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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建德是买了馒头酒菜的,不想刘寿川再一拉他,“在这里吃哪能听广播?只有茶馆里有。”
没想到为了这个要去饭馆,朱建德只好把东西放下,道:“那我做东。”
收音机是时髦的东西,小个的虽然便宜,但也不是大家能买得起的,所以真正买这个的也就是为了招揽客人的茶馆,还有爱听曲儿的老爷。朱建德三个人到茶馆的时候,大厅里头已经坐满人了,不过刘寿川应该是熟客,堂倌见着他来连忙一声招呼,将他们领上了二楼。那里是雅坐,靠楼梯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是空的。
要完菜点待一会,瓜子茶水都送上。趁此功夫,朱建德打量这间茶楼,发觉这和台北的一样,一楼坐在的全是短衣,楼上的呢,全是长衫。隔他们不远一桌的客人似乎喝的多了,一个老爷模样的人失态大叫道:“盼革命,盼革命,谁知盼来了假革命。早知如此,还不如光绪爷做龙椅呢……”
他此言一出。旁边的人连忙劝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再一个人说:“历朝历代,新朝开国都是要均田免赋的。为这个杀的人可不少。现我朝用温和赎买之手段,我们还能有什么说的?那杨南安打赢了东洋人,又打退了罗刹人,你还能反了他?”
“暴秦还灭了六国呢,不还是二世而亡?我倒要看看,这天下……”开头那人正要赌咒,旁边的人连忙把他按住了,让他把后面的话给吞了下去。
不过他这般言语,二楼坐的人也就稍微抬了下眼皮子。其他的就当作没看见。而朱建德对此也不为意,从北京会仪陇的路上,这样的、比这样更恶劣的诅骂他听了不知道多少。他不自觉的喝了杯茶,而约莫着时间到了店家将收音机打开。
一阵静电的吱吱声后,一个声音在里面说道:“交友过千,喝酒无数,可喝来喝去,还是天池牌二锅头最够劲,这就是它年销一千多万瓶的秘密。诸位朋友。请认准了,天池牌商标,谨防假冒。辽东天池酒业股份有限公司……
要想平安度冬,请备虎标良药。虎标牌万金油、虎标牌甘油。沪上永安堂虎豹行出品……”
“还在播广告呢。”刘寿川笑道。广告和广播是同是进入百姓生活的,和数十年后人人听着广告就皱眉不同,现在的广告大家爱听。有辽东的、沪上的、浙江的、广东的。全国各省什么产品都有,大家只当作那是当地特产。根本没感觉那是商品。
“快来了吧。”朱建德看了看表,这时候堂倌已经上菜了。
他这边说着。那些形形色色、热热闹闹的广告一会都停了。一阵引入注意的沉默之后,一个雄浑的男中音开始说话,再是一个女中音:“中华国家广播电台,北京广播电台,下面向您直播稽疑院会议总理工作报告……”
不太长的间断好,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入了朱建德的耳膜,不很是很响亮,但却如以前那般沉稳,有力。
“各位代表:现在,我代表内阁,向稽疑院本次会议报告政府工作,请予审议,并请各位委员提出意见。
即将过去的一年,我国和日本帝国、俄罗斯帝国发生战争,但依靠全体国民支持、复兴军海陆空三军各级指战员、全体士兵的浴血奋战,凭借辽宁、直隶、蒙古、西域各省区国民的重大牺牲,我们,最终获得了战争的胜利(热烈的掌声);并且,本着化解旧怨、友好共处的原则,我国和日本帝国签订了双赢的和平协约,以求建立牢固的相互信任,最终消弭战祸,真正确立东方长远的和平。(掌声)
战争,特别是一场反侵略战争,是一个政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真正的试金石。在这场战争中,有太多感人泪下的事迹、无数默默无闻的牺牲、数不清奋勇抗争的国民,这一切都让我深信,绵延五千年的文明不会断绝,数千年繁荣终要重现,大中华国必定将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掌声,长时间热烈的掌声)
而今,战争远未结束,俄军现在还占领我国的北庭,但俄国已黔驴技穷,其在欧洲战争的失败将使其更加虚弱,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复兴军就可不战而胜,将其逐出国境。(掌声)
和国外的战争即将结束,但国内的另外一场战争才刚刚开始。那就是全国各地正在开展的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战争。这场战争将是奠定国家问道、民族最终繁荣的关键,战争如果胜利,国家将基本消灭佃户,真正的实现耕者有其田;而战争如果失败,那么不用二十年,我们就要面临下一场革命,并最终陷入战乱。(掌声)
上个月开始的土地改革,收到几乎所有报纸的批评,但是,请各位代表注意,全国还有近近四亿的国民不识字,他们的意见无从发表,他们的苦痛无人理解。在报纸上的先生们看来,他们是乡巴佬、是下等人、是没教养的奴仆,他们应该除了种田和交税以外,不应该发出任何声音。
而在本人及这一届政府看来,大中华国是四亿一千万三百万民众的大中华,不是只会识字看报那不到一千万人的大中华。他们的意见,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衣食住行都是政府关心的重点,也是政府改善的重点(激烈的掌声)。所以。在这里他们的意见我要想各位代表反馈。
在报纸上的先生看来,地主士绅是仁义的、道德的,慈眉善目,常常做善事。那请问:他们如果真的仁义,为何不把耕地分给佃户?他们真的道德,为何不将钱财全部捐出,救济民生?所以我说,这些人根本就是假仁假义、是道德小人、是劣绅、是蛀虫,他们根本不配‘士’这个称呼。(掌声)
在他们心中。只有己、只有家、只有利,根本就没有国家民族!他们何时做过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民族有益的事情?他们只会放嘴炮!明末的时候,争权夺利,甲午的时候,鼓噪好战,最好笑的是去年年中,预料直隶会发生战事,这些人不但变卖家产。还全部还南下躲入租界。
就这么一群人,在国内饱受尊敬,霸着全国三成多的耕地,占有全国近一半的财富。请问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能居此高位。奉献了什么能有此财富?难道是因为两百年前清兵入关的时候,他们剃发剃的最早,投诚投的最快?还是因为他们在满人坐江山的时候。叩头叩的最勤,最能讨主子高兴?
一个在战场上和俄国人拼过命的士兵。一个在田地里日夜劳作交租又交税的农人,一个在日头下走街过村风尘仆仆的行商。甚至,就是八大胡同里那些极会哄客人的女子,也比他们这些人高尚的多,可爱的多。可实际上呢,大家把士兵叫做丘八,农人唤做苦力,行商称为奸商,女子骂作**,唯有他们,才是老爷。
这些老爷除了会收租,会娶妾、会作威作福,还会办报写文章,现在报纸上全是他们的口水,他们说政府行的是暴政,抢劫民财,那请问他们的财产怎么来的?当初他们是怎么发迹的,以前他们是怎么买地的?
对国情越是了解,我就对百姓越是同情,对他们越是愤恨。我就常常想要是世界上没有这些人该多好?屠尽劣绅三百万,一张白纸好作画,像西人杀尽美洲土著、像法兰西斩尽昔日贵族那样,如果把这些人杀个干净,将他们的地拿过来均分给农民,把他们的财产没收了交给国库,那能肯定的是,国家不要十年就能大变样,能以最快的速度富强。
可是,大中华是依法治国,除了叛乱和拘捕,杀人的权利全在廷尉府;而且,不但不能杀了他们,政府依照法律还要保护他们,收地的时候还要补偿他们,这便是建设一个法制国家的所必需遵守的准则……”
‘屠尽劣绅三百万,一张白纸好作画!’如此极不工整的诗句,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刘寿川和朱代历手中的杯子和筷子都掉落下来。这句说完,不但广播里的掌声没了,在朱建德周边的那些有些嗡嗡的吵杂声也没了。良久的压抑沉默之后,原先那桌桌子的老爷忽然跳起来骂道:“屠夫!畜生!屠夫啊!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老爷在楼上叫,楼下的短衣帮中却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声喊道:“好!杀光劣绅!杀光那些丧尽天良的劣绅!!”
楼下的短衣帮这般呼喊,楼上的本已是惴惴不安的长衫客更加仓惶,终于,有一桌客人手忙脚乱的起身,留下茶饭钱急匆匆的下楼去了。一桌走了,其他的桌子也跟着下楼,十分钟不到,刚才人满为患的二楼,顿时只剩下朱建德这一张桌子还有客人。
刘寿川见此故作正定的说道,“好了,这下租界又要人满为患了。”
“去租界就去租界。乡下多他们不多,少他们更好。”朱代历并不惊慌,只是吃惊。他是受过地主之苦的——小时候去丁阎王家上学,他和建德都饱受地主小孩的欺负,现在世道反过来了,是穷人欺负地主,他高兴还来不及。
“就不知道那些报纸又会说什么啊。”朱建德是把总理的整段话听完整了,他知道总理还是想突出依法治国是政府的一切行为的最终准则,而不是真的要杀人。
“报纸都是士绅老爷们看的。一些政论看报还不如不看报,或者看中华时报。”刘寿川面色此时恢复了正常,他看向朱建德道:“总理真的会杀人吗?”
“这个啊…”朱建德斟酌着词语,他是军中受过土改教育的,道:“地主如果造反就会。不土改那穷者越穷,富者越富,最终贫富差距会越来太大,招致一场革命。总理不想杀人,但这是战争,虽可以选择一个死人最少的办法,但不管什么办法,战争终究要死人。”(未完待续。。)
庚卷 第六十章 决心
朱建德说的死人在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了,当时是一阵炮声把他给吸引了,等转过树林,便见在道路的东边不远有一个简设的野战炮兵阵地在放炮,硝烟很不和谐的在收割之后的田野里升了起来。那不是75mm野炮或者山炮,而是口径更小的57mm山炮。很多当地人远远的围着看着,而另一些指挥官模样的人则站在一个小山丘上,拿着望远镜看一公里外的一处村庄,那里就是炮击的目标。
有一发炮弹落在村外侧的屋子上,干打垒的墙壁在炮弹的爆炸中瞬间四分五裂,屋顶上的茅草也炸上了天后,又像一个从树窝上拆散扔下的鸟巢,零零落落的掉下来;还几发炮弹是落到村子里头,因为树木和房屋挡着,朱建德只能看到爆炸的硝烟升起,还有便是一处高耸的屋檐在爆炸声中倒塌了——那应该是这个村子的祠堂。
熟悉的战场出现在身边,朱建德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不争气的一热,他不太愿意看到复兴军对着自己人开炮,可那些迷彩绿又是他的同志,良心和纪律此时在他心里碰撞着,于是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那是王阎王家,”朱代历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昨天总理说要屠尽劣绅,今天一早就干上了。“他一直就不服农会,仗着以前在江湖上混过,这次听说请了不少棒老二……”
朱代历还没有说完,朱建德就丢下他从田野里疾跑了过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上去要干什么,反正他就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
“站住!”一个负责外围警戒手持红缨枪的农兵将他给拦住了。他这边一喊,旁边拦着其他围观百姓的另外两个巡警闻声过来。他们拿枪对着朱建德。经他们这边一吓,靠近他的百姓全都往后退开。
“这是我的军官证。我想知道这里是在干什么。”朱建德入城穿的是一套没有军校的作训服,能证明他身份的只有军官证了。
听闻是军官,那两个颇为紧张的巡警有些放松了下来,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接过后看了道:“请问朱上校予以何为啊?”
朱建德本担心这些巡警不识字,但显然他是多虑了,不但这个头目看了他的军官证,他旁边那个巡警也接过看了。“那边是怎么了?”朱建德问道。
“王有仁杀了当地的农会干部,拒不缴械并阴谋叛乱,现在驻军正在平叛。”巡警煞有其事的说道。朱建德从他说话的神色能感觉出来,杀人和拒不缴械应该是真的,后面阴谋叛乱怎么说都不太可能。
或许是知道自己说的不太靠谱、或许是把眼前的上校当自己人,巡警说完又说道:“朝廷已经下旨了,抗拒土改的一律从严、从重处置。”
“我要见部队的指挥官,这么**那村子里的人怎么办?误伤怎么办?”炮声还在缓慢的持续,朱建德眉头皱的更深了,表情甚为严肃。
“那长官……,我先去汇报。这里的事情都被土改衙门接手了,县巡警只是帮忙的。”巡警头目说完就向那小山丘跑了过去。
朱建德是在十几分钟后赶到小山丘上的,迎接他的是一个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