医,而且擅卜。”
姬威信了,而且急不可奈地相求:“乞请明示,元妃之病可有妨碍?”
神医张不肯预言:“待我为元妃看过病,自会如实相告。”
姬威满腹狐疑把神医张引入元妃房中,神医张看来倒也不假,对元妃望气色,看舌苔,把脉切脉。
姬威见他许久不开口,忍不住问:“张大夫,怎么样?”
此刻元妃已极度虚弱,连说话都很吃力:“我,不要紧的。”
神医张看过后起身,小桃已备好文房四宝:“大夫,请开药方吧。”
谁料神医张一言不发,也一字不写,往外就走。
姬威趋前几步截住神医张:“张大夫,您尚未开方呀。”
“已无需开方,元妃之病乃不治之症。”
“什么!”姬威急问,“但不知她究竟身患何病?”
“中毒。”
“啊!”姬威、小桃都大吃一惊。
小桃奔过来拉住神医张:“王妃中了什么毒?又是如何中的毒?”
“我又不在她身边,如何知道。”
姬威恳求:“张大夫,无论如何要救王妃一命。”
“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王妃已毒气归心,此刻便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亦束手无策矣。”
“不!”姬威也拉住神医张不松手,“你号称神医,定有办法救王妃不死。”
元妃那里已是无气力说话,只有用手势劝阻姬威、小桃:“不要,别难为张大夫了。”
小桃几乎是哭泣着说:“张大夫,王妃命太苦了,你总该有恻隐之心哪。”
“咳!”神医张叹口气,“看你们对王妃如此忠心,我就给你们指一线生路,越国公府杨约,有从西域得来的还魂香,能解百毒,或许可救王妃性命。只是这还魂香乃无价之宝,杨约未必肯轻易与人。”
“我与杨约曾有交往。”姬威满怀信心,“哪怕磕头叫爹,为了王妃生存,吾亦心甘情愿。”
几经周折,姬威终于找到了杨约。杨府花园的逸仙亭,杨约正与宇文述对酌。春比酒浓,亭下百花斗艳,蝶戏蜂游,亭上金樽美酒,杨约举杯向天引亢高歌:
难得阳春,春色宜人。
人间同此心,心向女儿身。
身柔体若云,云海几浮沉。
沉沦春梦尽,尽处又新春。
姬威站在亭下,不好打断杨约雅兴,只得焦急地等待。
宇文述提醒杨约:“杨兄,贵宾到了。”
杨约迎过几步:“原来是姬先生,失敬,失敬。请入座同饮三杯,一醉方休。”
姬威上亭二话不说,在杨约面前跪倒:“杨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
“何必下此大礼。”杨约伸手相搀,“有话入座共饮再说不迟。”
“杨兄若不答应,我便一直跪下去。”
宇文述在一旁笑了:“姬兄莫非为还魂香而来?”
“你!如何知晓?”姬威又冲杨约磕一个响头,“看来神医张所说不差,杨先生无论如何要给我一些,也好挽救元妃性命。”
杨约哈哈哈仰天长笑:“姬兄,你上当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还魂香,元妃之毒也无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