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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爷爷不但不会打枪(是指打得很准,很专业),而且还不太会骑马。但骑驴又太不雅观。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骑。除了原有的马鞍子外,还放了床破褥子。为了怕马不老实,“六指”还专门牵上了马。因为詹姆斯说了,说日本人的东洋马特别高、特别大。所以,我爷爷一行人将山上最好的马挑了出来(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怎么着也比不上人家的高头大马)。
。。。。。。
麻田少佐及几个日本军官早已迎候在县大衙的门旁。远远的,就能看得到人家的威风,几匹马都是又高又大又壮,鬼子们穿着崭新的米黄色军装,肩章上的金星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我爷爷一看这阵势,急忙让大伙下马。
“咋的了?”牵马的六指不情愿。
我爷爷低声催促:“让下就下,少唆。”
大伙听了,急忙下了马,连詹大善人也下了小毛驴。他们这一下马,日本人也急忙下了马。麻田少佐骑的那匹大白马仰天一声嘶鸣,显示出几分高傲。
六指贼眼一滴溜,嘟囔了一句:“老子早晚拂了你(即搞定的意思。他的搞定当然就是偷了)。”
翻译是日本人带来的(事后人们才知道他是东北人),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头戴战斗帽,斜挎王八盒子,而是一身便衣,没有挎枪,尤其是他头上戴的狗皮帽子,看上去就像是个收黄烟的生意人。
双方相见,拱手致礼。
麻田的中国式拱拳礼还算标准:“忘(王)先生,久羊(仰)久羊(仰)……”
我爷爷也拱拳还礼:“麻先生久仰……”当时就是这么称呼的。
双方一搭话就闹了个笑话。麻田说,我要送你个“红萝卜”。
我爷爷说,你的红萝卜,我的不要,我们这儿的“潍县青”萝卜,大大的好,比你的红萝卜,要好吃的大大的……
但经翻译一翻译,才知道我爷爷理解错了。日语的“红萝卜”就是“人参”的意思。翻译又作了进一步的解释:“就是关外的人参,老参,大大的好。”
至此,我爷爷才明白,觉得日本人出手挺大方。一时间挺后悔自己啥礼物也没带,唉,哪怕真的带几个“潍县青”萝卜也行啊。最后,临走时,我爷爷只好给麻田手书了自己的一幅小楷。麻田高兴得哇哇直叫,恨不能再送个“红萝卜”。
进得正屋,我爷爷他们愣住了:屋里没有椅子和桌子,而是一溜离地一尺高的“大通铺”,上边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褥子,还摆了几个长方形的桌子。
麻田先自脱下了自己的军靴:“抱歉了,这是我们依(日)本的榻榻米,很虚(舒)服的。但愿各位喜欢。”
其实,日本的榻榻米与盘腿而坐的习惯,于我们沂蒙人并不陌生的。因为沂蒙冬天冷,几乎家家烧坑,坑上放个低矮的炕桌。一家人吃饭,所有人均围坐一起。
不习惯的是身高马大的詹姆斯,他耸一耸肩,勉强盘腿而坐。
“习惯,习惯……”我爷爷带头脱下了自己的大棉鞋,并对沂蒙的火坑及炕桌作了解释。这下麻田更高兴了,直嚷嚷着:“依(日)本的榻榻米,系(是)从中国大汉朝代……”
第二部分
第20章
首次会见日军(2)
由于要表达的意思太复杂,麻田只好请翻译代劳。翻译恭恭敬敬地说:日本的榻榻米这种形式,实际源于中国汉代的习惯,从汉唐至清朝中叶,中国人和日本人一直是用这种形式吃饭,聊天,会客的。桌子、椅子这种东西是中国于清末才从伊朗引进的。所以……
麻田在没有盘腿而坐以前,深深地向我爷爷鞠了一躬:“不仅是榻榻米,还有建筑,围集(棋)、胡(喝)茶、豆腐,统统的,都是从你们这儿引进的。依(日)本,中国,同文同种,友善,提喜(携),大大的……”
看不出麻田是有半点讽刺,这反而使我爷爷不好意思起来:“不不,你只说对了一半,过去中国是老师,但老师被学生打败了,学生跑到前头去了。甲午一战就是最好的说明,我们堂堂四万万人口的大国,败在了你们蕞尔小国的手里,惭愧惭愧……”
“不不,”麻田连连摆手,“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呵呵,我跟贵国的好多留学生都是好朋友。我不希望在战场……上兵……兵……”
“兵戎相见。”翻译忙接了过来。
“对对,兵戎相见。”麻田收敛了原先的笑,“我们应响(相)互提携,共同发展。现在,我们已占领了你们的国都南京,你们已无力再战,中日两国应尽快停战。不要让共产党捐(钻)了空子……到那时,我们就会撤军……和平、和平,哈哈……”
麻田少佐虽然有一定的头脑,也有一定的文化修养,但是,对于中日战争的预测却是错误的。中国并没有很快乞降,谈判,而是继续抵抗!无论是当时的中国国民党,还是刚刚取得合法地位的中国共产党,均采取了抗战到底的方针。麻田少佐不久便为自己的错误判断付出了代价。他奉命参加了1938年10月的武汉大会战,并在这次战役中被炸身亡。至今,他的灵位还摆放在日本东京的靖国神社里。
两个日本女人很快送上茶来。麻田示意用茶:“王先生,我们还是开门见善(山)吧。哎,是这么说的吗?”怕自己说错了,麻田又问身边的翻译,翻译连连点头:“对对,只是……是山,不是善……”
我爷爷忙说:“能听懂就行了,你再接着说。”
麻田又认真地记下了“山与善”,接着说:“开门见善(山)地说,我们想请王先生出任本县的维持会长!不知王先生……”
我爷爷当即蹙了蹙眉,稍作沉吟,说道:“谢谢麻田先生的一番好意。只是我王汉魁乃闾巷布衣,蝼蚁草芥,担此重任,恐难以服众。”
麻田为了争取时间,不再勉强说汉语,改为由翻译官翻译,大意是说,我爷爷谦虚了,他早就听说,我爷爷武士大大的,很有号召力。并说,他们家在幕府时代也是武士出身。他的指挥刀就是祖传的,可“三胴切”,即一下腰斩三人。
我爷爷连连摆手:“我武士的不是!我不过是《三国》里的刘备。三国,刘备,知道吗?”
翻译话未落音,麻田就叫起来:“哇哇,三国,中国后汉时代的故事!我看过的……刘备,我的知道,他的仁义大大的!”接着又补充:“还有关羽先生,他的武士大大的,他的呛呛(长长)的刀大大的厉害……”
我爷爷说:“对对,我就是只有仁义至爱,不会舞刀弄枪的刘备。你看我没有带枪。”
詹姆斯插话说:“王先生是用主的精神来统领他的臣民的,他是不会用刀的罗宾汉……上帝呀,我的腿麻了。”他毕竟不习惯盘腿而坐,而且身材高大,不一会两条腿就麻了。
麻田抓过我爷爷的右手,看了看他的食指,果然没有经常扣动扳机的硬茧,我爷爷便说:“论枪,我不如他。”他指了指身子右后的一枪准,“论刀,我不如他……”他又指了指身子左后的九斤刀。
麻田一下来了兴致,他呼地站起:“那好吧,王,我们比武,你随便从我的士兵里挑一个,比枪法,我,同你的这位佩刀武士比刀!可否?”
我爷爷一看这劲头知道不比也不行,便答应下来。
诚如很多读者猜想的那样,麻田提出了以下条件:如日方获胜,我爷爷必须出山担任维持会长;如果我爷爷一方获胜,算拉到。
不过我爷爷却没答应,他口气坚定地说:比武可以,但不能以输赢定。无论谁输谁赢,他都不会出山:“麻田先生,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是中国人,我们中国人是讲气节的,如果我要为你们办事,老百姓就会骂我是汉奸,这样一来,事情反而更不好办了。目前的形势下,我只想独立自保,保我西南三乡万千百姓的平安。别的我就顾不上了。”
麻田好不扫兴:“那……我们比武还有什么意希(思)……”
我爷爷说:“别着急,武照样比,维持会的人选我已经给你选好了。”
麻田的一双眼一下瞪圆了:“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我爷爷为日本人的这股诚实劲而大笑起来:“我要骗你是小狗。”
翻译把这誓言一翻译,乐得麻田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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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开始比武,先是比枪法。麻田随便地从门口站岗的士兵中拉过一位,讲明了情况。那士兵哈依一声,就提起了枪,正好,30多米远的树上有一只喜鹊在喳喳地叫着。只见那日本兵从提枪、上膛、瞄准到射击,一气呵成,中间一停没停(有人做过调查,在最初的侵华日军中,士兵普遍纪律严明,军技高超,从端枪到命中目标,一般不超过三五秒钟)。不用说,这一枪下去,那只喜鹊一头栽了下来。
麻田十分得意地耸了耸肩膀,我爷爷却不动声色,他示意一枪准开始,一枪准不慌不忙,摘下双枪。但扫来扫去,却不见目标。正当大家着急之际,一群觅食的麻雀轰地从屋顶飞过。一枪准两手一扬,啪啪两声,两只麻雀应声落地。有一只正好落在詹姆斯的肩膀上,鲜血淋漓地把个詹姆斯大善人吓了一跳:“噢,我的上帝……”
麻田马上鼓掌:“哇哇,你的武士大大的厉害!我的佩服!”
接下来的刀术,麻田决定亲自上阵。他从刀架上取下了自己的祖传宝刀。
九斤刀的刀也有来头。这刀原是清宫内侍的配刀,以后流落民间。又不知怎么传到了他们陈家。九斤刀的爷爷曾用这把刀闹过义和团,说起来也算家传宝刀。
第二部分
第20章
首次会见日军(3)
我爷爷说,真正的武林比武是不能伤了人的,都是点到为止。日本人也知道这一点,也信奉。所以,两人的比武也就是支支招,按后来九斤刀的说法,他只使出了七分本事。他最要命的“扑地削瓜”、“横空揽月”、“灌顶刺眉”根本没用上。麻田的几招不好看,但很实用。一开始,他并没有把这位衣着破烂,其貌不扬的中国武士看在眼里,但在他连连三手进攻都被对方很快瓦解,并且有一回挡刀竟把虎口震得发麻后,他才不再小看眼前的这位舞刀人。最后,他突展“斜劈”,将九斤刀冲了个趔趄,(与雪地太滑也有关系);才算勉强赢了对方。九斤刀有点不服,但被我爷爷用眼神制止了。
这样的话,比赛结果是1比1。按三打二胜的规矩,还应再比一场,或枪或刀或别的什么。但我爷爷存心不想再比,就说,我承认你日本武士大大的厉害还不行吗?你厉害,你武士真正的,我的这个。我爷爷竖起了小拇指,这下把麻田哄笑了。我爷爷就说,让我的“马夫”为你变个小魔术吧,咱大伙乐呵乐呵的。麻田一听很高兴就应了下来。我爷爷便点了六指:“小子,该你了,给他们露一手。”
六指早憋了一股劲,一步蹦了出来,说,我想让刚才上茶的两个小日本娘们配合一下。翻译显然是嫌“娘们”这个字眼太不文雅,翻译的时候就改成了“小姐”。
上茶的两个日本娘们都挺年轻,但长得一般,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老远就能闻到她们身上的香味。她们一律穿着和服,胸前别着菊花型的胸针。大冷天还是穿着木瓜达板子(即木屐)。每倒一次茶,就向你鞠一躬,退下的时候,不是直接转身,而是先退后几步再转身。可以想象,她们就是当年的慰安妇。不过我爷爷说,看不出她们很痛苦。以后时间长了,中国的老百姓也知道她们是陪日本鬼子睡觉的。但是,仅仅是当笑话谈,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一些老太太还特别愿意把东西卖给她们,因为她俩买东西很少讲价。
麻田立刻将两个日本娘们叫了出来。六指作了交代:让她们装作是在街上闲逛,他从她们对面走过……两个日本娘们也很高兴,叽喳叽喳的就装作是在街上闲逛的样子,六指从她们对面走过,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只见六指膀子轻轻一扛,其中的一个菊花胸针,已经到了六指的手里。那个“被偷”的日本娘们一声尖叫,惊喜得不能自持,恨不能让对面的中国人再偷一次。
麻田啪啪地拍起了巴掌:“毛猴子的大大的……”据说,日军以后将神出鬼没,声东击西的游击队称为“毛猴子”便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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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的这一手缓和了气氛,麻田不再坚持比下去。中午,麻田设宴款待我爷爷一行。喝着难喝的日本清酒,我爷爷说出了他的人选:詹姆斯。
这既出乎麻田的意料之外,也让詹姆斯本人万万没有想到。我爷爷对麻田说:“你不就是找个人办事吗?只要能帮你吆喝起来,你管它哪国人干什么?詹姆斯在我们沂蒙生活多年,是个中国通,而且很有威信,老百姓都听他的……”
麻田似有犹豫:“我们亚洲银(人)的事情,最好是我们亚洲银(人)自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