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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杨锐只是抽了一根烟休息了一下,不过等他要宣布开会的时候,煤油灯却是没油了,不想出去弄油,他只是把火光调到极暗,然后向最先汇报的范安说道:“就这么先凑合着吧。你先说说东北那边的情况吧。”
微亮的光芒中范安的面目一片模糊,不过只听他道:“东北的情况分成两块,一块是部队,部队因为有政委,而且大家分的地也交给农垦公司种,所以都很安心,虽然有违纪事件,但也是不多,至于防间杜谍的工作也做的很扎实,毕竟大家都在山里,陌生人一出现就能发现。不过通化那边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因为是商业机构,各色人等都有,黑龙会在通化也开了一间叫仙乐堂的妓院,救济穷人的乐善堂也有一个。”
“有人去吗?”杨锐问道。黑龙会还真是无孔不入。
“少有人去,本地人都不去,只有一些外地来的客商才去,不过他们多来几次也是不去了。”通化从农民到商会到士绅都和复兴会捆绑在了一起。外人其实很难插足进去的。
听到是这样,杨锐稍微放心了些,不过又问道:“杭州失败之后那边什么样的情况。有没有人认为革命没有希望了。”
“没有!”范安说的很肯定。
“真没有?”杨锐有些不信。
“是没有,大当家的!”范安一不小心又把对杨锐的老称呼喊了出来,他道:“杭州刚起义的时候,大家都踊跃报名要第二批入关,后面失败了,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胸,只想入关给同志们报仇。特别是六团的人都急得要去保护林团长。”
显然,范安说的是军内,这些和日本人、俄国人打过硬仗还打赢过的官兵。怎么可能会怕满清鞑子。杨锐再问道:“通化那边当时什么情况?还有农垦公司现在都已经去到黑龙江、吉林那边了,那些会员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好消息都是下属爱说的,不好的消息则放在最后,范安道:“通化这边的会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都认为哪一天通化起义。我们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特别是现在通化铁路快通了,大家对于革命成功还是有很高的期望。农垦公司那边就差一些,虽然基层的会员很勤恳,但是流民一安家落户,就忙开了,除了每个月的例行会议和军训,其他的工作都开展的不好。杭州的事情传过去之后。他们当中有些人认为革命说到底还是为了吃饭,现在有屋子有地。造反还是不要造的好。”
“这样的会员多吗?”杨锐不怒反笑。
“只是个别,不过影响很坏,一些农兵也受了影响。我们发现后很快就处理了。”范安说道。
“怎么处理的?”杨锐追问。
“把地收了回来,人也已经开除会籍。”范安道。
“怎么保证他不会去满清哪里告密?”农垦公司说是农垦,其实有些后世建设兵团的味道,不但种地,还培养农兵,农兵绝不能乱,这是日后占领整个东北的根基。
“已经关起来了,家人也只是在村子里做雇工。”对于叛变者,东北那边已经有了一套流程。
“做的好!”杨锐点头道,但是这时候煤油灯已经灭了,杨锐的动作范安看不到。“不过,东北那边的思想工作还是有待加强的。政委还是要分配到农兵系统里面去,不能说每屯都有,但是一个村总是要有的。”
“是的。先生!”政委愈多,政治部的力强就越强,这是范安乐于看到的。
“另外,东北各系统的整肃也马上要展开,这是一件长期的工作,我准备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独立完成,你能完成任务吗?”杨锐问道。
一说是交给自己独立完全,范安心中一热,猛的起立道,“保证完成任务!”
“好。你坐下吧。”既然看不见,杨锐也感受到范安的激动,他很满意。“为了保证组织的纯洁性,会内和军中都要做一次长期的整肃。目前对于革命侵蚀最厉害的有两种思想,一种是个人主义,即认为一切都要自由平等,一切都要讲人性道德,这种思想一旦蔓延到全会,那么我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毫无战斗力可言,当然,军中这样的思想很少,毕竟是军队。除了个人主义,剩余的就是封建主义了。同乡、同宗、同学、义气、亲情,这些都是封建的流毒,它会在复兴会内部结成很多小团体,到时候整个复兴会就是一个个老鼠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会内要是都讲什么义气、亲情之类,那离溃败就已经不远了。”
杨锐的话说得范安一阵冷汗,个人主义还好,这些都是受过西式教育的学生们的问题,而封建主义,也就是那些同乡、同宗、兄弟间的那些感情,在他身上就存在着,干革命不就是混一个光宗耀祖吗,要是把同乡、同宗都撇开了,那还去哪里光宗耀祖?
“是的。先生!”他答话的时候声音不高,黑暗中有一种心虚在里面。
杨锐似乎对他的心虚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摸出支烟,然后擦了一根火柴。火柴‘嗤’的一声腾出一股火焰,然后熊熊的燃烧起来,火光照着杨锐的脸上。范安只觉得那张消瘦的脸上是一片阴沉,杨锐点完烟,又把火柴晃了晃,火柴顿时熄灭了,只剩下一根暗红的棍子,然后被扔在烟灰缸里。
“你说说吧。这两种思想该怎么整肃清理?”杨锐似乎是使劲抽了口烟,然后再问得。
“应该…”自己不沾边那范安能冷静。但是自己沾了边那他就很是恐慌,不过范安能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还是有一些能耐的。“应该加大宣传的力度,同时加紧组织谈心工作,让每个人在思想上把这两种主义清理。”
杨锐一边抽烟一边点头,道:“说的是很好。但宣传只是一种外在的灌输。他要不看你能奈何?另外谈心工作,四万多士兵,还有通化公司、农垦公司那边的会员,加起来有五六万人,怎么谈?你就不怕他谈话的时候言不由衷吗?”
“可以通过座谈总结和考试来学习会里的指示,”范安说道。“这样所有人都会认真的去看去想会内的精神。而思想谈话,如果人手不够,可以让大家三省吾身。把自己做的不好的、想的不好的东西说出来,写出来。这样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提升。”
总结考试在后世是极为普遍的。但自从有了网络之后,总结读后感之类就已经是垃圾了,不过杨锐回想自己的小时候,每一次看完电影,特别是伟光正的电影,就被老师威压着写观后感,那时候自己可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完完全全的写上去了啊,而且他还记得有几次犯了错写检讨,可是写了一遍又一遍,字数多的不得了,用老师的话来说,叫做‘不深刻’不行。如此看来,座谈总结考试还是有用的。
至于三省吾身,自己省是没用的,还是要大家一起来省才会,这不就是批评和自我批判吗。说法不同,意思一致。只有把每个人所想的东西都说出来、写出来,那么才能找到问题所在,这就像审问一般,先自白,自白书里有问题的,那就应该是跟进调查,发现问题。不过只是总结考试和自省自白也是不行的,太温柔了。整肃没有强硬的一面就不可能有一种压力,没有压力谁会把学习整肃当一回事啊。
直到一根烟抽完,杨锐都没有想完这些细节,而后他等到第三根烟的时候,他才说道:“我这里定一个程序,政治部作为参考,实行的时候要调整的时候就调整。首先一个,整理出一些弘扬革命、团结、牺牲的文件,以委员会的名义下发,而后通知全会全军学习这些文件,先粗读、再精读,最后再考试,把这和干部任免相结合,这里要注意的是,座谈会的时候,政委要掌握策略,不要一上来就批评个人主义和封建主义,而是只能先批评一个主义。毕竟,个人主义和封建主义是相矛盾的,可以让个人主义攻击封建主义,也可以封建主义攻击个人主义,只有在互相攻击中,这两种人才能现行。
座谈考试之后,接下来就是自省,所有会员干部都要写自省书,这些自省书全部交到政治部,然后你们再从中发现有问题的东西。这两个过程算是摸底。
再下来就是肃奸,凡是泄密的、不满会内政策的、对革命持怀疑态度的、对整肃有意见的,都让会员互相揭发出来,每个干部都要提供这样一份嫌疑分子的名单,多次上名单的人就要被逮捕审查,至于怎么审查……”
“疲劳审问、饿饭渴水都可以,假枪毙也行,”假枪毙是日本人用来吓唬张坤的,听到这个消息杨锐在赞叹张坤是个坚贞会员的同时,又哀叹自己的情报部门真是垃圾,吓个人都不如小日本做得好。“但原则有两个,有些人一审就喜欢乱咬人,这点要注意,不能因为整肃把会内、军内搞乱,再有就是不要杀人,不过那些受不了审查自杀的,不在此列。”
“学习座谈、自省自白、肃奸查特,最后一个就是交代个人历史,个人经历、社会关系、思想历程,都要交代,一定要写成几万字以上的自传,而且要反复的写,没有毛病也要找出毛病来,不断的让他们重写,最少要四五次,同时要不断的制造压力,只有这样自我的抵抗才会瓦解,没有自我的人才可能对组织、对革命、对民族完全忠诚。”
杨锐的这套把戏主要来自于小学初中的班主任,而班主任的把戏要考证的话则是来自于解放前的某次大规模整风。他认为有效是因为自身的经历,而班主任认为有效就不知道为什么了。不过这一套东西的目的在于摧毁自我,整肃之后每个人都相当于格式化后的硬盘,格式化不是目的,输入革命理想、梦想、民族大义才是目的。在后在对王小霖的述说中,除了这一套格式化程序外,杨锐再一次要求宣传部要注意营造伟大梦想,同时游行、检阅、典礼、仪式等行动都要悉心研究,要把它们策划的激荡人心,因为这种宏大、庄严的场面是最洗脑的。一场阅兵式过后,就有无数人脑被格式化抹去自我,他们都陶醉在集体的伟大里,只要稍加引导,这些人都将成为某种虚幻却神圣事业的一部分,到这个程度,就是可以任意牺牲他们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丁卷 第十三章 ‘雪茄’
伦敦的天似乎永远是晴不了的,阴暗的天气让袁世凯的心情极为不好,虽然身边银钱不缺,但是在这异国他乡他可是一点也不习惯,如今的他已经完全体会到了康有为、梁启超昔年亡命天涯的痛苦了。他正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的时候,外面的张一麟道:“大帅,国内来电。”
袁世凯闻言扫了他一眼,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没好事,闷着声音道:“说吧,什么事。”
张一麟拿着电报苦笑道:“大帅,是第四镇在严州被革命军给伏击了,损失惨重,一个标的部队给……陆军部那边意思可能是不会再补充人员了。”
“哼!真是……”袁世凯气愤的只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哐啷”一声,茶水四溅,他抓狂般的在房间里暴走起来,“当初是怎么交代?啊!当初是怎么交代的?啊!吴凤岭是不是被驴踢了脑袋,还是他就长了个驴脑袋!”
吴凤岭可是袁世凯家里佣人的儿子,能从那么卑微的处境做到一镇统制官可不是全因为袁世凯青眼有加,这人本身就是一个可塑之才,在练北洋军的时候,德与才之间袁世凯选的是才而不是德。可就这么个人怎么会中革命军的计呢。
“大帅,吴统制已经被陆军部革职了,现在接任统制官的是第四协统领陈光远。”坏消息往往不是一个就了事,而是接二连三的。袁世凯听到这连暴走的劲都没有了,一屁股坐在西洋沙发上。木然道,“家里头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有的话就一并说出来。”
张一麟算是袁世凯的心腹了,深知他的脾气。见他如此便道,“大帅,其他都没有什么事情了,就是第三镇也被调去东三省那边剿匪去了。”
“那就让段芝泉小心些,铁良那边可就是要借剿匪耗光北洋六镇啊。”铁良的用心袁世凯早知,之前就给这些人去电让他们小心,但实际上底下的人也是为难。陆军部这边死死的要求他们剿匪,根本没有妥协的余地。
“已经交代了。大帅,还有一事……”张一麟犹豫着。
“讲!”袁世凯道。
“就是革命党的人想求见大帅。”
“又是革命党。不见!”袁世凯很是不屑。当初在天津的时候自己不见,就四处造谣说自己谋刺了老佛爷。而后他出洋那孙汶又来求见,他想不通那孙汶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啊?要是他干出这种事情来,怕是下辈子也不敢求见啊。
“大帅。还是得见一见好。这一次不是同盟会的人。是复兴会的人。”张一麟一看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