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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在路边一座水泥检查亭前停下,从亭里走出两个穿交通警察制服的男子,其实,他们是克格勃第九管理局也就是警备管理局的警卫人员。验证,不是验车辆执照、驾驶执照,而是查验克格勃总部颁发的特别通行证。安德烈上校把特别通行证交给“交警”,他们仔细察看核对后,又把证件插入窗台上的一个体积和普通半导体收音机差不多大小的仪器,按了一个键钮,仪器内部发出几下轻微的声响,证件被自动退了出来。这是自动摄影机,凡是进出特维尔谍报学校的每一拨人所出示的特别通行证,都将被留下彩印件。验过证件后,轿车左拐弯向前行驶,一会儿来到公路尽头,那里有一座十分气派的大门,侧面粗大的门柱上挂有一块长长的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特维尔特种物质研究所。大门外两侧各有一个岗亭,分站着两个穿苏联陆军士兵制服的持枪士兵。轿车停下后,一个士兵走上前来再次查验通行证。据说,所有克格勃特务学校对外界都是严格保密的。即使是苏共中央委员到这里,没有一张特制的通行证,也别想跨过武装警卫的岗哨一步。
轿车驶进大门,又在警卫室门前停下。警卫室里值勤的是穿便服的克格勃官员,他不再查看通行证,却让安德烈上校拿出军官证和介绍信,验看后留下了介绍信。这时,安德烈的两名警卫被请下轿车,待在一间休息室里,由安德烈上校亲自驾着轿车把傅索安往里面送。
轿车在一条宽阔、洁净的石板大道上行驶,两旁全是高大挺拔的树木,组成密密的林子。傅索安入学后知道,这些树林实际上是一道道隔离带,在树林的另一侧,有宽敞的草地,备有各种运动器械的健身场,大大小小的湖泊和一座座山丘,供特务学员锻炼身体和练习多项特工活动技能。一会儿,轿车驶至一个操场上,停了下来。傅索安看见操场的一侧露出几幢三层大楼,外面筑有三米来高的红色砖墙,门口也站着岗哨,不过穿着克格勃的军服,腰间佩着手枪。
安德烈上校下了车,示意傅索安也下车,握着她的手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过去,会有人接待并安排你的。”
傅索安觉得这个苏联老头是自己叛逃来苏后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好的一个,是他给自己送来了命运转折的喜讯,她和他虽然相处才短短数小时,但已经似乎对他产生了感情,现在冷不防要突然分离,她感到有些难舍。她不知道进入前面那道大门之后,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姑娘天生的对异性的依赖性使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她唐突地、撒娇似地望着安德烈上校:“首长,您不能陪我进去吗?”
安德烈上校沉下了脸:“不行!”
傅索安一怔,顿时清醒过来,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又问了一句不应该问的话:“那么,我们还会见面吗?”
安德烈上校倒未见怪,想了一想,说:“看吧。也许,我们还会见面的,但是……”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改口道:“再见!”说着,转身上了轿车,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驾车而去。
安德烈上校的预测后来竟意外地得到了证实,后来,当克格勒决定把傅索安从克格勃对外谍报局调往新设立的“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去担任教官时,来找她谈话的就是安德烈。
傅索安站在那里,用目光尾随着安德烈上校的轿车,直到完全消失了,这才转过身来,向特维尔谍报学校的大门走去。校门内的警卫室里,走出一个克格勃少尉军官,他用泛着笑波的淡蓝色眼睛望着博索安。傅索安连忙朝他鞠躬,用俄语说:“我是傅索安,安德烈上校命令我来向首长报到。”
少尉说:“好的,请你跟我走。”
对方眼睛里的笑意对于傅索安来说,起到了镇静作用,她那跳得过于快的心渐渐慢了下来,跟着少尉来到了距校门十几米距离的一幢建筑物——特维尔谍报学校接待室。一名也佩着少尉衔章的克格勃军官已经等在那里,他没有用眼光来表示笑意,但说话语调比较和蔼,还透着客气:“哦,你来了!说明一下,这里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特维尔谍报学校,现在,我代表学校对你履行入学手续,这是对每一个新学员都必须履行的。请坐!”
傅索安说了声“谢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按照克格勃对苏联本国的特务学员的入学规定,特务学校的入学手续共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对新学员进行“口试”。口试内容是从出生年月日问起,一直问到个人生理、身体上的隐密直至男女私生活。新学员必须毫无隐瞒地回答所有问题,如果有丝毫隐瞒或者说谎,担任考官的接待军官会立刻知晓,因为他手里掌握有各级组织严格审核过的档案材料。只要受试者的回答中,有一个问题的内容与档案记载不符,或者稍有出入,此人就立刻被认为是“不可信赖”的,他的特工道路就此拦断。
第二部分是“入学试”。只有能够通过第一部分口试的新学员,才获得资格参加“入学试”。入学试是一次正常的总常识测验,目的是弄清每一个学员在这之前的受教育水准、知识水平和精神上的警惕性。一般说来,几乎全部学员都能通过这种考试,因为他们都是经各级组织通过层层筛选挑出来的优秀分子。
通过入学试后,这个学员便算被批准正式入学了。这时履行入学手续的第三部分:填写一份学员表格。这份表格将被收进克格勃档案资料部的档案库,作为克格勃的机密而水久保存。
但傅索安在履行这些手续时其内容被打了折扣,口试部分由于克格勃对她的调查毕竟有限,所以只稍稍问了问。入学试原本是要照章办事的,但一则傅索安的俄语水平有限,难以完整地表述,二则她在中国所受的知识教育和苏联有所差异,考官也弄不大清,就马马虎虎问了几句走过场算了。学员表格,傅索安在安德烈上校手里已经填过,这里也就不重复了。
这样,傅索安就算正式人学了。不过,在送她去寝室之前,接待军官又把她带往校长室,签署了一份保证书。保证书是用俄文印的,傅索安不认识,一个穿军官眼的女秘书模样的苏联女人给她读了一遍。傅索安凭自己的理解听下来,其内容大意是:保证在特维尔谍报学校里遵守纪律,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同别人通信。不以任何方式、方法、形态,将学校的情况告知或泄露于外人。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专心致志搞好学习,不让任何事情使自己的努力和精神分散,要在自己所从事的领域里成为专家。
女秘书读完,问道:“听清楚了吗?”
傅索安点头:“听清楚了。”
“在这里签上你的姓名。”
签名之后,又按上了左右两个大拇指的指樱。
之后,接待军官唤来一名卫兵,把傅索安送往学员寝室。学员寝室设在一幢大楼里,一、二、三层住男学员,四层、五层住女学员。
不论男女学员,都是两个人一间,室内有床、小柜、写字台、椅子和一张双人沙发,还有一台彩色电视机,但那是由校方统一控制频道的。
和傅索安同一寝室的是个越南南方姑娘,叫阮春芳,二十一岁,她已经入学一年,俄语说得很好,还能借助字典阅读俄文书籍和报纸。阮春芳是怎么来到苏联并且进这所学校学习的,直到她离开特维尔谍报学校也没对傅索安说起过。同样,傅索安也没向她透露过自己的来龙去脉。
特维尔谍报学校是克格勃总部所办的一所短期间谍学校,主要招募苏联本国学员,也吸收外国加入苏联籍的学员,通常所占的比例不超过百分之十。按照专家制定的教学大纲,每个学员在该校接受十八个月的训练,训练课程有三个主要内容——一、主要科:数学、化学、物理、绘画、速写、地理、外国语言、外国经济、外国文学、政治常识。(外国指特定的国家,由不同的专家进行不同语言的教授。)二、军事科:射击、格斗、爆破、外国军事组织的编制、军备设施、仪器及多种多样的资料、外国领导人的传记情报(包括每个关键领导人物的详细资料,以至生活习惯和特征)。
三、特别科:地形学和地志情报、地图阅读法和地图连写法。
摄影,包括冲洗和放大,以至缩制微粒胶卷。无线电收发报。搜集情报方法。报刊审阅法。无线电修理技术。使用女色、酒和药物的方法。绘图学和情报影印术、通讯联络方法,包括用隐形墨水在地图上绘制秘密符号和注解,在玻璃片上写隐形的情报笔记一类的特别技术。文件保安措施学。海外情报通讯学。窃听技术。开各类锁具。募集、招罗和训练“眼线”。反间谍训练,包括保安工作,跟踪技巧,越狱方法。审讯和反审讯方法。野外生存方法。如何组织和领导间谍网。煽动宣传方法。解围、自救和逃跑的方法。
暗杀与捕俘技术。跳伞训练。学习有关指定国家的风俗习惯、礼仪和环境的情况。药物学,包括使用毒药和毒品、麻醉药的方法。
回返方法,即合法和非法潜入外国的间谍怎样逃回本国的方式,也包括用合法和非法的方法返回大本营。
由于特务学员入学时间先后不一致,特维尔谍报学校采劝滚动式”教学方法,即授课不按顺序,学员入学时在教什么内容就让其学什么内容,然后“滚动”下去学其他内容,学完教学大纲所规定的全部内容正好十八个月,考试成绩合格就毕业离校。一般说来。
每个学员都能考合格,因为事先教官如果发现谁在哪门课程上显出力不从心的端倪,马上会采取对症下药的方法,缺什么补什么,加班加点开小灶。同时,伙房也专门根据营养师特地为该学员所配的食谱供应特殊膳食,以迅速补充脑力和体力。这样,这个学员很快就能跟上去,在考试时获得合格。也有不合格的,则以补考来弥补。
以上所列的课程中,有一门是不考试的,但在十八个月中却是每天要进行训练的,那就是军事科目中的“格斗”。教官为了便于学员能够从心理上接受格斗这个概念,在授课时称为“自卫术”这门课程包括技击的防卫和进攻的招术,拳击术和柔道,摔跤和擒拿术。“自卫术”教授在第一个月中,上述内容仅从理论概念上进行,行动上是进行体育锻炼。克格勃的特工训练专家有个理论:只有身体状态极端良好的人,才可能有高度的警觉性,精神的健全有赖于身体的健壮。所以,最初一个月的体育锻炼是绝对不可少的,这对于傅索安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十分痛苦的开端。
每天早上,东方天际刚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傅索安就被教官通过装在床头的喇叭唤醒了,于是,她必须在二分钟内穿戴齐整,三分钟内跑下楼,立正站在教官面前。
教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个子,精悍得像一头豹子,其精力充沛程度,是傅索安以前和以后都从未见识过的。傅索安常常在夜间10点半就寝前还看见他在学校俱乐部的拳击房里打沙包,而仅仅过了六七个小时,就又听见他雄性味道十足的催命鬼吼声了。
和傅索安一起参加体育锻炼的,是两个苏联男学员,看上去都是瘦瘦弱弱,以傅索安的眼光判定是根本不能当特工的,但不知怎么也被招进了谍报学校。
体育训练是以长跑开始的,第一天跑三千米,第二天跑三千五百米,第三天跑四千米,第四天跑四千五百米,第五天跑五千米,之后一直保持这个运动量。每天跑完这些规定的距离所用的时间是那个教官所控制的。教官总是在前面领跑,掌握着速度。当学员跟不上时,他就发出豹吼,威胁如果跟不上,就要送到禁闭室去“品尝特别的滋味”。傅索安过去在中学里曾是校运动队队员,身体素质也一贯强健,但是刚开始时还难以胜任,每天气喘吁吁,胸口发胀,连气管都隐隐作痛,心脏则似要从喉咙口往外蹦似的。幸亏她的两个同伴比她还不如,所以,她所挨的斥骂要少一些。
最初一星期,傅索安每天上下楼梯时就觉得两条腿不听使唤,躺下时酸痛得难以忍受。后来拭了些校方提供的一种绿色药液,才算减轻了些,夜间可以安然入睡。从第二个星期开始,训练项目又逐渐增加了。根据教学大纲中提出的把学员“锻炼成钢铁般坚强,能克服艰苦的环境”的要求,教官又安排傅索安三人攀越垂直的墙壁以及其他一些极难逾越的障碍物,在各类屋顶上行走,从二楼、三楼跳到地下。不久,又进行全副武装的越野跑,必须爬过杂草丛生、蛇虫遍地的沼泽地,游过水流湍急的河流,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快速通过长长的独木桥。在进行这种训练时,只要有一个失误,就必须加倍重做,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