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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的,据城中的坐堂医生诊治,郎君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以后都不会再发作了。”韩晦喜悦道。
旁人又劝道:“那就更加应该小心固本,多休养些日子保持。”
又是一阵附和,让韩瑞觉得无奈,想不到自己在别人的心目中,是那么不值得信任,还好,众人也给自己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说,小孩子懂什么事情,到一边玩去。
轻轻摇头,韩瑞清声说道:“晦叔,既然大家信任你,就不必推辞了。”
“就是,宗长都说话了,晦管家就答应吧。”众人闻言大喜,又说起好话来。
村民之所以坚持让韩晦主持祭祀,甚至乎把最名正言顺的韩瑞撇开,自然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祭祀可不是件简单事情,当年前任宗长,就是韩瑞父亲,韩九病重,无法主持春祭,也是让韩晦代劳,村民本来心中颇为不服,但是也不敢违背韩九意愿,勉强接受事实,心里难免忐忑不安,害怕韩晦出错,触怒了神灵,影响了最终收成。
本来,村中几个德高望重,常年主侍祭祀的长者已经做好接替准备,不料,事情出乎意料,在韩晦的主持下,仪式举行得十分完美,而且增添许多具有特殊名堂的礼节,把祭祀活动办得极为盛大、庄重,而且富有成效。
一年的丰收庆余,让村民认为,这是韩晦的功劳,以后不用韩九的命令,众人都自发愿意让韩晦主持祭祀,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宁愿耽搁几天,也要等到韩晦回来的原因,说村民迷信、愚昧无知也好,不管怎样,古代农耕,基本是靠天吃饭,岂能不求个安慰。
耐不住盛情,韩晦推托不了,暗叹答应下来,轻声道:“郎君,回家吧。”
“好的。”韩瑞应声,眼睛轻瞄,与众人打了个招呼,却发现韩七在村众劝说的时候,早已经不告而别,只得微笑了下,举步朝宅院方向走去。
韩瑞宅院,坐落在村子最中间位置,临坡而建,青砖黛瓦,辅以硬木,整体而言,当然不及扬州钱府那么精巧华丽,但是相对其他村民住宅的茅草房屋,却是可观可叹。
宅院前面,树木成荫,绿草辅地,旁边有道小河流过,清澈碧透,一条简单的木板桥搭渡其上,直接通达宅院台阶。
院前屋檐拱出,由两条朱色柱子支撑,大门敞开,听闻消息,家中的七八奴仆全部拥到门前,见到韩瑞的身影,笑容灿烂,模样颇有几分激动。
“郎君,可算回来了……。”与刚才不同,这些奴仆眼中并没有韩晦,而是蜂拥而上,挤到韩瑞身前,或热泪盈眶,或揖身抹泪,场面要比与族人相见时温情很多,相对而言,似乎奴仆们反而更加重视韩瑞,而且非常真诚。
蛮喜欢这种感觉,韩瑞脸上露出温暖笑容,在奴仆的簇拥下,轻步而进,至于那些同族的叔伯兄弟,呃,既然是找韩晦的,那自然是由他应付。
走到前院,那里摆放着几个火盆,韩瑞了解此意,是要驱散自己晦病之气,也不用旁人搀扶,迈着轻盈的步履,含笑越了过去。
韩家宅院,也是典型的唐代建筑风格,是幢简单三合院,布局比较紧凑,前厅后院栽种有桑榆竹子,在厅中望去,可见一抹可爱绿意,分外喜人。
少主平安返回,韩家上下如同吃了颗定心丸,胜似有了主心骨,惶惶浮动的人心,立时安稳下来,每人脸上都充溢得笑容,手脚十分麻利,未到时辰,就备妥了晚餐。
韩瑞也没有见怪,愉快地享用可口膳食,那边,浴房又已经准备好温水,蒸气弥漫,温暖舒心,呃,其中还有柏枝味道,是有点难闻,不过心情舒畅,入乡随俗,那就将就一下吧。
半个时辰,泡得浑身通透,筋骨酥软,神清气爽,披上宽大舒适的大袖衫,韩瑞才恋恋不舍走出浴房,这时天色已经一片暮沉,古代夜晚娱乐活动极少,就算是有,也不在乡村里,况且,也觉得有几分疲乏,迟疑了下,韩瑞慢步向卧室走去。
房中,已经点燃豆油青灯,轻轻拉开门扇,韩晦赫然跽坐其中。脱去鞋履,平放门槛,韩瑞微步而进,对坐韩晦前面,轻声问道:“晦叔,找我有事?”
“为解郎君心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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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妥
“心结,我有什么心结呀?”韩瑞莫明其妙,笑着说道:“不过好奇心,倒是有点儿,比如今日,返回途中,遇到那人,晦叔的反应,的确让人好生奇怪。”
轻轻叹了口气,韩晦微笑说道:“不过是些陈年往事罢了,以后再详细告诉郎君,倒是刚才,郎君的心情似乎有异。”
“有吗?韩瑞反问,低下头来,顺手扯了下宽敞的袖子。
“其实,族人并非不关心郎君,只是……。”韩晦吱语,解释得很是艰难,这种事情也不好解释,只是什么?只是相对韩瑞来说,更加着重生计?事实也的确如此,民以食为天,也没有错误,但是韩晦又不敢这么说,害怕又伤害了韩瑞幼小“脆弱”心灵。
“晦叔不用解释,我明白的。”韩瑞摆手说道:“为了我的病情,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全村的春耕大事,族人埋怨几句也十分正常,我羞愧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心结。”
韩瑞明白韩晦前来的目的,返村的时候,族人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淡漠形容,如果不是有韩晦在旁,恐怕连问候也省下来,偶尔几句关切,怎么看也像是在敷衍。
对此,韩瑞想得很开,以前,常年患病,一年到头,也没有见过几次族人,本身就有疏远感觉,现在穿越之后,更加不用说,就相当于陌生人,又何必在意他们的态度。
仔细打量韩瑞,却见他坦然自若与自己对视,一时之间,韩晦也弄不清楚,这话到底是语出真诚,还是言不由衷。
好半响,韩晦心中微微感叹,看来近几年,真的是过于忙碌琐事,对郎君关心照顾得不够彻底,察觉不到他的变化也就罢了,居然连心思也琢磨不透了,真是有负九郎所托。
“郎君能这么想,自然最好。”韩晦轻声道。
“对了,晦叔,看起来,七伯似乎不怎么喜欢你呀。”韩瑞笑道,而且不仅是不喜欢而已,简直就把韩晦当成仇人似的,处处与之针对。
那还不是因为你,摸着鼻子,韩晦没有明说,只是淡声道:“其实,七郎,为人还是不错的,性子固然暴躁些,不过是个直性子,有怨气总是直言不讳,不会在背后欺人,平日,村人在外面遇到不平事,第一个站出来援手的就是他,若是能将火气收敛起来,怕是更加得到大家的尊重,可惜了。”
一句可惜,颇有点意味深长,韩瑞却没有听出来,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捂嘴,微微打了个阿欠,折腾了一个下午,又泡了个热水浴,真是有点疲倦之意。
“嗯,郎君累了,且休息吧。”韩晦微笑,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前面,悄然无声地拉开房扇,忽然回身说道:“对了,希望郎君明日早醒一些。”
“有事?”韩瑞疑惑问道。
“自然,春祭呀,郎君是宗长,岂能缺席。”韩晦笑道,也不等韩瑞有所反应,穿上鞋履,轻轻关门,微步而去。
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倦意上涌,韩瑞决定不想了,管他有什么深意,先睡足了再慢慢琢磨,当下解开房中帷帘,躺榻而眠。
翌日,天色蒙蒙,东边泛着白茫,还能听到夜虫的叫声,远处的山还是灰暗的一片,只能依稀看到山上茂密的树木,被微风吹拂后,枝叶摇曳而透出稀疏的光,就象天上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
渐渐地,静谧的乡村多了几分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起床的声音,夹着几声犬吠,片刻,又传来几人的轻微对话,接着就是唰洗锅碗瓢盆的刺杂喧扰……,各种各样的动静越来越大,须臾,鸡鸣高昂,透彻云霄,霎时,朝阳挣脱了云雾的束缚,跃然而出,瞬间,万道霞光沐浴着大地,就像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明珠,熠熠生辉。
这时,乡村四处,鸡飞狗跳,孩童哭啼,大人斥喝,不绝于耳,充溢着喧嚣,声浪如波,奔涌而去,在山谷中又回荡而来,显得更加地热闹。
宅院屋内,韩瑞在清甜的风中醒来,慢条斯理穿戴整齐,推开木质花格窗,向外微微地探出头去,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如水一般湿润,丝缕露气透过层层衣裳,钻进皮肤,一阵冰凉刺骨,让韩瑞情不自禁缩着身子微颤。
走廊外面,有个十六七岁,面容清朗的少年劝说道:“郎君,晨早寒冷,湿气很重,多添件衣衫吧。”
“……阿福。”韩瑞本能叫唤了声,微笑招呼道:“进来吧。”
侧身微推,阿福脱履而进,手里端着盆冒着升腾热气的温水,肩膀还搭着干爽毛巾,十分麻利地把盆放好,快步走到窗口,伸手把窗子彻底锁上,转身习惯性埋怨说道:“郎君,你身子不适,吹不得风……。”
囫囵洗着脸,韩瑞扑哧笑了,含糊说道:“阿福,我病已经好了。”
“那也不成,又反复……,呸。”打了下嘴巴,阿福懊悔,忏悔道:“大风吹去,神明在上,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行了,神他老人家忙得很,怕是没空理会你。”用干毛巾抹着脸,韩瑞问道:“阿福,是不是准备开始春祭了?”
阿福说道:“就要开始了,管家让郎君快些。”
“嗯,那就走吧。”
顺手把毛巾搭好,韩瑞稍微整理衣裳,携同阿福向厅中走去。
显然,韩家上下也十分重视春祭,宅院屋檐、墙壁,都披红挂彩,特别是见到韩瑞出现,立即点燃爆竹,哔叽啪啦,一响、二响、三响……一连也不连串成片,就当韩瑞觉得奇怪,走到厅中,顿时错愕起来。
韩晦,打扮与以前不同,头上戴着四方帽,身上披着宽松袍服,胸前印有阴阳鱼,身后画着八卦图,就差手里拿着一个铃铛,不然活脱脱就是个出家修行的道士。
憋着笑,韩瑞问道:“晦叔,你这是?难道何事想不开,要出家呀。”
“然也,就是怕道观全真容之不下。”挥着袍袖,颇有仙风道骨的气势,韩晦说了句玩笑话,忽然额头微皱道:“倒是郎君,你这般穿着似乎不妥。”
第十四章 族老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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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哪里?”韩瑞迷惑不解,侧身东张西望,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韩晦微笑说道:“春祭之后,还在到田埂去,郎君穿着这件衣裳,容易染脏了。”
韩瑞恍然大悟,打量身上的衣袍,下摆与地垂平,在宅院不要紧,外出肯定蒙尘,更加不用说泥水溅飞的田地里。
“晦叔稍等,我去更衣。”韩瑞说道,匆匆而去,不久之后就回来,身上衣裳与刚才截然不同,倒是和旁边阿福一个款式,窄袖扎口,衣衫贴身,腰间系着黑带,是百姓最常穿的短褐,长裤筒靴,却是显得有几分英武精神。
“很好。”韩晦颇为欣喜,笑着说道:“既然郎君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韩瑞点头,也没有废话,与韩晦率先出门,身后随行七八个奴仆,肩挑背拿,都是些红烛香纸之类的物品,浩浩荡荡朝村中祠堂走去。
其实,所谓的春祭,一般在二月二那天举行,就是中和节,也叫春龙节,俗称龙抬头,民间传说,每逢农历二月初二,是天上主管云雨的龙王抬头的日子,从此以后,雨水会逐渐增多起来,大地开始解冻,天气逐渐转暖,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农民也即将告别农闲,开始下地劳作了。
可惜,因为到扬州城求医的缘故,韩晦不在村中,就是村中德高望重的族老,也不敢轻易主持春祭,一直拖到现在,村民也等待着急了。
不过,准备得也更加充分,三牲祭品,香火烛蜡,都摆放整齐,韩家祠堂,里里外外,除了女子,全村老少爷们全部出动,就差主持之人。
无论古今,世人对于祠堂都比较重视,韩家村也不例外,青砖乌瓦,朱梁斗拱,屋檐精心雕刻一排吉祥瑞兽,三进三合的布局,堪称村中最奢华的建筑也不为过,可以容纳百几十人却不显拥挤。
与外面热闹喧哗的场面相比,祠堂的内部主殿,就是安置祖先塑像牌位的地方,却显得比较安静,供奉桌案之上,祭品摆放整齐有序,其中环臂大的铜炉内堆满香灰米料,不过空荡荡的,并没有插上香火。
殿中大约有三四十号人,聚集在这里,堂下辅着几张大席子,不过有资格席地而坐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大部分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只有三两个中年人,在古代,绝大多数的村落存在着聚族而居的现象,而这些人,未必是村中最富有的,却是族中说话最管用的。
不过这时,他们却神态各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