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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小雅带着**未眠的乌青眼袋,陪着贾志伟回到“怡园小区”。这里曾经是贾志伟和……。她的爱巢,这里有贾志伟太多的回忆,贾志伟曾经一度只把这里当成能让他放松身心的家。
房门打开,贾志伟立即感到有一股阴冷的戾气迎面而来,贾志伟下意识举起一只手挡在脸上。秦小雅把贾志伟的手缓缓拿下来握着,她的眼里有一如既往的坚定,在她的眼神里,贾志伟再次定住心神。
屋里陈设依然,像是主人刚刚出门,屋里还留有主人的气息,但只要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里到处都蒙着一层细细的灰尘。在布艺沙发上,在茶几上,在书架上,这些灰尘让贾志伟曾经的家失去了原有的温馨与亮色,它与拉严的窗帘一道,把这个家包裹在一种非常沉重的色调中。贾志伟感觉自己的呼吸又有些困难了,同时心脏又在强烈的抽搐了。秦小雅感应到了贾志伟的痛苦,她凝视着贾志伟,轻声说:“你需要休息一下吗?”贾志伟无助地点点头。
秦小雅把贾志伟扶进卧室。
贾志伟一眼就瞥见了墙角的冰柜,心在此时猛烈地抖动一下,贾志伟在瞬间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秦小雅立即明白过来,她迅速把贾志伟拉出卧室。
没有想到,受了一次惊吓,竟然没出息到这种地步。
贾志伟松开秦小雅的手,不顾沙发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去。秦小雅看着贾志伟,片刻后问:“你真的想要看看吗?”贾志伟稳了稳,双手在身上搜索,秦小雅问:“你是在找烟吗?”秦小雅抬了解贾志伟了。
这让贾志伟有些反感!
贾志伟朝她摆摆手,然后继续搜索。再稳一稳,记起茶几的抽屉里有烟,贾志伟俯下身打开抽屉,果然里面有烟有打火机有烟灰缸。
还好,贾志伟虽然很长时间没回这个家了,但他还是熟悉这里的一切。
贾志伟打开烟包。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发现这烟已经变味了。他对秦小雅说:“你去看看吧。”秦小雅问:“你不亲眼看看吗?”贾志伟狠狠抽了一口烟后把它摁在烟灰缸里,咬咬牙说:“看,我也看看。”
秦小雅走在前面,贾志伟跟在后面。
贾志伟再次进入卧室,白的慘烈的冰柜虽然只在墙角放着,但它却是那样的突兀,它与卧室里的其他的东西格格不入。这间卧室所有的东西都是贾志伟亲手布置的,从窗帘的选色,到壁柜的钛镁合金图案,从**上的四件套到**头柜的台灯灯罩,无不是按照贾志伟的喜好陈设的。如果不是这个泛着青光的、森冷的令人恐惧的冰柜的存在,贾志伟几乎怀疑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很快,贾志伟就打掉自己的这个念头,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显然被秦小雅收拾过。一想到此,贾志伟的内心就一阵阵发痛,痛过他载倒在卫生间的瞬间。
秦小雅打开冰柜,寒冷的气息随着她打开冰柜手的直扑出来。这时贾志伟的心脏又开始猛烈抖动,他不得不在离秦小雅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尽管如此,他依然能感到冰柜里嗖嗖上冒的冷气。
贾志伟颤声问:“她······她还在里面吗?”秦小雅说:“是的,还在,你看看?”说着就拎起一个沉重的黑色的大塑料袋,贾志伟惊恐万分,面无人色问:“怎么?。。。。。。你。。。。。。你把她肢解了?”秦小雅冷笑一声,说:“怎么,你不会以为我能把她整个的放进去吧?”
她叫孟嫒。
贾志伟第一次见到她时,是一家大型超市。
那天贾志伟陪着母亲逛超市,母亲显然没见过这么大的商场,她一辈子都呆在家乡的村庄里。因为与山水土地接近,就使她无论面部特征还是性格气质,都与山水土地紧密相连着。她看惯的是自然与古拙,猛然让她置身在都市里,她本能一般的排斥与胆怯着,就像此时她的眼睛里没有惊叹而更多是人多的时候是惊恐与颤栗。她小心翼翼地牵拽着贾志伟的衣服后襟,眼里流露出了乡下人才有的那种惊慌失措,贾志伟心酸难耐几次都几乎有泪珠夺眶而出。
贾志伟强忍着,去拉母亲的手,可几次都被母亲讪讪地笑着挣脱,她更愿意像孩子一样拽着贾志伟的衣服后襟。
贾志伟看上了一双老年人的皮鞋,他想母亲穿上一定很舒适。他蹲下身给母亲试鞋,母亲跳着躲开了。她说她不需要新鞋,她还说她不费鞋,三五年也穿不烂一双鞋。贾志伟看着母亲固执中带着惊慌的脸不由生气,粗暴地把鞋放回原处,低声吼道,不买就不买。旁边的一个服务员惊讶地看着贾志伟。贾志伟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母亲想再次拽贾志伟的后襟,被他粗暴地甩开。
泪水已经不争气的涌出,贾志伟不能让母亲看见自己在流泪。
贾志伟又看中了一件对襟的女装,是时下比较流行的唐装,贾志伟把它拿起来放在母亲身上比划,母亲这次没躲,她对贾志伟笑着说,“不用买,不用买,我有”。贾志伟看到母亲在对自己笑着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谄媚和讨好。
贾志伟吼道:“你有!有!你有什么!?”母亲讪讪地笑着,不敢再说话。贾志伟不再比划,也不再让母亲试,发泄似的把衣服扔进手推车里。又拿了一件澳毛的毛裤,一套暗枣红色的**,把它们一并放进手推车里。母亲小心翼翼地看贾志伟的脸,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拽住了贾志伟的衣服后襟。
这使贾志伟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自己终身难忘的夜晚。?
第三章对不起只有三个字
?往事不堪回首,记忆的闸门还没有完全打开,泪水已夺眶而出了。贾志伟没有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在都市里摸爬滚打的这些年里,他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他一直以为已经没有什么是轻易能打动自己的了,更何况是让自己留下至情至性的眼泪。但是这次贾志伟失败了,他有些明白,在母亲面前,自己其实没有任何所谓的功夫,在母亲这里,他只是一个有着强烈感情的孩子,仅此而已。这种感情在母亲面前,就像把锥子藏在棉布袋里一样,它会自然而然的暴露出来,它不可能被隐瞒,无论多高超的功夫与技艺,在这种感情面前只能把自己的本像暴露无遗。
看着眼前母亲老去的容颜,贾志伟的思绪在瞬间钻入了时光隧道,多年以前的情景电影镜头一样,流泻在当下。
那**,贾志伟也如同现在母亲牵拽着他一样,牢牢牵拽着自己的母亲。他们,他和母亲,在隆冬的黑夜里穿行在乡间空阔的柏油路上,就像两个秋后的蚂蚱,胆颤心惊地走在顽童手里的绳线上。命运之神也用他孩童似的顽劣,用这条酷似绳线的柏油马路尽情恣意地玩弄着他们母子俩。
母亲走的飞快,贾志伟不得不一路小跑,他生怕母亲会丢弃他。道路两旁黑压压的大树在黑幕下如同魔鬼的巨爪,随时都有可能把他们母子俩吞噬。树叉上不知名的鸟怪叫着,就像魔鬼狰狞的笑声。
贾志伟的手心里一阵阵冒着冷汗,牵拽着走得飞快的母亲。他的双脚来不及更换着地。地上没有他们母子俩的影子,因为天太黑了,当所有的影子都躲在乌黑里时,也就没有什么是影子,什么不是影子了。
贾志伟想哭,但他不敢哭,能哭出来就不是恐惧的极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早已经不在自己的腹腔里了,它因为超极限地咚咚跳着,就像因为运转飞快反而看不到扇叶的风扇一样,贾志伟的心脏,它已经不归贾志伟指挥与拥有了。
终于,他们看到了父亲的老旧自行车!它横躺在路边,像一匹疲惫之极的战马轰然倒塌,浑身上下无不写满疲惫。
母亲“呜”的一声哭出来。她怪异的哭声如同急驶的列车穿过桥洞时发出的汽笛鸣声,低闷却又十分尖锐,伴随着的,是大地的颤动,令人心胆俱裂。母亲奔向自行车。果然路旁的阴沟里有贾志伟死去的父亲。
父亲,那样憨憨的父亲,此时就蜷缩着身子死在路旁的阴沟里。他面无表情,惨白如纸,虽是深夜,但却让贾志伟如此清楚地看清他脸上的死白。
这是贾志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死亡!死亡就是疲惫以及的人终于可以倒下来休息了;死亡就是你呼喊他千遍万遍他都应之以沉默;死亡就是当周围都是漆黑的时候,唯独他的脸是惨白的;死亡就是突如其来的闷棍,给人以当头一击,令人眼冒金星直坠深渊。
贾志伟哭了吗?
贾志伟想哭,可他不知道该为什么哭,在突然而来的事情上,人们往往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干什么才是最正确的,只有什么都不干,才是唯一能干的。
贾志伟想不通,这突然而来的事情,为什么是由自己和自己的母亲来承受的?贾志伟更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悲剧,为什么选择了自己的父亲做了主角,到底是谁在冥冥之中导演安排着这一切?它这样安排人的命运有什么根据?就因为父亲老实巴交一辈子吗?就因为他们家一直以来的贫困如洗吗?雪上加霜它有一定的规律吗?
贾志伟还没有想到,他是在看到父亲脸上的死白的一瞬间长大的,这种长大带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它另贾志伟的眼睛在一瞬间失去童萌。一股莫名的力量线一样自贾志伟的脚后跟急速窜起,在电光闪石之间进入他的大脑。没错,它是一种力量。在这一瞬间贾志伟突然明白了许多,就像在阴云密布的暗夜里突然闪出来的雷电,它虽然短暂,但却把潜伏在暗夜里所有的东西都暴晒出来一样。父亲,你把身体蜷缩成一个问号,是在问苍天为什么要给你安排这样的命运吧?你是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老实巴交了一辈子,怎么会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吧?父亲我懂你,你把脸留成一张白纸,是要让我在上面书写未来吗?你分明是要让我明白,人生不能让你这样到死都是一片空白,人不能像你这样活在穷困之中。父亲,你是要用你的死,来为我制定人生定义的吗?父亲,你想要教导我,但你用的方式和方法太酷烈了,你是在用生命的绝笔为我书写出的篇章,可我现在承受不动啊!
贾志伟就是在那一刻决定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走向的。
代价虽然惨重,但决心也因此而坚定。
母亲跪在父亲身边,哭的撕心裂肺。贾志伟不哭,他倔强地站着。旷野的风吹着他的脸,他听到母亲的哭声在旷野里四处飘荡。他的母亲还不知道,此刻的贾志伟,已经不再是前一分钟的贾志伟,脱变的太急速,都来不及去感知。
贾志伟的身体还是柔弱的,骨头还是没完全发育的,但身体内部里的那些血脉与经络,连同心肝五脏,却一点一点坚硬起来,直到硌的贾志伟自己都难受。他的牙齿把舌头咬烂了;咸咸的血水在嘴里涌动,他没有把它们吐出来,而是把它们生生咽下去。父亲不在了,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不哭。
能哭出来,也不是悲痛的极致。
母亲逐渐止住了嚎哭,他看到母亲咬紧牙关时抽动的脸颊。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总有能让人看到细节的亮光。比如父亲脸上的死白,比如母亲搐动的脸颊,贾志伟相信母亲也同样能看到他先是惊恐,而后又坚硬成石头的脸。光亮在这时是宝贵的,但光亮在这时也如此的残忍,它不放过丝毫细节,虽然在如此的暗夜里,还是让贾志伟清楚看到一切该看到的,并且把这些细节终身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骨髓里、血液里!
远处传来汽车的马达声,随即一道雪亮刺目的汽车灯光直射过来。贾志伟一家人,他跪着的母亲,和他那死去的父亲,还有站成石雕一般的贾志伟,他们一家人在强烈的灯光下暴露在路边的旷野里。父亲用身躯写就的问号,在灯光里刺目惊心,贾志伟和他的母亲只能眯着眼以躲避强光的伤害。他和母亲的身后,都拖着一道长长的、刀锋一样坚硬的黑影。
汽车在他们身旁停下,车上跳下两个人,其中一个说:“死的是你男人吧。”贾志伟母亲抬起一只胳手搭在脑门上,她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贾志伟也在努力看,他想看看是谁把他们母子放置在强光之下。
贾志伟看见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水伙子。中年人继续说:“是这样的,你男人的确是被我们单位的车挂了一下,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是啊,没想到啊,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没了。
看他们母子不说话,他干咳一声,又说:“是这样,事呢已经出下了,咱谁也没有回天之力不是?咱今晚先把你男人拉回去,人死了,就得入土为安,这是自古遗留下来的,至于身后事,咱们再协商,再讨论,再研究。”
只能这样了吧,不然能怎样?
人活着,在某些时候就是这样脆弱,就是这样没的轻巧。事已经出了,出了也就出了,谁也不能回天。但如果真能回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