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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那里有克格勃特工在坐等(后来查明那是一家旅馆,信件插在门口任人自取,查当时所有旅客,未有收获,估计收信特工是上门去取的)。邝裕样不敢违驳,却又不希望克格勃真的作这起案件,以免殃祸自己。他反复动了脑筋,最后想出特工冒充其外甥女来探亲,然后去将军坟跟踪机要通讯员行窃的主意。邝裕样把信件寄出后,一直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中,暗中祈望克格勃放弃这次行动。不料,2月上旬他接到密令,称方案已获批准,让准备实施。邝裕祥无奈之下,只好把妻子打发去南京探亲,以便接待和协助派来的特工实施方案。
2月13日,邝裕祥接到3号哨卡值班室的电话,说有人找他。
邝速骑摩托车赶去,和冒充外甥女卞学君的那个女特工见了面,办了有关手续后,把她拉往家属区,在自己家里住了下来。那个女特工看上去大约二十二岁左右,女性中属于中高个子,黑黑的皮肤,长得倒还有几分姿色,人看上去很活络。她自称姓龙,让邝格样称她“小龙”。“小龙”向邝裕样交代了克格勃的指令:务必协助她窃取密件。
当时,核基地的机要通讯员还未抵达“先锋厂”,作为研究所医务室主任的邝裕祥,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来。但小龙说得很确凿:肯定会来“先锋厂”进行数据分析,这几项分析只有“先锋厂”能做,而且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做。她说这是克格勃科学家经过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果然,两天后,曹秋林、曾厚望来了。小龙当即命令邝裕祥做两件事:一是打听密件送高“先锋厂”的时间。一是无论如何设法把两个机要通讯员中的一个留下来。对于邝裕祥来说,后一桩事很是勉为其难。他正犯愁的时候,从未来过西南地区的曾厚望突然水土不服而求医了,于是便有了两次使这个壮实的北方汉子病卧床榻的阴谋。邝裕祥生怕惹人怀疑,便自作聪明地冒出用诸慧丽的名字开处方的主意,想给以后一旦出现的调查留一个谜团。
2月28日,小龙早早去了将军坟,待到曹秋林抵达汽车站后便挨上去作了案。她当时就溜回“先锋厂”家属区。换下了作案时穿的衣服,本来想马上离开的,但在急急忙忙返回的途中扭伤的脚开始肿胀疼痛了,难以行走。于是只得留了下来。次日,她接受邝裕祥的劝告,由邝带着去家属区医院治疗,但是拍过X光片子后,她却又改变了主意,坚持要走。邝裕祥便把她送往将军坟车站,看她乘坐的开往芙蓉溪的汽车离站了方才驾着摩托车返回。
至此,“2·28案件”的案情已经完全明了。倪炯敏立刻挂通了北京的保密电话,向公安部汇报情况。鉴于该案性质已经起了变化,由最初判断的普通刑事案转为间谍案,所以他当即请示是否需要“走马换将”,调政治保卫线的专家来指导进行下一步侦查工作。
公安部有关领导经过研究,决定仍由倪炯敏指导并协助侦查指挥部把“2·28案件”一查到底,抓获案犯,追回密件。
1972年3月9日中午,“2·28案件”侦查指挥部召开案情分析会,研究那个自称“小龙”的克格勃女间谍的去向。
会议开始时,倪炯敏公布了一个有关失窃密件自毁装置的秘密:据曾厚望在请示核试验基地获准后告知,曹秋林失窃的那份密件的外形如同一个西装皮夹,外用特殊材料密封,防水防火。内有一种自毁液体,当外面一被启封,自毁装置就自动开启,只要打开密封层,里面的密件上的文字、数据就会在瞬间被毁,密件就成为一份废纸。只有将密件放进特制的仪器中经过处理后,才能安全开启,获得密件上的内容。倪炯敏临末道:“作为克格勃这样的间谍机构,不会不懂得密件的自毁装置,所以,他们向‘小龙’下达任务时,一定会交代这一点。所以,‘小龙’窃得密件,并不意味着已经窃得了机密,只要她还没越境,密件就一定还完好无损。我们现在的思考聚焦点,是定在‘小龙’是否还在中国这一点上。”
吴荣德说:“今天凌晨,我们已向全国各边境口岸发了紧急传真电报,要求协查自2月28日至今持合法证件出境的女青年中是否有形如‘小龙’的。至开会前五分钟,最后一份回电已经发来,各个口岸均未有这样的女青年出境。也未搜捡到状如密件的物体。
因此,我想,那个‘小龙’一定还在国内。”
公安处长的这个观点,与会侦察员中有人赞成,但更多的人却是提出异议,对“小龙”得手后这么长时间仍不越境赴苏向克格勃交差的意图表示怀疑。“小龙”已经得手,她还不走干么?难道身负其他使命?这不合间谍活动的规律,担任盗窃密件这样的重任的间谍,向来都是“一行不兼二差”的。对此,“吴派”观点者作出了解释:密件虽小,但毕竟无法通过我边境口岸的检查,所以,“小龙”只能携密件以非法形式出境。这就需要接应,而克格勃方面在交代任务时因不知窃取密件的确切时间,因此肯定得放一定的余量,把接应日期定在稍后的日子,“小龙”不走,就在等这个日期的到来。
如此解释,过于牵强,另一观点者马上指出:如果这一观点成立,那么吴处长前面的观点就立不住脚了,因为完全有可能“小龙”早已越境日苏联了。一时间,双方各不相让,争得不可开交奇书Qisuu网。争了好一会,刘城副处长和吴荣德处长低声交换意见后,打招呼让大家都住口,请倪老师说几句开导开导。倪炯敏笑道:“这个问题我也在琢磨,初步想法是宜在邝裕祥的供词里找答案。大家可以再看看,邝裕样的供词笔录。”
于是暂时休会,一些人“自由活动”,一些人轮流阅读邝裕祥供词笔录。半小时后重新开会时,果然有个侦察员找到了答案:“‘小龙’还在国内的依据是她的脚扭伤了,难以进行非法越境。”
有人不以为然:“伤?伤到什么程度?一个多星期了还不能走路?她离开将军坟时不也是一个人上的车嘛!”
正当前面那位无言以对时,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声,倪炯敏的助手小唐手持一个纸袋匆匆进来。倪炯敏问:“怎么样?”
小唐点头:“着了!”
“你给大伙儿说一下吧。”
小唐从纸袋里抽出两张X光胶片,对着墙上的日光灯高高举起:“倪老师让我去了医院,调来了‘小龙’受伤后拍的X光片子。
医生指出,她的左脚脚背的第一根骨头也就是大脚趾骨已经发生骨折,大家可以看一下片子。”’众人看着片子,议论纷纷,有人问这骨折意味着什么。小唐说:“医生说,通常说来,这样的骨折应当上石膏或者夹板,三个星期后方可拆除。在这期间,患者难以作较长距离——比如几公里——行走。”
这样,案情分析会对“小龙”还未离开中国这一点达成了一致意见。接下来,讨论另一个更具实质性内容的问题:“小龙”去何处了?
众侦察员七嘴八舌议下来,认为“小龙”潜伏在附近养伤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从邝裕祥的口供看来,这个“小龙’”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间都透出对中国社会情况的熟悉,所以估计她是不久前叛逃投苏的知识青年,她是知道中国“群众专政”的威力的,因此身负如此重案绝对不敢在附近城镇的旅馆下榻养伤。那么,会不会去了克格勃给她的“关系”处待一段时间?分析下来,也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通常说来,克格勃方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预见到“小龙”在作案得手后会失足扭成骨折,所以不可能给她安排一个用于养伤的“关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由于中国公安机关防范成效极高,克格勃潜伏的“关系”无疑是极其有限的,那也就显得更为“宝贵”,他们不可能向“小龙”透露这么一个“关系”,因为“小龙”一旦失风被捕,那个“关系”也就完了。挨一箭失去两雕的傻事,克格勃不会干的。
这样,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小龙”自己找地方养伤。她会去哪里养伤?无非一是亲戚,二是朋友。为了查明“小龙”的亲友关系,首先必须弄清她是哪里人,亦即原籍是何处。为了弄清这一点,侦查指挥部决定突击提审邝裕祥,从邝的供词中寻找线索,作为破案的突破口。”
时间紧迫,破案心切,侦查指挥部对邝裕祥的审讯排出了强大的阵容,不但吴荣德、刘城、周晓良、李平等处、科头头亲自出马,还请倪炯敏带了两位助手临场坐阵。审讯室里摆上了当时属于比较罕见的磁带录音机,由专人负责操作。另外,还安排了三名记录员,要求记下邝裕祥所说的每一个字。
审讯从3月9日傍晚7时许开始,一直到午夜过后才结束。
出乎邝裕祥意外的是,从头到底的讯问都是在平和的气氛中进行的,这显然和进门伊始他所见到的为之吓得脸容失色的阵势不合拍,但显然使他明白了一点:寻查‘小龙”的去向乃是十分重要的当务之急,所以他苦思冥想,充分配合。据邝裕祥交代,他不知道也不敢打听‘小龙”是何处人氏、经历等等,对方同样也未打听他的这些情况,这是特工的基本纪律。“小龙”甚至连姓名也未透露,在公安处的临时户口申报单和医院的病卡上,她都让他写了“肖龙”——“小龙”的谐音。他们之间一起生活了半个来月,自然免不了要聊天,‘叫、龙”也从未失口说过是何处人氏。当然,“小龙”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半个月中总要显露出一些给邝裕祥留下印象的细节。这些细节经过侦察员的耐心启发诱导,一点一点地被邝裕祥回忆起来,说了出来——“小龙”说话用普通话,但是听上去不大标准,没有北方人那么流利、顺畅;用语似乎也不大规范,比如向邝裕祥打听曹秋林的年龄时,就用了“他几岁了”这样的提问方式。
“小龙”在饮食方面的特征:主食喜欢吃大米饭、粥及糯米糕团,菜肴方面嗜食水产品,不会吃辣,喜欢偏甜,烧红烧肉、鱼时一定要放糖。每天喝酒,喜欢喝绍兴黄酒,也能喝白酒,酒量很大,有一次喝了一瓶黄酒、半斤白酒也没什么,照样思路清晰,谈笑风生。
对上海比较熟悉,具体表现在:2月24日电视中播出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上海的新闻时,她对迎宾车队途经的道路都能一一说出,如数家珍。电视中播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在锦江饭店宴请尼克松一行的新闻时,她说过这样一段话:“上海的水质不行,60年代中期开始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苏州河和其他一些小河洪里还有鱼虾游游,现在早已绝迹了。这次尼克松访问上海一定从美国带来了饮用水。”同样的新闻,在播出北京和杭州的画面时,她没说什么。
3月10日凌晨,侦查指挥部随即开会分析邝裕祥的口供。刑侦科李平副科长是上海人,他根据“小龙”在诸方面所表现出的特证,认为她的原籍是上海,理由如下:第一,上海属于吴语地区,上海人说普通话时对卷舌音总是掌握不准,使人感到缺乏“北方味”,显得不顺畅。另外,上海人在打听他人年龄时有一个明显的习惯用语,即问“几岁了”,而不是“多大了”。第二,上海人嗜食大米、糯米,烧菜爱放糖。第三,上海人习惯喝黄酒。第四,只有五十年代在上海生活过的人,才知道当时苏州河及其他小河中的水质情况;也只有上海市区中的居民,才把“小河”称为“小河浜”、“河浜”。
李平的推理被大家一致认为合乎情理,这样,可以初步认定‘小龙”原籍是上海,原先的身份是上海知识青年。根据3月19日的案情分析所作的关于她在离开“先锋厂”后多半会潜回原籍养伤的结论,基本上可以认定“小龙”现在栖身上海。侦查指挥部当即拍板:速派一支由精干侦察员组成的侦缉小组,急赴上海缉拿“小龙”!”
1972年3月11日傍晚,由刘城、李平率领,倪炯敏随行的十人侦缉小组飞抵上海虹桥机常已经接到公安部通知让“全力协助”的上海市公安局派车把他们接往福州路市局机关。上海警方专为协办“2·28案件”而组建的一支由十六名资深侦察员组成的专案组已在那里等着,双方未及寒暄便开始通情况,谈构想,制订侦缉方案。
在侦查工作中久经世面的上海同行没有料到“先锋厂”方面来沪要办的竟是难度这样高的一个案件,要找的对象竟是一个只知大体上是知青身份的女青年,这等于是从头开始办一个案件。不过,上海警方在协助全国各省市同行协办案件方面的“高热情、高效率”在全国警界向来是出了名的,专案组长邵冬锋当即表态:难度再大也要上,一定要把案犯抓到!
“先锋厂”方面原来的设想是在上海历届知识青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