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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而过,也未再深思。但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对杨玄感和宇文化及的畸高畸低加封,却为他自己埋下了两颗仇恨的种子。
登基大典在经历了令杨广兴奋而又疲惫的繁文褥节之后,终于收场了。自今日始,杨广便称孤道寡了。其实他何曾孤,从金殿下来,后宫还有诸多佳丽在翘首以盼呢。
说起来,杨广堪称情种。对于临幸过的女人,他从不会弃如敝履。今日上朝之前,他便已交待王义,让这位亲信把自己的心上人分别安排进各个宫院。萧娘娘自不必说,云昭训与柳笛,宣华陈夫人,容华蔡夫人,年方二七的娇小美女梦秋,甚至连元妃的侍女小桃都未忘记。这便是杨广即位之初的六宫嫔妃。
热浪袭人,杨广乘坐的凉轿穿行于柳陌花荫之间。尽管文帝生前崇尚节俭,皇宫并不奢华,但毕竟比东宫太子府要富丽气派。红花绿树,碧水蓝天,朱楼金瓦,这一切无不令杨广惬意。因为这一切都属于他了,由他任意支配了。主宰一切的愉悦,不是所有人都能体验到的,只有身为一国之主后,才能得到这精神上的满足。
凉轿业已进入后宫庭院,刘安不能不请旨了:“万岁,但不知去哪处宫院?”
杨广一时竟难以做出抉择。说心里话,六宫美人此刻他都想见到。想听到她们燕语莺声的祝福,柳软香飘的叩拜,肉融骨化的亲昵。他不觉反问刘安:“你看呢?”
“恕奴才斗胆直陈,大宝初登,极庆之日,自当先去见见皇后。”
“有理,有理。”杨广传旨,“驾临永安宫。”
原来,昔日独孤后的居处,而今是萧娘娘的正宫。凉轿直奔永安宫而去,骄阳当顶,薰风送热,杨广微微眯起双眼,恍惚间觉得甬道边花丛一动,飘然现出一位美人来。
刘安何等机警,以身拦阻来人:“什么人,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万岁,奴婢奉云妃娘娘之命,在此恭迎圣驾。”阻路的是柳笛。
杨广见柳笛身着半透明的薄纱裙,胴体隐约可见,香肩外袒,酥胸半裸,眼波传媚,煞是迷人。想起与云妃、柳笛在一起联床欢会,二女逢迎,其乐无穷,立时动心,满口答应:“好,好,告知云妃,香汤沐浴,孤去皇后那里坐坐就来。”
“万岁莫被萧娘娘裙带拴住,叫我们主子奴才空自倚门相望。”柳笛自持与杨广曾有鱼水之欢,奏答时甚为随便。
杨广一点儿不怪,笑吟吟应允:“放心,朕一准去,在你们宫院用晚膳如何?”
“谢万岁!”柳笛不辱使命,兴高采烈去了。
永安宫内,张灯结彩,所有殿堂,装饰一新。圣驾将至,早有太监飞步传旨,王义先行迎出院门外,萧娘娘引众宫女在殿门接驾。皇后金冠,衬托出萧娘娘的鹅蛋脸儿越发丰艳俏丽。与为太子妃时相比,果然大不相同,堪称国色天香。杨广甚爱甚喜,双手搀起:“梓童免礼,你我结发夫妻,何需如此认真。”
“不然,国法岂可偏废。”萧娘娘躬身退后半步,请杨广先行。
杨广携起萧娘娘玉手:“孤与梓童并肩,有何不可。”
杨广初即帝位,萧娘娘新为皇后,二人兴高采烈,无不喜形于色。杨广亲手为萧娘娘剥了一枚黄桔:“梓童,愿你我此后永远甜甜蜜蜜。”
萧娘娘起身致谢:“愿万岁福寿绵长,大隋河清海宴。”
“借梓童吉言,定当国泰民安。”杨广站起身,拉出了要走的驾势。
萧娘娘见状问:“万岁莫非尚有国事未了?”
“非也。”杨广信口扯谎,“朕要去御书房观书。”
萧娘娘有些情意绵绵:“万岁今日登基大典,龙体劳顿,就在妾妃处歇息半日吧。”
杨广眼望萧娘娘秀色可餐,甚为爱怜,但想起已应承柳笛,又不能不去云妃那里,便狠狠心说:“梓童,先帝一生勤政节俭,朕方为君主,自当打下勤勉根基,养成上进习惯,若陷在脂粉阵中不能自拔,岂不有失天下臣民所望。”
萧娘娘也知杨广嗜好读书,身为皇后,自当做端庄贤淑的表率。她不好过分多情,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杨广走了。
王义作为亲信长随,同杨广一起离开,刘安自然也就上不得台盘了,未免有一种失落感。尽管刘安已被封为大内总管,成为第一号太监,但他明白,自己的地位远不如王义,因为王义是杨广从东宫带来的亲信心腹。王义自小便在杨广身边,相比之下,同杨广的关系自然要略逊一筹。忌妒产生仇隙,刘安眼望杨广与王义边走边谈,怨气堵塞胸膛,禁不住连声冷笑。
萧娘娘感到刘安不正常:“你这是何意?”
刘安欲擒故纵:“娘娘,奴才该死,不知不觉笑出声,有失体统,下次不敢。”
“还想骗过我吗?”萧娘娘正色逼问,“说,为何发笑?”
“娘娘,奴才不敢讲,惟恐万岁怪罪。”
“说,一切自有我做主。”
“那奴才就甘冒欺君之罪了。”刘安把杨广底牌捅出来,“适才来永安宫路上,柳笛拦住万岁撒娇做媚,万岁答应去云妃处同进晚膳,自然是在那里过夜。”
“这个不要脸的贱婢!”萧娘娘的醋坛子被打破了,这是女人最敏感的事,怎不令她气冲牛斗!身为皇后,她又怎能容忍云昭训将新皇帝头一夜霸占。决不能开这个头!萧娘娘想,千里长堤,溃于蚁穴,这口子一开,以后就管束不住了。要给杨广立个规矩,打定主意,气呼呼起身便走。
刘安明知故问:“娘娘,尊驾何往?”
“去找云昭训那贱人算帐。”
“唉呀娘娘,见了万岁,千万莫把奴才交待出去。”
“何消你嘱咐,多嘴,我自有道理。”萧娘娘出宫门,登上了碧纱凤羽安车。
绮春院内好一番忙碌景象,云昭训、柳笛指挥宫女们在突击装点宫室。馥郁飘袅的瑞脑香,与盆中的芍药、牡丹花香交汇。醒目处红绸结彩,宫灯下流苏逶逸,新地毡眩人眼目,一切都充满喜庆气氛。而今的绮春院,犹如皇帝大婚的洞房。云妃对于杨广此次临幸是至为看重的,认为这是能否夺宠的关键一步。她与柳笛彼此心照不宣,如今只能合力讨好杨广。要让新皇在绮春院留下最美好的记忆,让天子永远渴念在这里的销魂时刻,如同在君王身上系条无形的绳索,无论万岁爷走至何处都能被这绳索拉回。
“来了!来了!”一宫女如飞跑入报信,她是奉命在宫门瞭望的。
云妃赶紧又在脸上重匀一下脂粉:“快,准备接驾。”
柳笛抢着向云妃鬓边插上一朵花:“娘娘如花似玉,万岁一见管保龙心大悦。”
说着,云妃在前,一行如花云柳阵急趋宫门。八名宫女个个齐整,人人娇艳,加上柳笛,十位美女组成了一幅色彩斑斓、花团锦簇的画图。
云昭训心花怒放步下玉阶,萧娘娘恰好下车进入宫门。云妃立刻一怔,脸上的媚笑登时凝固,说不出的无限尴尬。
萧娘娘冷冷地问:“云妃,如此精心梳妆巧打扮,可是专为迎候我呵?”
“啊,是的。”云妃马上感到不妥,“不,不,贱妾不知娘娘凤驾光临。”
萧娘娘入殿坐定,左顾右盼:“怎么不见万岁,他藏身何处?”
“回娘娘,圣上未曾驾临绮春院。”
“哼!”萧娘娘冷笑几声,“不是柳笛半路拦驾逼万岁临幸吗?”
“奴婢不敢。”柳笛跪倒在地,她斜一眼刘安,不服地申辩,“万岁要去哪里,腿在他自己身上,岂是奴婢所能左右的。刘公公,您睁大眼睛仔细瞧,万岁何曾在此?”
萧娘娘向刘安射去探询的目光:“刘安,这是怎么回事呀?”
刘安附在萧娘娘耳边:“万岁总要装装样子到御书房晃一下,放心,说不准就要到了。”
这里话未落音,宫门外传来王义的喊声:“万岁驾到,云妃娘娘接驾呀。”
杨广兴冲冲跨入绮春院,满心喜悦要与云妃、柳笛欢乐一番,待见萧娘娘为首,云妃在后迎出时,大为意外。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掩饰住内心的惶恐,先后搀萧娘娘、云妃平身,笑容可掬地对萧娘娘说:“梓童这一转身的工夫就到了绮春院,你们姐妹之间,多走动走动也好。”
萧娘娘可是揪住了杨广的小辫子:“万岁不是去御书房用功吗,怎么迷了路?”
“梓童取笑了。”杨广设法自圆其说,“浏览一阵史书,头部甚觉不适,朕便出来散步,信步来到这里。”
“万岁,怕是柳笛使的勾魂术吧?”萧娘娘脸上始终是冷色。
杨广看看刘安,心中暗恨,哪肯承认:“梓童倒会开玩笑。”他感到这场合实在难堪,不如溜之大吉,便又说:“你们姐妹好好亲热一下,朕再去别处走走。”杨广转身,逃命般匆匆离开。
云昭训眼见杨广躲灾似的去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眼神中饱含无奈和幽怨。柳笛则是恨意外露,冷冷地漠视着萧娘娘与刘安。
“你们听着,”萧娘娘决心再训诫一番,“身为后妃者,要先为龙体着想,不可纵欲献媚取宠。万岁在何处宫院过夜,自有我安排。尤其是为奴者,侍候主子也就是了,若再不识进退,小心我敲断她的狗腿。”
云昭训满怀不满,也不敢不应声:“妾妃记下了。”
“起驾。”萧娘娘吩咐一声。
刘安伸手搀扶,云妃装出笑脸率众相送。待凤羽安车走远,云昭训回到殿内,扑倒在床上号啕大哭。
柳笛则恨恨地说:“欺人太甚!说不定哪天我拚一死,和萧娘娘同归于尽。还有那个刘安,都是他坏的事,我非出这口恶气不可。”
凤羽安车又穿行于花荫树影中,驭车太监请旨:“娘娘,是否回宫?”
刘安不等萧娘娘回答,便提醒道:“娘娘,万岁下个目标是宣华夫人,亦当未雨绸缪才是。”
“去宜春院。”萧娘娘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杨广立下规矩,若不打下好底,日后便不好约束了。
宣华夫人懒散地歪靠在床头,宫女们三番五次问安,她也不作声。文帝去世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她是个重情义的女子。文帝虽老,但对她有知遇之恩。几年来同床共枕,文帝对她宠爱有加,情深意笃。所以,当她被杨广压在身下曲意承欢时,总是如梗在喉,总觉愧对 先皇。每与杨广交欢一次,她都有罪孽加深一分之感。因此,她从内心里不愿杨广来光顾,甚至希望杨广能忘掉她,使她能过个安生日子,以免在心灵的痛苦中煎熬。
萧娘娘突然来到宜春院,宣华夫人甚觉不安。因为自杨广即位后,她二人尚一直未曾谋面。昔日她为文帝妃时,萧妃进宫曾不止一次对她以母妃之礼叩拜。而今自己又为新皇所宠,身为偏妃,自然要大礼参拜正宫国母萧娘娘。前后相比的巨大反差不说,单就女人细腻的内心世界来讲,她实觉无颜见到萧娘娘。同一女儿身,先后被拥入父子二人的怀抱,虽说是君命难违,可作为杨广发妻的萧娘娘,一定把自己看成下贱货,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勾引她丈夫下水。她满怀不安与羞愧去跪迎这位往昔的儿媳、今朝的国母。
萧娘娘话冷如冰:“平身回话。”
宣华低着头不敢正视萧娘娘:“妾妃本欲今晨去娘娘驾前请安,只因身体不适,不敢以带病之身去参凤驾,还望娘娘见谅。”
“生受不起。”萧娘娘依然没好气,“宣华夫人。”
“贱妾在。”
“我要提醒你。”萧娘娘开板就训,“你曾以身服侍先皇,当今万岁血气正盛,你休要装模做样勾引他。”
“娘娘,贱妾怎敢。”宣华分辩,“陪伴圣驾系君命难违,实出无奈,乃不得已而为之。”
“住口。”萧娘娘根本不想听她分争,“奉劝你要珍惜名声,你倒是无所谓了,哪怕让人在背后戳手指头。可万岁初掌乾坤,不能为你背黑锅。”
“娘娘,自先皇去世,妾妃已心如死灰,哪有半点春心。心迹难明,只有一死以证。”说着,向殿柱一头撞去。
刘安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夫人不可轻生。”
“好啊,你来这一手!”萧娘娘明白,宣华真要碰死,杨广定然不依,告诫道,“你要以此来陷害我吗?休想,给我老老实实活着,胆敢再寻短见,我定要诛你九族。”
宣华一听几乎昏厥过去:“天哪!我可怎么办?活又活不得,死又死不成。”
宫门外,传来了王义的喊声:“万岁驾到,宣华夫人接驾呀。”
刘安不觉得意地看了萧娘娘一眼,意思是说怎么样,我刘安料事如神吧。
萧娘娘起身出迎,宣华夫人略为整理一下衣裙,跟在萧娘娘身后。
杨广兴冲冲进了宜春院,在院心与萧娘娘当头相遇,脸上泛起复杂的表情。他有些不悦:“想不到又在此与梓童不期而遇。”
“这也算是缘分吧。”萧娘娘并不退缩。
“朕是来看看宣华夫人。”杨广不再掩饰。
“妾妃也是。”萧娘娘一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