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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历史-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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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期我漫画中的西方技法很多,现在我的风格也形成了,很难改变了。本身我还想学一些新鲜技法,但是也难改变了。所以,虽然开始是学习国外的,但总是形成了我自己的风格。我现在不用署名字,都能看出是我的画。国民党时期我也是一直署真名的,因为我署假名也没有用,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当时国民党警告过我几次,我曾经想过改风格,但是后来觉得一改就是证明了自己的胆怯,我就不改了,随便他们怎么样吧。
  李怀宇  我看过你一张非常有意思的漫画,一个人在创作,背后有另外一个人在押着,标题叫《监督》,为什么有这样的创意?
  丁  聪  有个人的影子在他的思想里,他创作的时候没有办法去掉这个影子,如果去掉了,就不知道自己哪天倒霉了……
   。。

丁聪:笔底才情敌万夫(6)
李怀宇  现在出现了蔡志忠、朱德庸、敖幼祥的新漫画,你怎么看?
  丁  聪  那是有别于我们的另一种,就是供人娱乐的。开开玩笑也可以,我们也没有必要非要怎么样。现在有一种东西打破了,就是漫画像。除了领袖之外,其他都可以画了。电影明星、体育明星都可以画了,这些很有意思,很好玩的。
  李怀宇  有学者说,你是一位非常重要的现实主义漫画家,所有作品都是与现实紧密结合的。
  丁  聪  漫画与时代应该是紧跟的,不同时期的漫画应该有不同风格。因为社会在变,有权的也要求变,这些事情都难做了。我这个人是很守规矩的,我画的基本上没有把人丑化。我画的文人肖像,没有大夸张,只是让人觉得有趣而已。有的人没有欣赏水平和幽默感,我画夸张了,对方可以说我丑化。既然不允许太夸张,我也不想惹麻烦,我就小夸张,一般的夸张。漫画给我带来了很多好朋友,但是我不能放开了说话。我认为漫画如果离开了现实,就不成其为漫画了。现在就是缺乏讲真话。巴金讲真话,他有好日子过么?比死还难受!非要说不好的人好,我也做不到,难啊!
  

何满子:天地有罗网  江湖无散人(1)
胡风的文章我老早就看,他的文章当然写得好,他的一些意见我也很同意的,当然也有不同意的。在桂林的时候我是见过胡风的,但是没有来往,通过一两次信。当时他是“诗坛领袖”,他说我的新诗不是诗,是分行的散文,我就从此不写诗了。后来他写信邀请我去谈谈,我心想我又不写诗了,就不去了。
  何满子先生的书房名为“一统楼”,取意鲁迅的诗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安静的“一统楼”临近繁华的上海徐家汇,这里不仅是读书写作的地方,还是客厅、饭厅、课室。房中挂着聂绀弩、赵朴初的字,陈从周的画,一件件说起来有亲朋同乡之缘。
  由聂绀弩的字说到他的旧体诗,不免感慨。何满子曾写诗赠聂绀弩:“先生越老越风流,千首诗轻万户侯。不独文章惊海内,更奇修炼出人头。”回忆起来,他们在抗战时期的桂林就认识了。“‘文革’结束后我们才重新见面。他吃的苦比我们多。他后来不写杂文,写旧体诗,其实诗也是杂文。”何满子突然想起自己的外号“江湖散人”,笑道:“聂绀弩有一次跟我开玩笑说:‘天地有罗网,江湖无散人。’”
  这位“江湖散人”,曾经阐明处世的信条:“要我成为某个组织的一员,这是与我的性格格格不入的。从我进入人生之初,就给自己定下了三条,也可说是‘三不主义’吧,我始终遵行着:一是不做官,神气一点叫做不羡权势;二是不随人俯仰,高攀一点叫做坚持独立思考;三是不参加任何党派组织,这条大概没有什么好名目可攀附,只是图个尽量少受约束。”
  拥有安定的晚年,在“一统楼”中教书和写作是何满子的乐事。早些年给研究生上课就在这个书房里,一直到七十多岁时才不带研究生。何满子感慨多年的运动把文化切断了:“我们这一代后来没有机会念什么书。文化一代一代传下来,名师才能传高徒,不然越教越坏。”曾经,他每天要写一篇文章,近年慢慢减少写作。
  何满子晚年写得最多的是杂文,文风犀利,自称“常青筋暴露,偏激浮躁,极欠蕴藉”。然而,跟他漫谈了半天,却感觉“人不如其文”,这是一位忠厚可爱的老头儿。谈话中,他烟不离手,笑道:“医生叫我不抽烟,我还是抽。我原来喝酒很厉害,现在戒酒了。住了一个月医院,医生说,你再喝酒的话,就不要来了。”我笑着提起:“吴中杰的文章中说,你跟章培恒喝过三次酒,都被打败了。”他忙道:“不是被打败了。我不能喝黄酒,我喝白酒,他是喝黄酒的,黄酒没有味道……”
  何满子原名孙承勋,祖父孙蓉第当过南昌直隶州州判,大外祖父是前清道员,为杭州巨富,人称“陆半城”,是两浙师范学堂创办人之一。何满子童年多在外祖父家居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1937年,抗战爆发,何满子随胞姐孙晓梅参加战地服务团。1938年,何满子到达延安,几个月后离开,辗转各地从事文化工作。
  李怀宇  你小时候家学深厚,一直有很好的读书环境。
  何满子  我小时候多数住在大外祖父家里,在杭州长大,一直到抗战,正好十八岁。我只念了一年初中、一年高中,其余都是在家里读书。我从小喜欢读书,七八岁开始读小说,我妈妈念《西游记》给我听。那时候家里有钱,教我外文的老师,一个是牛津大学毕业的,一个是剑桥大学毕业的,一个教数理化,一个教外国地理、历史、文学。我的老师因为火灾摔断了腿,生活已经无趣,能教学生是很开心的事情。教中国传统四书五经的是一个举人,我通读过二十四史,十五岁之前,“前四史”已读完了。
  李怀宇  你还有几年的时间在浙江省立图书馆里读书?
  何满子  我外祖父去世,我就有几年时间在浙江省立图书馆里,每天都去。历史、外国文学读得多。我外祖父家在抗战中败掉了,房子全部让日本人炸光了。
  李怀宇  你姐姐孙晓梅是烈士,她是如何参加抗战的?
  

何满子:天地有罗网  江湖无散人(2)
何满子  我姐姐跟冼星海的老婆钱韵玲是同事,钱韵玲是钱亦石的女儿,两人同在一个杭州的小学教书。抗战时我姐姐到新四军去,二十九岁牺牲了。
  李怀宇  1938年你到了延安,怎么去的?
  何满子  抗战一爆发我就到上海浦东参加钱亦石领导的战地服务团,日本人打到上海,我就跟着逃到武汉,住在流亡学生招待所里,后来到《大汉晚报》工作,武汉危急,我在沙千里介绍下,到延安去了。到延安要一个有资格人士介绍,我认识沙千里,沙千里介绍我去了延安。我十五六岁就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看了斯诺的《西行漫记》,很向往,1938年9月到延安。
  李怀宇  那时候看到的延安是什么样的景象?
  何满子  觉得很新鲜,满街都是歌声,唱着抗战歌曲。我在陕北公学高级研究班,讲课的主要是何干之、李凡夫等人。张闻天经常来讲课,他讲哲学,讲得好。毛泽东也来作报告。他们来讲课都是露天的。陕北公学原来是基督教教堂,有大会堂,不大用,中共中央开会都在那里。年底时,总校搬到分校里去了,成仿吾是校长。
  李怀宇  后来为什么会离开延安了?
  何满子  我不能适应,书太少了,连马克思的《资本论》都没有,因为当时中国没有翻译的版本。有莫斯科出的几本中文的列宁著作,还有毛泽东的《论持久战》。第二年5月,我就离开了。
  李怀宇  离开之后曾被国民党抓起来?
  何满子  到西安时,###已经开始了。我被抓起来,送到青年招待所,那不是一般招待所,后来改成了青年劳改营。幸亏我碰到一个老师,他是洛阳《阵中日报》的主编,我是作者,他认识我,帮我出来了。后来我到了成都《黄埔日报》,当副刊编辑。
  李怀宇  在那时候认识你太太吴仲华?
  何满子  她当时还在念书。
  李怀宇  听说当时很多人追她。
  何满子  给我骗了(大笑)。
  李怀宇  她家里也是书香世家?
  何满子  她的祖父很有名的,叫吴光耀,搞金石文字,国家图书馆有一个他的专柜,他写过一本《慈禧三大功德记》,歌颂慈禧的。
  李怀宇  怎么认识你太太的?
  何满子  当时我在当编辑,通过作者的关系认识她。后来我出了事情,国民党要抓我。
  李怀宇  出了什么事情?
  何满子  我的作者都是左倾人士。正好那时皖南事变,听说黄源死了,我就写了一篇《悼黄源》,因为我认识他。国民党就觉得:怎么国民党的报纸悼念共产党?要逮捕我,有人通知我,当时好在换一个地方就完事了,我赶快走了。我姐姐孙晓梅在新四军,我准备到那里去,经过衡阳,打仗,过不去,我就在衡阳定下来了,在《通俗日报》当编辑部主任。这些事情都巧得不得了!我一到衡阳马上丢了钱,五百块钱丢掉了,一点办法都没有,简直要上吊了似的,一出来碰到陕北公学的同学程嘉哲,他是衡阳人,把我接到家里去,由他的哥哥介绍到《通俗日报》。在衡阳时我常常到图书馆,当时长沙大火以后,所有的图书都搬到衡阳的一个中学,正好我碰到一个熟人,几乎天天去。抗战时很多经历是很奇怪的。在衡阳、桂林这两三年里,我专门搞音乐,读书记笔记。在衡阳、桂林、长沙这一带来来往往,混到1944年,我回到成都,我们结婚了。
  李怀宇  先是住她家里去了?
  何满子  住在她家里,后来才结婚。结婚之后找不到事情,我就到空军通讯学校的印刷科工作,混饭吃。又出了事情(笑)。毛泽东到四川跟蒋介石谈判,《新民报》发表了他的《沁园春·雪》,好多人和他的词,我给这首词谱了曲,本来想自己唱唱就完了,没想到印刷厂印了几百张,拿到书店去卖,有些人传,一下子卖光了。这就引起人家注意,当时虽然说是国共合作,上面哪里是这么想的?我赶紧想办法调走,避了一下。曾敏之当时在重庆办过一个小报,他曾经写过一条消息。我老是闯祸。
  

何满子:天地有罗网  江湖无散人(3)
李怀宇  你一直对音乐很感兴趣?
  何满子  钱韵玲的缘故。她是冼星海的老婆,我跟冼星海接触之后经常谈音乐,我到延安,他们夫妻也到延安去了。有一两个月在一起,冼星海去世的时候,我写过悼歌,我写的词,谱的曲。以后还写了一个冼星海的电影剧本,1955年胡风事件时被没收了。
  李怀宇  你跟马思聪也熟,跟广东人很有缘?
  何满子  马思聪家里很有钱,抗战快胜利时他到贵阳去当艺术馆馆长。马思聪在广东的时候,有一次我的好朋友叶帆带我去看他,他说我很懂音乐。其实我哪里懂?马思聪是拉小提琴的,我写了提琴曲小品,请他看看。一直到解放以后我还跟马思聪通信,我写了冼星海的剧本请他看,因为他们在巴黎时认识,马思聪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指出我的剧本里巴黎哪些街道写错了。
  李怀宇  抗战胜利之后,你在南京工作了一段时间,又闯了一次祸?
  何满子  (笑)天津《益世报》的采访主任孟秋江是有名的记者,想请我去天津《益世报》,我说天津我不去,他就让我在南京当特派员。后来天津《益世报》并入南京《益世晚报》,我当采访部主任。我在晚报上面写了一部小说《西国水神梦》:把《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榜》、《红楼梦》混在一起,一天一段,写了一个月。这是游戏文章:有一个老先生,抗战时跑到山里面去,一下雨,这五本书混在一起了,其中的人物就互相来往,里面写到唐僧追王熙凤,讽刺当时天主教南京区的大主教于斌,他是“政治和尚”,正是《益世报》的老板,就把我开除了。我第一天离开,第二天就去了《大刚报》(笑)。《大刚报》原来是在衡阳办的,后来去了南京,这是陈立夫的报纸,我管你什么报纸,有饭吃就行了。后来《大刚报》停办了,我到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就到了上海,后来就一直在上海了。
  在上海安定下来后,何满子夫妇有了颇为理想的工作,妻子吴仲华在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当记者,何满子则在朋友贾植芳的力荐下,到震旦大学中文系任教。贾植芳多次请何满子去见见胡风,何是“江湖散人”,没有去。1955年,胡风事件爆发,自以为和胡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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