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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臣心有定气,不急不缓的坐到了老虎椅上——这石头做的老虎椅委实太沉了,需要四个人才能抬的起来,而且走不到几里路就要换人,但为了气派,李虎臣还是要求下面的崽子们抬着老虎椅行军,哪怕它是那么的沉重。
李虎臣抬抬眼皮子,说道“诸位,如此着急做甚么,万一被大鼻子发现了,那么俺们的脑袋可就……”
李虎臣的恐吓使得诸人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这大鼻子杀起人来可不是一般的凶。特别是这位马大人,当初在木材公司整治那些不听话要闹事的木把子的时候,那可是连杀了四五天,尸首可是从临江大栗子一直飘到下游的鸭绿江口。
当然,这些人里也有不怕邪的,从南边过来的吴老尖就很鄙夷的看着诸人一眼,他捻着自己稀疏的胡子,心有成竹的说道:“大鼻子已经是车道沟里的泥鳅,翻不出什么大浪了。前次在辽阳是日本人二十万对大鼻子三十万人马,结果咋滴?大鼻子还不是输了。现在日本人旅顺那边马上就要打下来了。到时候那边十几万兵马一调过来,把大鼻子赶出东北都不止。俺来的时候,花大人已经说了,只要诸位诚心投靠,那么大鼻子怎么答应大伙的。他就翻倍。还有,这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到时候大家伙怎么也要有个生计是不。只要是诚心投靠,那日后花大人一定会让日本的大官对朝廷的大人们给诸位说几句好话,让朝廷把诸位都招安了。到时候可就不要再在林子里面瞎转悠了……”
吴老尖前面的话半点也没用提起李虎臣的兴致,平心而论,这马大人要人给人、要枪给枪,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只是听到吴老尖后面说到战后的事情,李虎臣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这马大人虽然对自己好,可从来没有说过日后怎么安排自己啊。难道以后像那个卷毛兽铁子林七一般做个总木把子吗?这也太没意思了。老这么在林子里头转悠也不是个办法啊。有道是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啊,做胡子可是刀尖上扛活的买卖,朝不保夕的,可只要一旦被朝廷招安了,那可就算日子熬出头了。
吴老尖看李虎臣的样子便知道他已经动心了,当下便不说话了,只拿老鼠眼看着他。李虎臣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表态,犹豫了半响,终于说道:“若是俺把大鼻子带到日本人的埋伏里,这花大人能开什么价钱给俺?”
吴老尖闻言大喜,忍不住笑说道,“要大当家真的是把这些大鼻子带到日本人的埋伏里,那赏钱先不说,便说那日后招安,这官最少要是个巡防营统领。”
听说日后能做个巡防营统领,李虎臣和手下这一帮兄弟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贼眉鼠眼都乐开了,在投靠大鼻子之前,他们不要说巡防营,就是县里的巡警也能把他们像兔子一样撵,要是日后做了朝廷的巡防营统领,那岂不是老鼠变成猫了吗。诸人笑毕,想到日后自己做统领威风,李虎臣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明日你回去就对你们花大人说‘平顶山’三个字即可,兄弟该做的都会做,只是日后你让花大人可别忘了今天。”
吴老尖虽然不知道值得这平顶山是何种意思,但知道这是要紧的东西,所以只是默记在心,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白布,打开之后却是一面日本月事旗,说道:“大当家的,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只要大当家的在阵上挂出这面旗子,那么可以保大家伙平安无事。”
李虎臣心里有些不屑,说是挂旗子保平安,还不是让自己纳投名状,自己在阵地上这旗子一挂,保准大鼻子的枪炮要先对着自己,然后再对着日本人。可又想到这大鼻子确实是秋后的蚂蚱日子长不了,也就不再心里嘀咕了,示意让人把旗子接了过来,然后又和吴老尖交谈片刻,再送足了行脚钱,方让人把他送走。
经过三天磨蹭,俄军终于赶到了那个叫平顶山的地方了。李虎臣带的路甚是隐蔽,过了木盂子之后这一路都没有人烟,幸好这路虽然隐蔽,倒也不难走,最险要的杨木顶子炮车也轻松的通过了。秋阳之下,马德利托夫上校骑在马上,站在一处小山坡上面,无奈的看着稀稀拉拉的步兵队,二十多俄里路程按照计划两天就能走完的,但部队士气实在太低,每天只能走六俄里不到,真不知道这些士兵是怎么想的,难道走的慢就能活命吗?走的越慢被日军发现的概率越高,到时候就越危险。
马德利托夫上校转头看向前面的山谷,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平顶山了,到了平顶山就意味着到了太子河边,到时候可以出其不意。沿着河谷往西直进日军在本溪湖的后勤仓库,据说那个仓库囤积了整个日本满洲军的粮食补给,只要这个仓库一旦被毁,那么日军绝对败退,把他们这些瘦猴子赶下海就是时间问题了。
在马德利托夫上校臆想的时候,部队终于到达了预定的宿营地点,哥萨克骑兵早就在此安排搭建好了帐篷,兴许晚饭也已经吃过了。列昂尼德扭了扭了自己坐在马鞍上早已有些发麻的跨,嘴里咒骂道:“这些该死的哥萨克杂种,为什么要把宿营地设在这么远的地方。伊万……”
正当他提高声音招呼勤务兵的时候。一发炮弹在营地外围爆炸了,炮弹炸出了一个大大的泥坑,枪声也响了起来,列昂尼德的声音顿时卡住了。很快,在第一发炮弹落下后不久。更多的炮弹落到了营地里,这些劳累了一天的灰色牲口们立马挣扎着起身。乱哄哄的各自找掩护地。
马德利托夫上校听到第一记炮声就从帐篷里跑出来。然后抓住跟着他的哥萨克骑兵指挥官扎哈尔少校吼道,“日本人,日本人从哪里跑出来的,你是怎么侦察的?日本人有多少人?”仿佛是听见了马德利托夫上校的问题一般,扎哈尔少校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先隐藏在山岭里的日本兵都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有多少人。
平顶山村所在地是太子河由北向西拐弯的转角处,算上俄军东面的来路和南面的碱厂沟,这地方似乎是个十字路口,现在俄军就在这十字路口中间。四面仅有的几处高地都被日军占领了,俄军正处在交叉火力中,似乎要消亡殆尽,而之前被寄予厚望的花膀子李虎臣部,早就举着一面日本旗逃也似的远远的跑到了平顶山西面,进入日军阵地之后便调转枪头开始瞄准俄军射击。
若是一般人面对如此情景早就要举手投降或是借机逃循了,但是马德利托夫上校毕竟是俄国神圣团成员,是被御前大臣别佐布拉佐夫亲自看中的军中英才,他侧头看了下只是略转西边的太阳,然后抓住惊魂未定的扎哈尔少校,指着北面的平顶山村和村庄西面的高地大声说道:“让炮兵轰击这两处高地,轰击这两处高地……”扎哈尔少校被他使劲摇晃了几下,只待他说第三遍的时候才听明白命令,急急的弯着腰跑去炮兵连亲自指挥去了。
俄军被包围在这个十字路口,要想突围只能是往东或者往北,至于往南和往西那不在马德利托夫上校的考虑范围里,相对于枪声聊聊的东面,他还是决定向火力凶猛的北面突围——这没有什么道理而言,人都在危机的时候都喜欢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逃命,现在东面是俄军走过的,逃命到时候走回头路是很正常的,但焉不知日军就在东面的来路上等着呢?
虽然北面没有走过,根本不知道是活路还是死路,但北面既然是太子河,那么沿着河谷还是能走通的,就算走到了太子河的源头无路可走,那么径直往北的话穿过山林还是能到达之前从南杂木来桦尖子镇的官道上。按照地图平顶山距离北面来桦尖子镇的官道不过十多俄里,减去太子河河谷的长度,估计真正要翻山越岭的距离应该只有几俄里,走这条路的逃生几率是最高的。只不过在穿越山林的时候要抛弃所有的辎重,但在保命和保辎重的这个选择中,马德利托夫上校毫无疑问的会选择前者。
俄军在和日军的对射中不断的死亡,终于在马德利托夫上校的祈祷声里,俄军的大炮也开始响了起来。不得不说哥萨克炮兵连还是训练有素的,在第二轮炮击中,布置在平顶山村子里面的机枪阵地就被轰掉了一个,待到第三轮炮击的时候,村子西面高地的机枪阵地也哑火了。当然,哥萨克炮兵连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日军炮兵在发现俄军火炮之后就把着弹点移向俄军炮兵阵地,经过几次校准,在俄军打出第三轮的时候,终于有两发炮弹击中了阵地,两门山炮被掀翻,附近的炮兵死伤一片。
就在刚才俄军炮兵轰击平顶山村到时候,战场西面的日军指挥官花田仲之助中佐见到俄军不是轰击己方炮兵阵地。而是轰击北面的村庄之后便知道俄军指挥官的打算了,他立马让传令兵向炮兵传达命令,放弃俄军步兵调转炮口先消灭俄军炮兵。可是己方的炮兵实在太次了,确切的说应该是那些1898式阿里萨克速射炮实在太次了,这种火炮每分钟只能发射三发炮弹,是以花了不少时间才命中俄军炮兵阵地。
在平顶山伏击马德利托夫所部是临时决定的。在收到吴老尖的情报之后,花田少佐立马把伏击行动汇报给了第一军黑木上将,行动虽然被迅速通过,但因为大战在即,伏击需要的重火力极为有限。山炮一门也没有,速射炮和机关枪各批了六门,而且人员也极为有限,除了几百名满洲义军之外,就只有两个多大队的兵力。与其说是伏击不如说是阻击。而现在,布置在北面的两个机枪阵地被大炮轰飞了。因为俄军没有像猜测的那样往东面撤退。因此那边布置的半个大队和两挺机枪也完全无用,只有西门和南面还存在两挺机枪还在扫射着俄军阵地。
眼见北面的机枪被俄炮兵扫除,俄军就要向北突围而去,花田中佐不由得跳出了战壕,站在战壕前面抽出指挥刀,然后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号得伊……”顿时。随着花田的喊叫,一个大队的日军跳出了战壕,端起刺刀往俄军营地大无畏的挺身而起,在日军身后。刚刚投诚的胡子李虎臣也咬了下牙,在后面督战队的阴影下狠起心跟着日本人冲了上去。
步兵团长列昂尼德中校本来被日军在这山沟里伏击就是心魂未定,如今见到阵地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明晃晃的刺刀直冲过来,立马胆气全无,躬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段,转过身刚跑了没两步就只听见“啪、啪”两记枪声,肥胖的身子好些被锤子锤过了一样,震了两震便死狗一般的瘫在地上。
枪毙了列昂尼德之后,马德利托夫上校把那支犹在冒烟的左轮手枪扔给自己的副官,然后抽出自己的指挥刀,站在阵地上如同一只黑熊般的咆哮起来:“乌拉,吾皇乌拉,乌拉……”顿时西面阵地的近一千俄军士兵也都咆哮起来,狂喊着“乌拉”,往西面迎了上去。只有打退日军这次进攻,俄军才能安然撤退,这是马德利托夫上校在冲锋前最后一丝所想。
近千名被困在绝地的俄军和一千多名日军在西面河谷中相遇,刚一接触前排一排日本兵就被俄国兵冲翻,和高大的俄国人相比日本人确实太矮小了,但还没有等第一排俄国兵下划刺刀,把地上的日本人干掉的时候,日本人的第二排刺刀便刺过来了,在一阵哇哇呀呀的声音里,冲在最前面的灰色线被对冲而来的一条蓝线淹没,然后灰蓝两色便死死的搅合在了一起。
和人高马大的沙俄士兵不同,日军个子虽小,但是拼刺刀的狠劲却要强一些,他们并不像俄军扎堆堵在一块,轮起刺刀来大开大合,而是散的很开各自为战,并且紧守门户,见到有机会才会忽然垫步一个突刺,刺中之后,刀不到底就收了回去,准备下一次突刺——经历几场血战之后,战场上的这些日军老兵的完全抛弃了之前学自欧洲花俏繁复的刺刀术,开始变得灵活刁钻起来,可即使如此,和俄军的战损比还是高的离谱,不过幸好河谷地形狭窄,两千多人都堆在这里俄军完全施展不开。
前面两层的灰线很快就被蓝色吞食不见了,但是河谷虽狭窄但还是有一公里宽,之前因为人数太多铺不开的俄军,在前面两队的阵亡使得空间变宽之后开始他们独有的大开大合的搏命方式,而日军力战之后锐气不在、难免力竭,一时间又被俄军压着打。眼看日军就撑不住的时候,之前缩在后面的李虎臣部加入了进来,虽然这些胡匪并不习惯使用别扭的枪刺厮杀,但这一千号人加入战阵还是使得俄军的攻势缓了一缓。
虽然身后有督战队的枪指着,但对李虎臣这样的老油子来说,这种小儿科的伎俩毫无用处——督战队管什么用,老子上阵就是了,可上阵之后接不接敌你可管不着。按照李虎臣的本意,他是准备一直猫在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