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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你是太善良了。”杨素站起要走,不料双腿一软竟至跌倒,而且无论如何挣扎不起。
杨玄感见状急忙过去,与杨约一道,意欲将杨素搀回房中,然而费尽力气亦无济于事。最后,只好由杨玄感背起杨素送回卧室。自此,杨素一病不起。
杨广获悉杨素病倒,一日三次派御医前往诊治。他们轮流不断地在杨素床前侍医,片刻不离一步。对太医开方配的药,杨玄感通通倒掉,而在暗中按府医的药方煎制。杨玄感此刻谁也信不过,他想,杨广要害父亲,毒酒误杀太子,难道不会让太医在药中投毒吗?他也不理会太医高兴与否,亲手把药盏端到杨素面前:“父亲,药是儿亲手煎好,温热适口,正好饮用。”
杨素置若罔闻,不予理睬。
杨玄感把药送至他唇边:“父亲,请用药。”
杨素紧闭双唇,牙关紧咬。
“父亲,服下几剂药,自会祛病复康。”杨玄感很是耐心。
杨素微微摇头,只不开口。
杨约一旁也来相劝:“放心,这药乃玄感亲手煎制,绝无问题。”
杨玄感急性子发作,他用药匙撬杨素的嘴:“药还是当吃。”
杨素抬手把药碗打翻。
“父亲,您这却为何?莫非被慑去了魂魄!”杨玄感现出不悦。
杨素索兴闭上双眼,更加不理睬了。
杨约、杨玄感两人都双手一摊,无可奈何。
傍晚,又一个太医来接班,杨玄感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逼近正欲为杨素切脉的太医:“怎么,连一刻也不放过?也该让家父清静一下了。”“杨大人,”太医见杨玄感凶神恶煞的样子,有几分胆怯,“圣命难违,身不由己,不得不来。”
“我要你滚回去!”杨玄感拔剑半出鞘,虎视耽耽相逼。
太医吓得连连后退:“大人息怒,大人饶命。”
杨素睁眼开口了:“玄感,不得无礼。”
对父亲的训斥,杨玄感根本不予理睬,自顾把太医逼得步步后退,宝剑已拔出提在手中:“你究竟想死还是想活?”
杨约对太医寸步不离的监视也有反感,便说:“医官,家兄已不久于人世,总有些后事安排,万岁又未在眼前看着你,还是行个方便吧。”
太医看杨玄感的架势,真有杀人的可能,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有顺水推舟了:“各位大人,下官斗胆违背圣意,且暂避一时,有话还请快说。”
太医离开后,杨约急切地询问杨素:“兄长为何药也不吃食也不进?如此何时得以康复。”
“父亲,饮食与汤药,俱儿亲自经手,管保万无一失,尽可放心饮用。”杨玄感依然气不顺,“父亲,您不该这般固执。”
“你们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杨素似乎很平静,“我是意在尽快离开人间。”
“兄长为何欲求速死?”
“贤弟,你本睿智之人,应该知晓这一道理。”杨素喘息着说,“杨广视我为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一日不宁。我一日不死我杨氏家族便一日无安全感,一旦我撒手而去,杨广即除了心病。如今我只有一死,以全杨氏家族了。”
杨约默然,觉得杨素所说有理。看杨广眼下步步进逼的架势,杨素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玄感心中一直萌动着反抗意识:“我就不明白,杨广那里举起屠刀,父亲为何偏偏伸出脖颈等他砍杀。”
杨素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儿子:“玄感,为父的时间已是不多了,临终之际,只有一言嘱咐,你必须谨记照办。”
“请父亲训示。”
“我死之后,无论如何不得兴兵造反。”杨素意味深长地告诫,“一者战乱会殃及百姓,二来反叛势必祸及全族,切记切记。”
“父亲只管养病,身后事无须多虑。”杨玄感不肯答应。
“咳!儿大不由爹,”杨素叹口气对杨约叮嘱,“贤弟,你与玄感辈分为叔侄,实则情同兄弟,一定要好好约束他,万万不可为乱。若实实不得不反,也要联合李渊共同起事,否则,必败无疑。不听我言,必招致全族灭顶之灾。”
“愚弟记下了。”
杨素伸双手,分别拉住杨约、杨玄感:“常言道,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空,此话一些不差。人生果然是大梦一场,恩恩怨怨,一切皆空。今日杨广算计我,焉知明天谁又算计他……”声音渐弱,手一松,头一歪,杨素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杨玄感伏在父亲尸身上放声大哭,他暗暗发誓,父亲分明是杨广逼死的,只要自己三寸气在,必报此仇!
第三十章 策反东突厥
动人的管弦声在云天缭绕,浩浩荡荡的船队在淮水中航行。金碧辉煌的龙舟,五彩缤纷的旗帜,一切都沉浸在无边的欢乐中。杨广挺立在龙舟最高层,属他大隋所有的锦绣河山尽收眼底。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作为皇帝万万人之上的崇高。杨素之死,使杨广再无后顾之忧,也就使他想起了萧娘娘那诱人的诗句“相伴下扬州”。于是圣天子一声令下,便有了这次巡游。
说起来,杨约可算得大能人。奉命督造杨广巡游乘用的大小船只数千艘,竟能在很短时间内完成,而且令杨广甚为满意,也属费尽了心机。杨广乘坐的龙舟,高约四丈五尺,宽有五丈左右,长达二十丈。建有四层楼阁,设有金殿和东西朝房。也就是说,杨广在船上亦可履行洛阳宫廷的上朝仪式。二三两层,共有一百二十个房间,无不贴金饰玉,装锦挂绮。底层为王义等太监起居处所。按理说这一艘船的一百二十个房间,便足以容纳三宫十六院与诸嫔妃。杨广却不然,他又专为皇后萧娘娘建造了翔缡舟,其装饰与龙舟无异,只是规模略小而已。不仅如此,他还为云昭训、容华夫人、梦秋等嫔妃建造了浮景舟。仅是楼阁减为三层,长度仍达十五丈。此外,又建两层楼的漾彩舟三十六艘,供十六院夫人及众美人居乘。以下为一层的朱鸟、苍漓、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武楼、道场、玄坛等号船舰共约三千艘,分载诸王、公主、百官、番使,甚至僧尼道士,以及日用器物。为确保安全,同时建造平乘、青龙、艇轲等护卫船只三千艘,装载十二卫所的护驾兵将十万人。这六千余艘船只,仅拉纤的“殿脚”即达八万人。所谓殿脚,即兵士、太监、宫女身着锦绣彩服的拉纤者。整个船队,首尾相连绵延二百余里。当杨广从显仁宫出发,从洛口登上龙舟,经过五十余日,随从的船只才刚刚出发完毕。可见其阵势之大,堪称空前绝后矣。再加上沿河两岸,步骑兵将护送,多达五十万之众,旌旗遍野,人声鼎沸。沿岸两侧五百里内都要进奉食物,而且俱为水陆珍品。每一州县动辄进贡数百车,食物大都吃不掉就地抛弃。
杨广的出巡,确实是耗资巨大。好在隋初国力强盛,杨广继承的是隋文帝杨坚励精图治二十年积累下的丰厚遗产。当时人口由后周的四百万户,猛增到八百万户。耕地增加四倍,粮食多得府库都容纳不下。据测算,当时积累的财物,足够百姓坐吃五十年,可见社会财富之巨大。正是这丰厚的积蓄,才使杨广得以恣意巡游取乐。
这一日船近扬州,杨广的心情格外兴奋,阔别十几年的故地,今以君临天下的身份重游,自然别有一番感触。他又登临龙州顶层,凭栏远眺,烟花如画的扬州城历历在目。正自陶醉之中,王义近前启奏:“万岁,有紧急边报呈阅。”
杨广不肯移开目光,顺嘴吩咐:“念。”
王义遵旨诵读:“契丹十万精兵,大举进犯营州,我守军英勇抗击,终因寡不敌众,以至全军覆没,五千将士壮烈殉国,营州失陷于契丹。我大隋子民倍遭契丹铁蹄践踏……”
杨广已是怒不可遏:“契丹如此猖狂,真是蚍蜉撼树,我大隋疆土,岂容胡贼侵占。”
“万岁,救黎民,振国威,当发兵收复失地。”王义放胆进言。
杨广稍作思索:“立即宣召宇文化及、杨玄感、李渊进见。”
少时,宇文化及等奉命来到龙舟。杨广讲述了营州失陷的经过,然后问道:“哪位将军愿领兵出征?”
三人谁不明白圣命难违,几乎同声回答:“愿听万岁差遣。”
“宇文爱卿,要多少人马出战?”杨广首先点到宇文化及。
“双方交兵,至少要势均力敌。请万岁调集十万雄兵,臣定能驱逐契丹,复我营州。”宇文化及信心十足。
“李爱卿,若是派你出征呢?”杨广又问李渊,看来他是意在几人中作一下比较。
“臣以为,仅是赶走契丹,未免仍留后患。既然出征,当将其击溃。”李渊更高一筹。
“但不知李卿要多少兵马?”
“二十万足矣。”
杨玄感在一旁冷笑。
杨广刚要对李渊表示赞赏,见杨玄感的样子便问:“杨爱卿为何发笑?”
杨玄感语出惊四座:“臣可不用一兵一卒,收复营州,生擒胡酋。”
宇文化及嗤之以鼻:“大白天说梦话。”
李渊想,杨玄感既敢卖弄,也许能做得到:“请问杨大人有何妙计?”
杨广却是不信:“杨爱卿,商议军情大事,可开不得玩笑。”
“臣若不能兑现诺言,愿立军令状,以头颅担保。”杨玄感态度极其认真。
杨广感到不可思议:“你如此自信,即刻把用兵方略详细奏来。”
“万岁,为臣只有一个要求。”
“怎么,刚刚说过不要一兵一卒。”
“臣请万岁降一道圣旨即可。”
杨广对他的大话产生好奇,也就很有耐心:“你且仔细奏闻。”
“突厥启民可汗,拥有十万铁骑,且彼处邻近契丹,万岁降旨与启民,要其出兵助我平乱。那时臣率突厥兵偷袭契丹,必获全胜。”杨玄感现出几分得意,“万岁,不过一纸圣旨,岂非不需一兵一卒乎。”
杨广听了不觉点头。
宇文化及颇不服气:“故弄玄虚,请妖打鬼,弄不好反受妖害。”
杨玄感反诘:“这叫以毒攻毒,既削弱了突厥军力,又除去契丹之患,而我大隋无一丝损失,实乃一石三鸟,一举三得。”
“朕以为可行。”杨广表态了,“着杨玄感带圣旨星夜前往,务求全胜,定有封赏。”
杨玄感躬身应诺:“臣定当不负圣望。”
李渊发现,杨玄感目光中流露出几丝奸狡;心中暗犯核计,难道杨玄感另有所图?宇文化及对此甚为不满,未免话中带刺:“杨大人,但愿你马到成功,千万莫要在下带兵救援。”
“宇文将军,非是杨某夸口,令尊号称赛张良,只怕也想不出这借刀杀人的妙计。”杨玄感说话掷地有声,“此一去我杨某人定能惊天动地,建盖世奇功。”
塞外的旱风,扬起迷蒙的黄沙,像无形的魔口,吸干了地上的所有水分,干热令人昏昏然。启民可汗的宝帐,如同被蒸熟的大馒头,在骄阳下腾起袅袅水汽,使人恍如置身海市蜃楼。后帐的凉床上,袒着便便大腹的启民可汗,仍然难耐这酷热的煎熬。四名妖娆妩媚衣着半裸的突厥少女,不时向他肥胖的躯体上喷洒冷水。那樱红檀口中喷出的丝丝水流、点点水星,些许缓解了启民可汗的热意。
说起来,启民可汗也是一国之主,而且属下臣民也有百万之众。隋代,突厥分东西两部。西突厥游牧于甘肃、新疆一带,东突厥则活动于陕北、内蒙古地区。东突厥与隋疆土相连,和内地联系紧密。每逢上元、端午、重阳佳节,或皇帝寿辰、娘娘千秋等重大喜庆活动,启民可汗都要派人入朝贡贺,杨坚、杨广也都馈以丰厚回赠。因东突厥与隋的关系甚好,故启民可汗将宝帐驻扎于陕北榆林,以便于同隋的交往和贸易。
四个突厥大汉从不同方向,为启民可汗打扇。那风依然是热的,启民感到胸中像烧着一锅开水,燥热使他难以平静。侍立在床前的左院大王忽山看得清楚,心里明白,知道启民是为西突厥处罗可汗派来使臣之事烦心。
忽山感到应该开口了:“大汗,西使已到一日,再不相见,似有怠慢之嫌。”
“处罗与我一向不和,三年前‘飞马会’我二人不欢而散,他派来使者怕是不怀好意。”
“好意歹意,大汗总要一见,相机行事便了。”忽山劝谏。
“好吧,召见。”启民在凉床上坐正。不一时,西突厥使臣来到,叩拜已毕,启民发问:“贵使不远万里前来,不会只为走亲戚吧?”
“我家汗主渴思大汗,常在梦中相会,为表兄弟情谊,特派在下送来汗血马五百匹。愿大汗驰骋东方,横扫天下。”
“多谢了!”启民看似肥头大耳,貌似愚钝,其实内心精明得很,他深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但不知你家大汗意欲何为?”
使臣本想婉转表述处罗的用意,如今启民单刀直入发问,也就不得不直说了:“大汗,想我突厥原居河套之地,为汉人武力摧残,而移居东西僻壤。辱族之恨,我家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