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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初步检查下来,认定那两瓶液体确是铁克里献出的药水。
但最后认定还得由铁克里老汉亲自拍板,由于已是晚上,考虑到老汉不宜出门,于是决定次日把铁克里接来作鉴定。
次日上午,7801医院派车把铁克里接来,经老汉反复检验,认定那两瓶确是他亲手配制的“长肉水”和“生皮水”。余敏章院长这几天一直为此事无法向军区交差而愁眉不展,闻讯不禁额手称庆,连说“交了好运”。
专案组分析,窃贼肯定就在吉也克镇一带,抛出赃物一举估计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没料到警方竟会这样重视这起失窃案,竟成立了专案组进行侦查,慑于声威,担心败露,迫不得已予以抛赃。另一个是该案系“四狗子”和他人合伙而作,现在“四狗子”被传讯,同伙恐败露,故抛出赃物以掩护“四狗子”。因此,既然侦查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就有必要对“四狗子”查到底,仍将鞋和照片送往塔城地区公安处去作技术鉴定。
吉也克距塔城仅二十多公里,专车专人送去,当天就获得了技术鉴定结果:送鉴鞋的底纹与现场鞋印照片迥异。
这样,第二个可能被排除,专案组把“四狗子”放了。
刘斯勋和7801医院领导、县公安局领导交换意见后,认为鉴于赃物已追回,而警力、财政方面又存在一定的困难,所以决定解散专案组,暂时停止对该案的侦查。
次日,刑警撤离了78O1医院。医院经历一次不大不小的波折后,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是,谁也没料到,这种平静仅仅维持了十多小时——当天深夜,神秘窃贼竟然再次光顾7801医院!
7801医院自遭盗窃以后,次日即开始加强警戒措施。保卫科安排专人值班,负责带领从各科室抽调的不脱产医务人员轮流组成的三人巡逻小组在全院各处进行巡逻。
这天晚上,保卫科轮到值班的是科员小黄,他所带的巡逻组三人都是外科、内科的女护士。晚上八点钟,三个护士到保卫科向小黄报到。小黄参军已经六年,算得上是一个老兵,调来医院前是排长,因此考虑这类事很有章法,他向三个临时部下作了安排:大家白天工作了一天,晚上还要通宵值勤,夜间外面又很冷,所以不应当难为她们。夜间巡逻主要是防盗,医院虽然很大,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会引起窃贼兴趣的,比如太平间、门房间、厕所等,窃贼就不会去。又比如各科急诊室、住院区、院部、伙房等,因为都有人值班、工作,所以窃贼也不会去。因此,他们的巡逻,范围可以大大缩小,重点定在财务室、药品仓库、后勤仓库三处。由他和三人之中轮流推出的一人,每隔二十分钟出去巡逻一趟。
那三个护士一听,自是高兴,于是甲、乙、丙作了安排,随小黄出去巡逻。几趟转下来,已是午夜时分。吃过夜宵,小黄和一个护士又出去巡逻。留在办公室里的那二位,闲着无事,坐着又犯困想打盹,就用纸折了些飞镖,互相射来射去闹着玩儿。一会儿,飞镖都掷离了手,她们就满屋子寻捡。一个护士在窗台那里捡时,无意中朝外面一望,冷不防一个激灵,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哎——”“怎么啦?”另一个问道。
这个压低了声音:“快过来看!把灯关掉!”
关了电灯,两人趴在窗前隔着玻璃窗往外看,只见药品仓库侧边的围墙上,露出一颗人的脑袋,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估计只露出一双眼睛,正朝药品仓库上次被窃时遭破坏现已修复的窗子张望。就在这时,小黄两人打着手电出现在院子里,那脑袋随即消失了。
两个护士目睹此状,一阵紧张,稍停方才小声说起话来,这个说是窃贼,那个主张冲出院外去逮。正议论时,小黄两个回来了,还没进门就问为什么关灯。屋里开了灯,待小黄进去,那两个争先恐后把情况说了。小黄闻言,大喜道:“这事儿好,骆驼钻到羊群里——活该咱露一鼻子!”他拔出手枪掂了掂,眨了几下眼睛,就往外走。
一个护士扯住他:“你准备干么?”
“那小子准又是来偷什么贵重药品的,我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这会儿去院墙外把他逮住!”
三个护士倒很心细,都说这是冒失行为:捉贼捉赃,人家既没下手又没赃物,凭什么速人?这医院外面又不是军事禁区,咋不能走?这里是少数民族地区,碰上是个少数民族的,还会产生纠纷,当心吃不了兜着走!小黄一听认为言之有理,想了想道:“既如此,我就去药品仓库里候着,来个守株待兔!”
三个护士深以为然,可能觉得很有趣,都争着要和他一起去。
小黄随手点了一个“你去!你们两个也警觉点,时不时去财务室、后勤仓库那里去转转。”
小黄打电话往宿舍区让药品仓库负责人李某来开了门,和一个护士进去,双双躲在离窗口不远的一排木架子后面。大约过了半小时,只听见窗口外面传来几下轻响,随即只见玻璃窗上映出一个黑影。那个护士又兴奋又紧张,乱扯小黄的衣角。小黄拔出手枪,轻轻推弹上膛,拔开保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口。
那黑影头脑蒙着黑布,手上戴着一副白手套,双手动作,把胶布贴在玻璃上,然后以手加压,把玻璃无声地弄碎了。他揭去碎玻璃,伸手进来拔开插销,拉开窗子,又用一根木棍状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把三根铁栅栏一一撬开,探进头来,用手电筒往里照着检查是否有人。手电光稍亮即灭,黑影开始往里爬。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护士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黑影一条腿已经搭在窗台上了,闻声一惊,飞快地缩了回去。
小黄不无恼怒地骂了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地朝窗口扑去。他扑到窗口时,黑影已经爬上围墙了,遂断喝一声:“下来!”
黑影并不理睬,挪动手足欲往外跳。小黄探身窗外,朝天鸣枪,黑影一惊,飞快地从墙头上消失了,也不知是跳下去的还是摔下去的。待到小黄钻出窗外,爬上围墙往外看时,外面早已没有人了。
枪声惊动了整个7801医院,院部总值班随即赶来,指挥人员去墙外搜索,但没抓到窃贼,也没发现任何痕迹。
保卫科连夜举行紧急会议,分析案情。众人一致认为这个窃贼显然和上次那个是同一人,但吃不准他为何在抛出赃物后还要来光顾药品仓库。只认定一点:药品仓库是行窃目标,必须加强防范。
次日上午,7801医院向吉也克镇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派几名警员来现场看了看,拍了几张照片,又询问小黄等人后做了份笔录,最后作了些防范方面的指导就走了。但是,派出所还是当天就向哈拉布拉县公安局作了汇报,这为后来侦破该案起到了很大作用。
窃贼第二次光顾7801医院后大约一个星期,哈拉布拉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刑侦队长刘斯勋接到通知,去塔城地区公安处参加为期三天的业务会议。
刘斯勋在塔城市有一个生死朋友,名叫唐家乙。这唐家乙以前也是军人,在刘斯勋手下当副班长,和刘同时转业到公安战线,分配在塔城地区公安处。他曾经混得很好,已被领导定为科长。
但就在将宣布未宣布的当儿,他却和一个家庭出身是富农的女青年谈上了恋爱,这在当时是一个很是敏感的问题。领导找唐家乙谈话,言简意赅:要科长还是要女友,只能选一样。唐家乙也很干脆:要女友!这样,他马上被调出公安处,去派出所当一名普通警察,十几年过去了,仍是警察。唐家乙当年在战争岁月,曾和刘斯勋在战场上互相救过对方一次,所以两人的情谊称得上生死之交。
刘斯勋每次去塔城,必被唐家乙请去家里喝酒,两人不喝个昏天黑地决不罢休。
这次,也是这样,刘斯勋到塔城后的当晚就去唐家乙家。唐家乙一如既往,让老婆炒菜烫酒,热情款待。但喝的时候刘斯勋却瞅着觉得有点反常,这位仁兄老是打哈欠,显出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刘斯勋感到奇怪,禁不住发问道:“你今天怎么啦?”
唐家乙说:“唉,别提了,昨晚挨着个事儿,一直折腾到今天下午4点钟才结束,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什么案子?”
“谈不上案子,是你那个县的一个老头折腾的。”
“说说吧。”
唐家乙便说了一件事:昨天晚上9点多钟,他正在派出所值班室坐着和搭伴的两个小民警聊天,接到了一个电话,说生产资料商店抓到了一个窃贼,是正下手时人赃俱获,问怎么办奇书Qisuu网。唐家乙说还有什么怎么办的,人赃一起送派出所来!
一会儿,窃贼被押来了。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小老头,汉族人穿着,一件羊皮袄脏兮兮的,腰间拴着根绳子,一看便知道是乡下人。这人撬开生产资料商店的后门,潜入店内,下手行窃时,被住在楼上的两个营业员听见,下来把他逮住了。
唐家乙看了看小老头,问营业员:“赃物呢?”
一个营业员指指脚边的一个布袋:“在这里面。”说着往外拿。
唐家乙原以为既然是乡下人潜入生产资料商店,必是偷绳子、喷雾器、马鞍之类,不料拿出来的却是四瓶五百克装的盐酸。他感到有些意外,指着瓶子问小老头:“你偷这玩意儿干什么?”
“抹队里的风车呀!”
“抹风车?这是什么?”
“桐油呀!”
“这是桐油吗?你看看瓶子上的标贴!”
“我不识字。”
这段对话并不是讯问,但唐家乙大体上已弄清这个小老头的作案动机。这当然是借用专业术语,因为盗窃这么四瓶盐酸,是够不上立案标准的。唐家乙寻思这是一起小案子,讯问一下,做个笔录,然后通知其所在地公社或者大队来人把他领回去就是了。如果不肯领,也就把他放了,不料,小老头说过上面几句话以后,便问什么也不吭声了。这样,照公安行当的职业思维,就可以产生若干联想:他会不会是流窜犯,或者是逃犯?偷盐酸这种规定严格控制购买的物品,会不会是想去搞某种破坏性行动?等等。因此,就有必要对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
唐家乙和两个小民警轮流唱红白脸,软哄硬喝,端茶递烟,拍桌摔凳,样样来过,但那小老头软硬不吃,僵山芋母猪肉,煮不透蒸不烂,从容应对,只不开口。唐家乙三人一直折腾到天明也没弄清他的姓名地址,来龙去脉。天明后,所长、指导员上班来了,一问此事,又见那三位一脸倦容,又好气又好笑,所长让他们下班,说这事由他处理就是了。两个小民警如逢大赦,拔脚就走。唐家乙却不服气,一定要留下来查到底。
吃过早饭,继续讯问。说也奇怪,小老头见是派出所长亲自出马,竟马上乖乖开了口,供称自己是额敏县二道河公社的社员,奉生产队派遣来塔城购买桐油,因不小心把钱弄丢了,只好潜入生产资料商店行窃,否则回去无法交差。
所长让唐家乙往额敏方面挂电话核查。那时候通讯设施落后,用的是摇把子电话,长途全靠人工挂接,一个长途接通花一个小时不算一桩稀奇事。唐家乙打了三四个电话,一直到中午,终于弄清小老头所说的全是一派胡言,二道河根本没那么个人。
重新讯问,小老头已经睡了一觉,精神很好,说刚才他是想开玩笑,所以瞎说了一遍,现在说真的了:他叫马午生,哈拉布拉县吉也克镇巴拉坎大队第二生产队的社员,至于买桐油丢钱一节,确是如此。
于是,又打电话。直到下午二点多钟才查实:马午生所言属实。巴拉坎大队的治保主任在电话中说,马系三代雇农,平时又从无偷盗劣迹,希望这边能从宽处理,放其回归,由大队进行教育处理。
当时是“文化大革命”年代,凡事都讲究出身,马午生的成分使派出所不得不考虑大队方面的意见,最后决定对其进行教育后,予以释放。
唐家乙一五一十把上述事情说完,两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刘斯勋想让唐家乙早点休息,便告辞而去。他回到招待所,也没把这当成一桩什么事儿,便上床睡了。一觉醒来,刘斯勋看看手表,清晨3点多钟,寻思还早,想再睡一会,却再也睡不着。睡不着难免东思西想,不知怎的头脑里冒出了唐家乙所说的那桩事儿,他总觉得似乎不对劲儿——生产资料商店出售的桐油,要么五十斤一百斤一桶的连桶售,要么一斤二斤零打,哪来的五百克瓶装连瓶售的?马午生常年在农村,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而把五百克瓶装盐酸当桐油窃走?
如果真是为给风车上桐油而行窃,偷四瓶共二千克显然是不够的。
一般说来,像桐油这种农村常用的生产资料品,吉也克镇就有,马午生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到塔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