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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以挑动新旧势力不和。袁世凯是识时务的,可他下面那些人是识时务的吗?要是暗杀的时候再放上一与复兴会有关的证据,北洋那些莽夫是不是能看透挑拨,天也不知道了。
所有的种种在心中都想过一遍后,杨锐镇静下来吃饭。他开始想这些事情该如何是好。等好一会,他才道:“你让李子龙去找岑先生,他和一个朋友正在京城里四处瞎逛说是看风水。你找到他,我这边完了就马上回去。”
如此重要的事情,杨锐居然不急不缓,刘伯渊只怀疑自己听错了。等杨锐再说一遍的时候。他才匆匆而去。那个岑先生他是知道的,不怎么多话的人,但其也算是杨锐的幕僚,尤其是在处理内部关系上多有建言,他现在居然在看风水,看风水应该在哪里?
紫禁城承天门上,几个禁兵的护送下,岑炽正同着一个身着蓝衫的高瘦先生在城楼上缓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同样蓝衫的童子,他背着几个布袋。手上还有一个罗盘。这承天门正处在北京南北的中轴线上,十余米高的城楼上,往下就能看见笔直而去的千步廊和远处的大清门、正阳门,想到圣旨就是从这里颁下去的,岑炽的心就有些微微激动。
他如此,高瘦的先生却不是如此,他捻着胡子看着南面的景致若有所思的道:“辄任啊,北京本是前明旧物,清季虽有不少改动,但并无关大碍,保持原样即可。只是杨竟成和这紫禁城不合,开府之后仍还在是在郑亲王府的好,那边虽不是正中,可京城的风水以西为贵,东为贱,那边要比南海子要好的。”
“是,厉先生。这事情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岑炽说道。“我就是担心……”他指着天街东门的使馆区道,“那边可是实实在在的坏风水啊,洋人还在里面筑城驻兵,他们不去,这国定是不得安生!”
“什么去不去的,时机未到,自然不去!”厉先生老神在在,“洋人的使馆只是小事而已。辄任,你就没有想想当朝的德性有些奇怪?”
见厉先生说到德性,岑炽故作轻松的说道:“这又什么好奇怪的。本朝天子乃前明余脉,当和前明一样,乃属火德,色尚赤。现在复兴会的会旗、军旗、还有本朝的官服都是赤色。至于这国号‘中华’……”岑炽有些编不下去了。
厉先生接着他话继续说道:“中,内也,五行属木;华,古通花,花者,五行也属木。你这国号五行属木,可坐天下的人却是姓朱,这可是不合了;再则清为水德,前明为火德,是以水克火,取而代之,现在当朝仍称自己为火德,这火何能克水?如此阴阳不调,五行絮乱,这国可是要出大事的。”
“这……”岑炽知道厉先生说的都对,可是有些事情他不好解释,他只好道:“厉先生还请勿要担忧,我朝能有今日之奇迹,也是有神人相助之功,先生见到竟成就明白了。再说这火能不能克水,现在不就是克了吗。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国势也……”
岑炽话还没有说完,李子龙的声音便成后面传了过来,“辄任先生,总理正在找您……”
听闻杨锐有请,岑炽眉心只是一跳,不动声色的道:“是什么事情啊,我正在陪厉先生堪舆风水,此乃大事。”
“辄任先生,是……”李子龙看了岑炽身边有人,走进两步,低着声音道,“先生,是天津那边出了大事,袁世凯被刺身亡,总理正为这事情着急……”
听闻是袁世凯死了,岑炽便知道自己非去不可,正当他要向厉先生致歉告退的时候,那边厉先生却对他拱手道:“辄任,既有急事,那就是去吧。我随便走走便是。”
见厉先生如此说,岑炽忙的拱手为礼,而后匆匆的去了。他这边一走,厉先生身后跟着的童子道:“老师,这洋人的公使区。真的不碍事吗?”
“这怎么说呢。”厉先生抚着胡子,“这北京城建的时候,为了压住此处的孽龙。只好建了一座八臂哪咤城。正阳门就是哪吒的头,这皇城就是哪吒的五脏,东郊民巷乃为哪吒的肩,那边洋人的兵营枪炮无非是刀剑架颈之势而已,虽有碍但一时却不致命。今所虑最大者,还是五行不和啊,如此下去。孽龙作乱,非要有人殉国乃平矣!”
厉先生说人殉的时候,杨锐已经就食完毕。早早的回到了郑亲王府。他现在只有一种很不吉吉利感觉,今天是开国大典,居然连死了两人,一是方君瑛。在正阳门大街边的阁楼上被一枪击毙。本来他还有交代今日最好不要见血的,可当时情况危急,白茹不痛下杀手,朱宽肅万一身死,那可就要很的不吉利了;再是袁世凯,满清旧臣当中,他比沈家本的影响还大,毕竟他那边是有地盘有兵有钱的。还傍着天津九国租界,洋人力挺之。这两人都在开国当日惨遭横死。让杨锐只觉得着实不吉利。
可不吉利就不吉利吧。事情还得处置吧,方君瑛之死密而不发,可袁世凯之死该怎么办?他那边四个镇虽然都已经整编入总参谋部,各部的防区也已经调开,班排长也大部分掌握,但一旦没有处理,可是要小战一场了。而且从人心得失上来说,此对中央很是不利,特别是洋人公使们对袁都有好感,认为其恪守了一个臣子的本分。
杨锐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事情,李子龙便陪着岑炽来了,他一见人到也没客套,只说道:“辄任先生,直隶那边袁世凯死了。”
“我知道了。”岑炽早听李子龙说了这件事,“是谁杀的?”
他是要知道事情的过程,好安排后面的事情,杨锐于是看着刘伯渊,刘伯渊赶紧道:“今日袁世凯不知道为何要去租界里头,马车进租界的时候,就被一辆发了疯的马车冲开了队列,而等侍卫拦住那马车时,车厢里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对着袁世凯坐的马车就连开数枪。袁世凯当即未死,只是送到租界法国医院的之后,抢救不过来最后死了。”
“年轻的女子?”岑炽问道,“这女子是何来历?”
“那女子叫傅文郁,自称是复兴会会员,说是早知袁世凯为满清余孽、汉人奸雄,要为国除害,所以要刺杀他。”刘伯渊说道,天津那边的命案发生不久,他便知道了内情。
“那她是复兴会会员吗?”岑炽问道,他知道复兴会是秘密党员制,开国之后还没有完全改过来,尤其是直隶那边是袁世凯的势力范围,一般的会员是不会公开自己身份的。
“她不是。”刘伯渊道。“这是她自己瞎说的罢了。现在最蹊跷的是她把这件事说成是自己的单独行为,可越是这样,直隶那边就越会认为这是我们有意为之。加上前段时间开滦煤矿的事情,袁世凯那边还是有意见的。”
开平煤矿被英国人趁庚子时机巧谋夺,几年扯皮官司打下来,那煤矿还是英国的,对此,直隶衙门为了对付洋人控制下的开平矿,在袁世凯的严令下又新成立了一个栾州煤矿,矿区把开平煤矿包围了起来,而后开始和开平大打价格战,几年前开平矿区的煤快要挖完,英国人便想让满清花千万两白银赎回开平,但被光绪婉拒了。眼看这本是要倒灶的开平煤矿,却因为革命再现一丝生机,早先围剿开平煤矿的袁世凯,为了在某些程度上获得洋人支持,居然申请将开平和滦州两矿合并。
换做其他事情杨锐或许同意了,但开平矿的事情他好几年前开长兴煤矿的时候就已经关注过了,袁世凯围剿开平之策虽然拉低了长兴煤矿的收益,但他还是为此叫了声好。那一日袁世凯的申请递过来,当即就被他给否了,他还在申请上披了一句话,谓:‘今日既然要并,当初为何要开?’只让袁世凯又羞又愧,弄得开国大典也不好来参加。他身边那些为之建言的周学熙等,为了推卸责任,都说总理这边太过抠门,是要在经济上打压直隶。这些放在平时也许是小事,但被暗杀一放大。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没去多想滦州煤矿的事情,杨锐看着岑炽道,“辄任先生。如今这形势,该如何是好?难道为了要取信于直隶诸人,我要亲自去吊唁一下不成?”
“千万不能去!”刘伯渊和岑炽齐声呼道。他们一个是认为杨锐此去会天津会有危险,另外一个则认为袁世凯之死本就怀疑和复兴会有关,现在杨锐大违常情的前去吊唁,就怕被他们误以为这是复兴会欲盖弥彰。
“竟成,如今之计还是不要去想如何辩白。越辩可是越黑啊。我们还是先想如何善后的好。袁世凯既死,那直隶总督一职应该授予何人?”岑炽说道,只把杨锐从袁世凯之死上拉了出来。他之前可是想着天津一乱该怎么办的。
“袁世凯那边能力众多,徐世昌、杨士琦、周学熙、王士珍,这些人都可以为直隶总督。”杨锐说道,感觉这不是难事。
“竟成。这些人都能任直隶总督。可正是因为这些人能任,才不能任。一旦直隶内部稳固,那不管袁世凯是不是我们杀的,北洋的矛头都会指向我们。最好的办法是选一个不合格之人为直隶总督,使得他们陷于内斗,这才他们才没心思想着如何对付我们。”岑炽的想法不是宁事息人,反而想着怎么乘此机会谋夺些好处。
“辄任先生,这么做未必不可。可要是杨士琦等人因此怨恨,还是把矛头指向北京呢?”杨锐细想着他的建议。觉得还是有些风险。
“竟成。现在局势不同以往,国家大定,国会已开,刺杀袁世凯之人既然被抓,那依法审判便是,刺杀是不是我们所为,总不能靠着一个女子三言两语就能认定吧。直隶那边都是聪明人,是不是我们杀的人怕心中早就知道了。”岑炽道,“任命一个坐不了总督的人做总督,孤立之下此人将更靠向中央朝廷,而杨士琦等人即便有不满又能如何?这些人只是谋臣,要想造反是没有那个魄力的。
再则真是要宽慰袁世凯那边的人,最好的办法还是请岷王下旨安慰抚恤其家人,宫中不是还有闲散的官吗,袁世凯的大儿子完全可以赏赐些东西,封个闲官即可。这事情交由岷王出面,大家总不会想袁世凯是岷王派人暗杀吧?”
岑炽一说朱宽肅出面,杨锐倒是想到由他出面当是最好了,做皇帝的只有下旨要臣子自尽,还从来没有派人暗杀的。陈其美只想着挑起两会纷争,但有个岷王作为第三极主持公正,即便北洋那些人不满也只会上表哭诉,而不是一开始就拔刀相向。皇权有用,却没想居然可以这样用,他当下高兴道:“那下一任直隶总督任命谁为好?”
杨锐问岑炽,岑炽则看向刘伯渊,直隶那边的人,还是刘伯渊最熟悉。见此刘伯渊想了想才道:“北洋诸人大多有才,要想选人还是不易,但从辈分上来说,赵秉钧倒是最合适的。他是警察出身,本来是左宗棠的人,后来才跟着袁世凯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小站出身的武将闲他是个警察,那些文人闲他没读过书,是个小厮出身,都看不起他。要是任命他为直隶总督,那直隶就有得热闹了。”
“赵秉钧?”杨锐念叨着这个人的名字,此人算是由武入文的了,早年居然还跟着左宗棠去新疆打过仗,后来论战功做了典史开始出头,再被袁世凯收为己有,从巡警做起,官至巡警部侍郎,后面因为政斗又被掀了下来。他当下道,“那好,就定这个人。还有岷王那边抚慰的圣旨要怎么写,就请辄任先生费心了。”
杨锐从善如流,岑炽高兴之余立马就挥笔拟了一道声情并茂的抚慰文稿,送至皇宫润色变成圣旨之后,当天晚上便送到了天津。
圣旨的力量大于苍白无力的电文,虽然下午给功臣颁发完勋章的杨锐,收到了从直隶传过来的袁世凯被杀的消息,按照一般的反应发了一份唁电,可这份唁电毫无作用,反倒是皇宫送出的圣旨,让直隶这边的人很是触动了一会,诸人按照前清接圣旨的模样接了圣旨后,之前已经停止悲哭的袁世凯妾室又是大声的哭诉起来,一直在商议如何处置的杨士琦等人,看着随圣旨而来的沈家本也没有说话。
灵堂里祭拜之后,沈家本看着坐在侧堂的诸人道:“诸位大人放心,只要有冤屈,大理寺一定秉公执法,为宫保讨个公道。”
沈家本如此说,便是之前吵闹的很厉害袁克定也是不再说话。这不是因为沈家本是廷尉府的廷尉,而是伦常之下,皇帝都已经下旨亲问抚慰了,做臣子的又再大的委屈,也要先忍一忍,最少这事情皇帝已经表了态。再说诸人也感觉到些蹊跷,那复兴会从无暗杀之举,之前双方无非只因一个煤矿弄的不太高兴而已,但总不能因为一个煤矿杀人吧。
当然也有人猜测这复兴会要对北洋一系动手了,可这也不太对的,要动手完全可以把袁世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