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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饿了一天多,转天才复被带至刘宗敏处听审。
结果,刘宗敏根本不审,也不问,只让人传令:“以官第献银,一品必须献银累万,以下必须累千。痛快献银者,立刻放人;匿银不献者,大刑伺候。”
由于官员太多,刘宗敏自己所住的大王府容纳不下,便把其余诸人转送至贼将田虎和李过的府中。
一时之间,棍杖狂飞,炮烙挑筋,挖眼割肠,北京城内四处响起明朝官员的惨嚎之声。同时,城中富民,不少人也被当作“反革命分子”加以拷掠,平民的薪米财物,尽被农民军抢掠以供军用。城内饿殍遍地。
李自成闻报,也觉有些过分,趁集会时对刘宗敏等人讲:“你们为何不帮助孤王作个好皇帝?”
刘宗敏马上顶他一句:“皇帝之权归你,拷掠之威归我,你别说废话!”
李自成默然。
甭看刘宗敏的官衔只是“制将军”,不是“太尉”、“大司马”什么的,其实他几乎与李自成平起平坐,根本不买这位哥们“皇帝”的账。
追赃之际,官员中首遭掠死的,竟然是率京营三大营兵士在北京城外最早投降的明朝国戚、襄城伯李国桢。这个贼臣是崇祯帝末期最受宠信的臣子。平日别的大臣跪禀事议,惟他一人洋洋站在皇帝身边,殊无人臣礼仪。所以,从崇祯帝一直以来信用的诸人名单,就可以看出明朝不可救药:温体仁、周延儒、陈演、魏藻德、李建泰、李国桢。
李自成在北京城外初见李国桢,对他就没一丝好印象,呵斥他说:“汝受天子重任,信宠逾于百官,依理应该死国,厚脸来降,汝欲何为?”马上就令人把他绑个严实。李国桢痛哭乞哀。李自成骂道:“误国贼,你还想活!”有了这句话,李国桢想活太难。
刘宗敏首先刑拷于他,小火燎烧,大板痛砸,折磨一夜,终于让这位李爷极痛而死。这还不算完,农民军士兵闯入其家,几百人轮奸了李国桢的老婆和宅子中所有的妇女,然后把李国桢老婆赤条条抱于马上,在大街上边走边喊:“都来瞧都来看,这就是襄城伯李国桢的夫人!”士兵们边呼边大笑,上去乱摸。
至于陈演和魏藻德两个“大学士”,也该表一下。
陈演是“前大学士”,三月初因谎报战功罢相。他本来想逃离北京,家产太多未果行。听说大顺军索银,他主动先向刘宗敏送去白银四万两。老刘喜其“慷慨”,没有立即对他加刑。稍后,其家仆告发,说他家中地下藏银数万。农民军掘之,果然遍院子地下全是白银。
刘宗敏大怒,开始大刑伺候,刑求得黄金数百两,珠珍成斛。即使如此,李自成从北京临走前,仍把陈演与一帮勋戚大臣皆斩首。
大学士魏藻德,明朝状元出身。他以谈兵见拔,但入相后对崇祯帝没有出过任何好主意,只知依从沉默。本来因为他官大,单独囚于一黑屋中。这魏大人死催,隔门缝乞求:“新朝如欲用我为官,就把我放出来吧,别把我锁在这里。”这一来,反而提醒了刘宗敏。
丧门星刘宗敏把魏藻德提入厅堂亲自审问,首用夹刑,边夹边问:“汝居首辅,何以乱国如此?”
魏藻德边嚎边答:“我是书生,不谙政事,先帝无道,遂至于此。”
刘宗敏大老粗,闻言也怒:“汝以书生擢状元,为官三年即升首辅。崇祯何处对不起你,竟敢诬他为无道昏君!”
于是,刘将军亲自下堂,用力扇了魏藻德数十大嘴巴。士兵见状,夹棍猛扯,老魏十指皆断。
惶急疼痛之下,魏藻德大呼:“我有一女,愿献给将军为妾!”
刘宗敏听了高兴,唤人立取其女,奸污后送入军营,听凭军士轮奸。
但是,对于献女的老魏,刘宗敏更加不屑,严命兵士加紧拷掠。一共“伺候”了六天六夜,最后魏藻德脑袋被刑板夹裂,脑浆流出而死。
魏藻德死了,农民军又把他儿子抓来索银。小魏叩头说:“我家里确实没有银子了,如果我父亲活着,还可以向门生故旧借银,现在他死了,哪里去找银子?”
农民军小头目听他这样说,扬手一刀,砍下小魏脑袋。
明朝的翰林、科臣这些清贫官员最倒霉,他们家中油水实在拿不出,多被刑掠而死。
刘宗敏在大门口立数十剐人柱,杀人无虚日,无论官员、富民、居民,只要看上去家中有钱,肯定会被请至此处挨刑。
可笑的是,刘宗敏等武将府署日夜夹掠刑求,牛金星那里大兴“文治”,他出题定格,举行大考,为新朝“求贤纳士”,考题有三:《天下归仁焉》、《莅中国而抚四夷也》、《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一时间,顺天府儒生纷纷乞考,填拥于市。有不少倒霉的,由于衣冠鲜亮,被兵士捉去拷掠求银。
经过数天拷掠,李自成军共得银七千多万两,均让工人重新熔铸成巨大的中间有孔窍的方板状银板,以便于运输。
七千万两真不是小数。崇祯帝十多年加饷摊派,从民间得银不过两千万两,结果导致民心涣散而亡国。李自成在京城榨银七千万,酷烈可知,不亡才怪。
这笔巨大的数字,绝非仅仅从明朝官员身上榨出,也出于北京每户细民之家。
李自成进入京城后,马上传点大群戏子和裁缝入宫,天天换新衣,日日听小曲,很是暴露了他的低俗趣味。他在吃饭方面极不讲究,惟吃少许米饭拌干辣椒,佐以烈酒送饭,不设盛馔。器物方面,李自成皆用昔日营中的粗陋军器,对于宫中龙凤诸精致器皿,他眼神不好,总觉“栩栩如生”的艺术品龙腾凤跃,很感不祥,所以从来不用。
农民军士兵自然对待“文物”也不爱惜,他们以皇宫中精美巨大的宫窑花缸做马槽,拆精木门窗烧火为炊。看见内库中有珍稀巧雕的犀牛角杯,士兵们把大点儿的用于捣蒜,小点儿的注入豆油当灯用,一无所惜。
见刘宗敏等诸营皆富,李自成的“老营”只得粗米马豆当粮食,怨声载道,觉得“闯王”不够意思,于是私下相率出宫,遍入民间房舍抢财奸淫。仅安福胡同一地,一夜间被轮奸致死的妇女就有三百多人。可称的是,李自成本人不是很好色,他在皇宫中仅幸掌书宫女窦氏一人,卫兵们称之为“窦妃”。
客观上讲,如果讲李自成入京后啥正事没干,也是胡说八道。当时,西北、华北、山东、河南所有地区以及湖北、江苏大部地区,皆是“大顺”政权辖地。在不停选派对地方实现真正管辖的同时,李自成派出部分军队南下,准备彻底消灭残明军队,一统天下。而且,大顺军初入城的前十天左右纪律特别严明,士兵犯抢劫及强奸罪的被钉死剐杀了数百人。只是后来,随着时日推移,农民军军纪日益败坏。
四月中旬,听闻山海关吴三桂“造反”,李自成坐不住。他想让刘宗敏、李锦率军出征,但二将耽于京城内的淫乐享受,摇头不应。无奈何,李自成只得“亲征”。同时,他下令在平则门处决了以大学士陈演为首的明朝大臣一百多人,并派兵把北京城内拷掠而来的银两整车整车运往“西京”(西安)。
四月十九日,李自成早晨发兵,他戴绒帽,一身蓝布箭衣,打扮朴素。随行人中,除七八万精兵外(号称二十万),还有吴三桂父亲吴襄以及崇祯帝三个儿子,均派人严加看守。
山海关前的惨败
1644年初,皇太极已死。主持清国政局的多尔衮听说李自成在西安建“大顺”,立刻派人前去联络,提出要“并取中原,同享富贵”。李自成对此没有做出反应。
三月初,农民军兵临城下,吴三桂接诏弃宁远,往山海关方向移动,清国上下大为兴奋,准备借机南取中原。
清国汉人“大学士”范文程连忙献策:其一,可入边直取北京;其二,昔日以明朝为敌,此次入关后的敌人是农民军;其三,明朝积弱,必定灭亡,一定要趁此百年不遇的机会占领中原,特别是河北地区。
多尔衮大为赞同。他下令在国内征兵,男丁七十以下,十二岁以上,必须从军,可以说是倾国全力而来。同时,多尔衮还听从范文程建议,严肃纪律,力诫兵将进入明朝国境后勿再像以前那样只顾杀掠,要以安抚为主。
松山败后,由于极需人才,明廷并未严处败逃的吴三桂,仅名义上降其三级使用,仍然派他固守宁远。吴三桂很知报恩,整日训练士卒,加强城防,把数千士兵扩展为数万人,器械一新。崇祯十六年(1643年),他还率兵多次击败清军的进攻,并多次拒绝其舅父祖大寿替清军对他的“招降”,很想做明朝耿耿忠臣(当时他也不可能因舅而降,因为其父吴襄在北京,且受崇祯帝信用)。
吴三桂离开宁远前,清军已经占领了中后所(今辽宁绥中)、中前所(今绥中前所)以及前屯卫。山海关之外,只有吴三桂孤军奋战,死守宁远孤城。
明廷下诏,指示吴三桂弃宁远回援京师,他当时确实闻命即上路。临行前,吴三桂下令把宁远城中的所有建筑皆烧毁,以免资敌。但由于宁远城内兵民相加共五十万人,人多物多,全部迁徙入关非常费事。沓沓而行,一天只能走数十里,直到三月十六日才抵达山海关。吴三桂此时真很“仁义”,大有刘玄德当年之风。话说回来,他此举也是“妇人之仁”,君父在京,岌岌可危,最要紧的是回援回京。但话又说回来,他几万人马赶到北京,面对一百万农民军,也不一定是对手。
吴三桂安顿居民后,率部队急驰入卫,三月二十日到抵丰润,却听说农民军已经在前一天攻破北京城。这时候,吴三桂平生第一次真正处于两难地步:孤军穷途,要不投降农民军,要不投降满清。思想斗争并不久,吴三桂就作出了抉择:准备投降李自成。一来自己老父陷于北京,为李自成扣押;二来大明已亡,新朝甫建,不失为开国功臣。而且,与他同级的有兵有将有城的唐通、姜环等人都已经降附,他吴三桂投附,也算不甘人后,知天顺命。
李自成当然注重山海关方面的吴三桂,入京后即派人持檄招抚,表示他归大顺后“不失封侯之位”。
于是,犹疑间,吴三桂往北京方向赶路,一路大贴告示安民:。
北京城内的吴三桂父亲吴襄为全家性命打算,也“语重心长”亲笔写信来劝。老吴的信,可能被农民军所逼,不得不写。(还有一说是李自成先派明朝降将唐通带兵持金帛迎降吴三桂并接管山海关。)
行至半途,吴三桂得知了大顺军在北京拷打明朝官员追赃之事,不少暗中逃出的官员遮道哭诉,吴三桂大失所望。当他得知自己父亲也被夹拷的消息,愤怒至极,决定不再入京,怕自入罗网后父子遭杀戮。后人总是渲染吴三桂爱妾陈圆圆(陈沅)被刘宗敏抢掠奸污之事是他叛李自成的主要原因,其实这只是次要原因。
前明遗老和满清文人日后为了加重吴三桂“罪行”,故意拿他“冲冠一怒为红颜”说事,以此反衬他对明朝的不忠与对父亲的不孝。
吴三桂与李自成撕破脸,自然要靠近背后咄咄逼人的满清。但当时吴三桂不是即刻降清,而是以大明朝孤臣义士的身份,向满清“借兵复仇”。
吴三桂请清军从喜峰口、密云等处入边,自己试图仍旧掌握山海关险隘来牵制清军。
当时,多尔衮所领大部清军的的确确不是往山海关方向走。他听从洪承畴建议,怕李自成农民军烧空抢光北京后西遁西安,正急行军想从蓟州、密云等处进攻北京。
接到吴三桂密信,多尔衮大喜过望,立刻改变主力部队行军路线,直奔山海关而来。同时,他写信给吴三桂,许以“裂土封王”,要对方投降,而不是“借兵”。
吴三桂听说农民军大部来攻,心里发慌,立刻回信要清兵速来助战。
四月二十一日,清军前军抵达山海关外,在欢喜岭上结营,并与吴三桂进行了过程艰难的“谈判”工作。不久,大军接踵而至,清军共十四万人集结于关外。
李自成听说吴三桂与清军搭上线,不敢怠慢,派出降将唐通与白广恩先率骑兵赶至抚宁县东南的一片石,而他自己则率主力布阵于石河(今秦皇岛燕塞湖水库)。
此时,多尔衮及部下将领均心有疑惑,第一是怕吴三桂骗人,第二是清军从未与李自成交过手,心中没谱儿。于是,清军先拿唐通一军开练,首先在一片石打败了这批为数不多的前“官军”与农民军混和的部队。
一片石战役,清军虽胜,但无关山海关大局。
惶急之下,四月二十二日清晨,吴三桂本人亲自出关,驰奔欢喜岭上,拜见多尔衮。
多尔衮拉着吴三桂的手说“掏心窝子”话:“君为故主复仇,大义可嘉。我今次领兵入关,严令大军遵纪,如有人敢抢一粒米,敢动一株草,皆会被以军法处死。望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