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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香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意识到她毫无遮掩的真心话,已经曝露了她早先说的谎。
她红着眼眶,紧咬着唇,试图睁大眼眸不让眼泪落下,有些哽咽的问道:「我问你,我真的很胖吗?我是不是胖得没人要了?我是不是真的是姑娘中的耻辱?」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无法错认的真诚,且相当坚定的道:「不,你不胖,你很好,我知道的香儿就该是这样子的,若瘦得像其他姑娘那副竹竿样,那该多奇怪啊?」
闻言,杜若香其实是想笑的,但又觉得着实被他这番话安慰到了,又感动得有点想哭,她能感觉到嘴角微微抽动,但鼻头皱着,五官有些扭曲,反倒显得古怪。
然而仲孙渚却像在看个大美人似的,眼里只有温柔。
「真的?」她仍不太有自信的问道。
「真的。」仲孙渚笃定地表示。
「真的真的?我真的不胖?!」
「真的!」他在军中说的任何话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且话通常只说一遍,但不知为何,对她,他仿佛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你真的不胖,虽然你看起来白白嫩嫩的,但是跟猪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大一截,没有那么多的肥油,还有脸虽然有点圆,但是很讨喜,嗯……还有皮肤也比那些弱不禁风的姑娘要好多了,就像上等的猪油一样。」
乍听之下,杜若香一脸愕然,不明白他这是在捧她,还是换了法子在讥讽她,随即想起他向来不多话,又联想到他有些别扭的个性,她忽然醒悟了。
难怪他不爱说话,如果不熟悉的人听他这种说话方式,不气死才怪?
想明白后,她只觉得感动,因为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这样哄着她,不,应该说他不是在哄她,而是他是真的这么想,也真心接受她的缺点。
她刚刚忍不住没落下的泪,这会儿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反而被逼了出来。
见状,仲孙渚不免吓到了,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才惹得她更伤心。
杜若香边哭边用手背抹泪,看起来狼狈又幼稚,但是她却很高兴,尤其看到他手忙脚乱、慌乱的神情时,心中更是充满了满满的幸福和温暖。
他抽出自己的帕子,全身僵硬,手又上又下摆动着,不知所措,又有些笨拙的说道:「别、别哭了,我是真的不觉得你胖,我觉得你……你这样就很好了,比任何人都好。」
即使他是在哄她,她也觉得高兴,擦乾了泪,噗哧一笑嗔道:「行啦,就是哄我也不能这么夸张,就我这样的也只有你觉得好,你都忘了,那天那些拐子还说我胖得跟猪一样,拐了我回去都算赔本呢!」
仲孙渚见她终于不哭了,暗自松了口气,也比较有心情回话,「那是他们没眼光,所以最后才会被抓。」
听他这么一说,她又想起他刚刚也说她像上等的猪油,忍不住笑了,然后转头一看,就见烤鸭店的老板正尴尬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禁有些尴尬地问道:「老板,有什么事吗?」
老板提高了手中的油包,脸色不变的道:「这是客官您订的另外一只烤鸭,还有刚刚您说要带走的鸭架子,我给您送来了。」
可心里却忍不住偷偷埋怨,如果不是她发现了他,他不知道还要站在这里听他们打情骂俏多久。
杜若香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连忙接过东西,给了银子就拉起仲孙渚往外走。
店外,已是彩霞满天,路上行人来往纷纷,却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她抬头看向仲孙渚,发现他也正好低头望着她,不自禁露出一抹甜笑。
「走吧!再去下一家就回去了!」
「嗯。」
他淡淡浅笑,接过她手中的油包,手指轻划过她的掌心,就像羽毛的勾挠一般,也同样划在她的心上。
不管她真正的身分是什么,起码,在他心里,她就只是贪吃爱笑的香儿。杜若香红了脸,手指却反勾住他的手,油包就落在两人的手间,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和她的小指轻轻勾在了一块儿,谁也没有把手收回,维持着这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心中各有各的甜蜜。
尤其是第一次初嚐情滋味的杜若香双颊飘红,脸上挂着有点傻的笑容,闻着从身边隐隐约约传来的烤鸭香,心中觉得幸福无比。
烤鸭啊烤鸭,真是一道带给人幸福的好味道,不是吗?
自从最大的拐子团让仲孙渚给破了,京城暗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尤其是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曰日都不间断的拷打声和哀号声,让不少精于刑事的老衙役也都忍不住抖了抖。
神武大将军手下的人果然不愧是杀人不见血的,那逼供的方式完全就是只留着人一口气说话而已。
至于神武大将军本尊也是最让人胆寒的,什么都不说不问,只是冷冷的坐在一旁看着,完全证实了神武大将军这个位置可不是世袭来的,而是真的一刀一枪在沙场上拚杀过的。
另一厢,同样也有人被仲孙渚的举动给闹得不得安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仲孙渚好好的兵不练,怎么突然管起闲事来了?」一名穿着锦衣袍子的年轻男子恨恨不平的来回踱步怒骂着。
另个管事模样的男人也是一脸不解。「约莫是……从胡三那些人的嘴里撬出些什么来了?」胡三是第一批被抓的那些拐子里的其中一人。
锦衣男子眼一眯,停下了脚步。「既然如此,那就是要好处了?看他是要女人还是金银,送过去就是,让他别再找碴了。」见管事的一脸为难,锦衣男子难掩不悦,「怎么,难道那人胃口太大,还是要的是难得之物,要不然怎么不说话了?」
管事的苦笑道:「这倒不是,若说换了别人还有可能因为收了好处而停手,但仲孙渚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锦衣男人只对仲孙渚在战场上的威名有印象,但是其他的就不了解了,立刻用眼神示意管事继续说下去。
「仲孙渚是仲孙家正房的唯一血脉,那些旁支大多不知去向,而正房的大人却都在仲孙幼时就二身亡,那时候还有一说,仲孙渚命硬,才会克死家中所有人,众人本以为以武将起家的仲孙家会就此没落,谁知道仲孙渚七、八岁时,就要求家中老奴托人让他进入军中,一路打杀至今,获得将军位置,重新撑起家门,这样的人,不说有人拉拢,就是想送些好处或得庇护的人也不少,只是到现在,别说曾听说过他为谁说过情了,前两年在边关上,一名老将因为不守军法,犯了他的忌讳,还让家里人送礼想免了责罚,结果最后不只那人,就连送礼的家人都在大军之前脱了裤子,重重的打了三十军棍,家里人甚至还不敢说一声不是,就是圣上也称赞了,所以这人……若要说用好处拉拢,那是行不通的。」
锦衣男子恨恨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要让他继续坏了我们的好事?!」金矿能够多挖点就是多了一天的进帐,仲孙渚现在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和人力去补回来。
管事的也知道这事是没了办法,只好沉默着等着锦衣男子下定论。
「这事若不能好好的了结,那就别怪我们下狠招。」锦衣男子阴侧侧的笑着,「既然好处不能收买他,那就用威胁的吧!他不爱金银美人,就不信他没有上心的东西,去好好查查,到时候若是他还真的好处不收,那就只能请他喝罚酒了。」
第四章
即使大多时候仲孙渚都待在府邸躲避他人多余的关心视线,但是偶尔出门一趟回来,府里的下人们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家主子的心情的确不错。
下人私底下其实也挺爱说三道四的,尤其是三个迎进门的女主人不过几天就都到西方极乐世界后,他们半是忧心又半是烦恼的想着,不知要多久之后才会有新一任的女主子进门。
而最期待的大概就是打小帮忙带大仲孙渚的窦奶娘了。
现在整个神武将军府都是由她打点内外,只是神武将军府没个女主人还是不行,不能出门接帖子,也不能设宴款待下属的眷属,偌大一个宅邸,平日里竟鲜少有人上门,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若是不看府邸外的匾额,又不知道底细的,大约还会以为这是哪间即将要废弃的宅子呢!
窦奶娘如今虽然已经不贴身伺候仲孙渚,但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里瞒得过她,就是外头那些传得乱七八糟的流言,她一样也清清楚楚,只是碍于身分,她不方便对外澄清罢了。
关于那些夫人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也知道,虽然外头传得实在是不像话,但是如果不放任那些流言流传,他们也的确无法交代清楚几个夫人到底为什么一进入将军府,都活不过七日。
唉,第一个是她没打听好,还以为是书香人家的千金,想必规矩还有个性一定错不了,就急急忙忙的让媒人帮忙说合,结果成亲当日,见新娘下了轿子还要两个丫头出力搀着,一放手就站都站不稳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然后这新婚夜都还没过呢,新房那里就传来消息,说是夫人晕了,大半夜的她就赶紧让人去找大夫,结果还是没救回来。
既然吃过一次亏,第二次窦奶娘可是挑了个武官家的女儿,那体魄她也是见过的,一餐能吃五碗饭,能拉弓能骑马,虽说容貌上有点欠缺,但是身强体壮就行,成婚当夜,她还以为自己能睡一个安稳觉了,结果少爷才刚踏入新房,新娘子边上伺候的又喊着要找大夫,就这样折腾了几天,原本活蹦乱跳的人竟然也去了。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厥了过去,她是不信她家少爷煞气太重克死人的流言,但是不可否认,连死了两任新夫人,要找第三任就难得很了。
最后逼不得已,窦奶娘只得找了一个农户家的姑娘,身子骨好,她还特地让人拿了八字好好的算了算,一连找了五、六个神算,都确定这姑娘是有福运的,她才下了聘。
洞房夜当晚她根本就没睡,大夫也早早的请到了府里,结果那日少爷连新房都还没来得及入,就让军营那儿的事给拉去了,等到少爷某一晚回来,她想新夫人在府里这么多天都没事,才刚打算睡个安稳觉,衣裳才脱了一半,就听见大夫已经过去了,她连忙过去瞧瞧,就听见正院里已经哭声一片。
她当下就软了身子,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只不过她哭的不是没福气的新夫人,而是她可怜的少爷,每个夫人都死得莫名其妙,她家少爷要怎么才能再找到新夫人啊?
而且连续死了三个,怎么想都不对劲,她也不是没想过好好调查是不是有什么黑了心肝的要害她家少爷,只是查来查去,第一个夫人就是体弱病死,第二个是因为吃了相克之物,引发了身子不适才走的,这点也追查过了,偏偏那东西还不是她们府里准备的,这下也只能说是意外了,至于第三个……也查不出个什么东西来,只能说是意外,那些夫人家里都没说什么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自打小帮扶着少爷长大,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看见少爷重振仲孙家,然后赶紧生个小少爷好传下香火,却没想到这接二连三的意外硬生生坏了少爷的名声,别说官家女,就是一般好人家,也不肯拿自己女儿来赌命了。
这也不打紧,重点是外头传来传去的谣言坏了她家少爷的名声,甚至让少爷连朝都不上了,大多时间都窝在宅子里,显得落落寡欢,看得她偷偷哭了好几次。
没想到这些日子来,少爷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看起来心情好上了不少,虽说还是整日板着个脸,但他是她奶大的,难道还看不出来他脸上是啥心意?
只是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介不介意她家少爷现在这个名声了,若是不介意,她赶明儿个就能找媒婆办聘礼。
窦奶娘边想着,就看见仲孙渚已经套好了官服要往宫里去的样子,她随即将人给拦了下来。「少爷,你昨儿个拿回来的鸭架子已经炖了汤了,要不喝一碗再走?」
昨日回府后,仲孙渚才发现装有鸭架子的油包杜若香忘了拿走,他便随手交给下人去处理。
闻言,他摇了摇头,接着又想起昨个儿杜若香提到鸭架子汤的那副神往模样,还有两人勾着手指的小小甜蜜,对鸭架子汤不免多了几分兴趣,顿了顿后说道:「温着吧,我回来再喝。」
本来窦奶娘还以为他会说就这么搁着,然后搁着搁着就又不知到便宜了哪个侍卫了,没想到他却表示回来再喝,其中就有很多值得深探的地方了。
要不是他这会儿就要出门了,她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