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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说怀疑此人来历的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姑且不说这玉佩到我这里已经历数人之手,无法封闭消息,如今的京师,大明宫里死只鸡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你以为能瞒皇上多久?昨日陛下突然问起李天郎身世……”
“怎么说?他说了吗?”李林甫关切地问。
“说倒没说什么,李天郎说的和告诉我的差不多,连父亲的名字都说不出来,看来是真不知道。”
“那公公着急什么?按本相意思处置,当无大碍!”
“嘿嘿!十郎你说的轻松!杨国忠前几日带着日本国来的遣唐使节阿部守代和庐原武直入内宫觐见皇上,奉上国书之外,居然有私信一封……”
“私信?”李林甫不动声色地手捻长须,杨国忠野心勃勃,早就垂涎他的宰相之位,这个靠杨妃和精打细算得宠的小人手也伸得太长了!难道是高力士想借此利用本相来打击杨国忠?
“正是!有了这封私信,皇上才突然问起姓李的身世,这绝非凑巧!可惜,我一直未看到此信内容!”
“那就难怪了!”李林甫心里已经有了底,“既然如此,不如将玉佩献于皇上,说明我等怀疑,如果真是建成之后,且又通敌谋反,其罪当诛!免留后患!”
“那就仗国相秉公执法了!”高力士站起身来,拱手告辞,“我乃内臣,本就无涉政之责,惟此事涉及内宫,为国相提供些证据而已!某家职责已尽,剩下的就看国相了!”
“公公留步!不知陛下到底怎么考虑?”李林甫那容高力士轻易推脱,就这样想走,没那么容易!既然是你拉上我,那我们就一定要捆在一起!
高力士脚步丝毫未停,“陛下怎么想我倒不知,国相应该去打探一下杨国忠是何用意?再有,陛下一直对三王子伏法之事耿耿与怀,不止一次在老奴面前感叹李家血脉凋零,除武周外,居然死于家人之手的比死于外敌之手的还要多得多……且杨国忠一直在陛下面前说国相用法过于严苛,杀念太重……呵呵!国相自有分寸……呵呵!”
“皇上仁慈,那知韩非法度,不惜矫枉过正,森严之法度,方可保万世社稷……罢了,皇上如若问起,就说本相正着手细查,实在为难,天牢里诡异多变,瘟病流行,死个把人也是常事!”
“呵呵!好个国相!厉害!厉害!”高力士蝈蝈般地大笑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李林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依旧揣摩不出高力士的用意,但是有一点他算是摸清了,皇上和高力士对这个神秘的李天郎都有赦免之心。不知道杨国忠怎么会参合到里面去?
高力士一行的照明灯笼晃晃悠悠地融入长安城璀璨的万家灯火中,家丁将相府厚重的大门哑哑地合上,李林甫收回目光,背着双手转身慢慢走回书房,难道是皇上授意高力士传话给我?还是他有意和我联手对付杨国忠?做为极为受宠的杨贵妃外戚,杨国忠如今在官场扶摇直上,大有和他李林甫分庭抗礼之势,居然有人还说他迟早要坐上宰相的位置……
嘿嘿!这个不学无术的庸才,要和我争个高低,你那几招还不够和我玩的!战战兢兢的奴婢将一碗甘露羹承上来,又安静地退了下去,清香的甘露羹于是就象它本来就在那里似的,等着李林甫习惯性地伸手触及。
几口甘露羹下肚,李林甫觉得精神为之一振,放下勺子,枯燥的双手微微发抖,抬头看看铜镜里老态龙钟的自己,他既厌恶又无奈。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真的是老了,动不动就累了,脑子也远不如少壮时灵活,看来老天爷给的时间确实在一天天减少!哼,即使是这样,只要我李林甫在位一天,就要为大唐效力一天;只要我李林甫在位一天,只会空谈误国的酸儒们和杨国忠之流就永远没有出头的一天;只要我李林甫在位一天,就要严申法家,以振朝纲!
而这个横空出世的李天郎……
李林甫想象着对方的样子,脑子里突然想起前几日玄都观的真人李遐周差人给他送来一首偈语诗,书云:“前世桃李生香,现世成林满堂,两世本是同根,蔓枝悠悠绵长。”难道这说的就是李天郎?李真人当今神算,皇上太后无不信服,对自己拜相,废太子,杀文豪李邕李真人也是句句言中,他的话,还真不能不信……老天叫我救得同根的此人,方才保富贵悠悠绵长?
看来有必要往天牢走一遭!
杨国忠是接受了庐原武直的巨额贿赂之后才径直通过关系将两位日本使臣送到玄宗面前的,受妹妹庐原美香重托的庐原武直深知信件的事关重大,只有亲自送交皇帝本人,李天郎才有一线生机,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庐原武直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人在为李天郎的生死四处奔走,那就是李天郎的授业恩师…………隐居长安的方天敬,正是他找到了高力士,凭着当年曾在武周时期救其一命的交情,说服了高力士暗施援手。精明的高力士则抓住李林甫生性多疑和提防杨国忠的心理打上了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迷踪拳,将李林甫套了进来。为确保李林甫那边不出什么意外,方天敬又搬来了一个神秘人物…………玄都观的真人李遐周,此公乃一修仙道人,世间皆传闻其为半仙,能未卜先知,连玄宗皇帝都曾请他进宫施法。李林甫天不怕地不怕,偏生迷信仙术,李遐周一句:“公存则家泰,殁则家亡。”就将李林甫吓得跪拜而泣,求其救解。李遐周笑而不答,曰:“戏之耳。”轻描淡写地耍了当朝宰相一把,还让他高高兴兴地为自己的道观掏了大笔的银子。所以,当李遐周将自己的模棱两可的偈语诗送交到李林甫手里时,这位自以为聪明独步天下的首辅宰相已经拿定了主意,但是也不失时机地施展了他惯有的伎俩:让别人犯错误,自己拣便宜。
明明是他自己想免李天郎一死却放言对忤逆之后必杀,同时又示意高力士在杨贵妃和杨国忠面前念叨皇上对李天郎极为喜爱,不仅有意释之,更有意让其认祖归宗。为加强这种印象,高力士还多次安排李天郎和玄宗皇帝单独面谈。杨贵妃和杨国忠最怕的就是失宠,面对这样扑簌迷离的境况,两人自然极为怂恿玄宗速速处死李天郎。杨国忠甚至伙同一干喽罗,联名上书朝廷,要求处死包括李天郎在内的六十三名为倭族效力的“大唐叛逆”,一时间,大殿之上,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这不仅引起玄宗的反感,连朝臣们也觉得杨国忠为个被俘倭人如此大动干戈为难皇上也实在闹过了头。在这个时候,李林甫因势利导,抓住机会上密折与玄宗,一改杀戮成性的狠辣手法,力劝皇帝留李天郎一命,为的是“显盛唐之威仪,皇帝之仁德,宗室之和睦,是为天下所仰之楷模……。。”高力士也出言支持,称李天郎虽忤逆之后,但长居海外,无党无助,且事过境迁,量也翻不起大浪,不如顺水推舟,让天下人看看大唐皇帝的英明和仁慈,以绝三王子被诛后世人对皇室的指摘。
大明宫,御花园。
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坐在池塘边,悠闲地往水里抛洒鱼食,各类色彩斑斓的游鱼成群结队而来,争抢可口的美食,无数尾鳍哗哗地拨动着水花。在李隆基身后的石几上,堆放着点心、茶水还有几口装满珍宝特产的小皮箱,那是杨贵妃的干儿子,时任平卢节度使的安禄山征伐奚人得胜后送来的。看到优质的皮毛和大若龙眼的北海珍珠,杨贵妃乐得眉花眼笑,看一样拿一样,连称:“胡儿乖巧!甚知吾意!”
“看你乐得,都是你的,慌个什么啊!”玄宗拍拍手,站起身来,一边的高力士赶紧奉上面巾,玄宗接过擦擦手,信步走回凉亭坐下,“有什么稀罕物可以让朕见识见识?”
“皇上,你看这珍珠,呵,比合浦珍珠还大,你看你看……”杨贵妃依在玄宗胸前撒着娇,手中拈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硕大珍珠,“据说这珍珠极为难得,胡儿告诉我,此珠产于靠近高丽的东海苦寒之洋中,每年八月十五,月白风清之时正值北珠大熟。珠皆藏于珠蚌内,而北方此时已是严寒难当,海水覆以尺冰,不仅坚硬如铁,人无法破冰取珠,就算破冰,但因水寒,入水即僵,也无法得逞……”
“啊,那如何得珠啊?爱妃快讲!”玄宗来了兴致。
看得皇上欢喜,杨贵妃愈发眉飞色舞,晃着满头珠翠,继续说道:“当地产一种天鹅,以蚌为食,吃了蚌后自然将珠藏于嗉内,但是这种天鹅体形庞大,双翅展开有约六尺,强健有力,不仅高飞急速,性情也颇凶猛,能以翅断人双腿,常人难以获取!”
“哎哟!这么说连神箭手都难以射到,那可怎生好?不过俗话讲:一物降一物,既然有珠在此,那必定有降伏之法!爱妃快讲!”
“陛下真是聪明绝伦!猜对了一半!”杨贵妃往玄宗嘴里塞了颗荔枝,又亲手拿丝巾替他擦擦嘴,“那北方有一种猛禽,名叫海东青,是一种专门能击杀天鹅的鹰鹘,只要能捉得此鹰,加以驯养,就能捕捉到天鹅,从其嗉中取得宝珠!”
“呵呵!原来如此!也只有如此稀罕的宝物,方可配得上爱妃的风华绝代!”玄宗开怀大笑,其情甚悦,“力士你看,安禄山可算有心,送来这等好物件,是不是该赏啊?”
“回皇上,安大人忠勇为国,为社稷重臣,国之栋梁,理应封赏!”
“好!那我就封他为御史大夫,随时可进宫见驾!”
“那我就先替胡儿谢过皇上了!”杨贵妃娇声说道,“明日我叫他进宫来给陛下您谢恩!”
“哈哈!你倒真疼你这个杂胡干儿子!”
“瞧皇上说的,我的干儿子那也不是你也喜欢得很的干儿子么!”
玄宗哈哈大笑,想起安禄山为取悦自己,将自己那近三百斤的肥硕身躯飞旋起来,大跳胡步舞的有趣场景。这个安禄山,如今重兵在手,威震边塞,对大小朝臣一并看不上眼,尤其是和杨贵妃的外戚杨国忠水火不容,互相倾轧。这么一个凶悍狡狯的枭雄,整日里刀里来火里去,自称神鬼不惧的亡命之徒,却居然会对李林甫一介书生怕得要死,听说安禄山在范阳,每次使者从长安回来,先要问:“李林甫说了什么?”使者要是说:“李林甫说,安大夫要小心在意!”安禄山就扑到床上喊:“啊呀,我要死啦!我要死啦!”呵呵!那个鬼精灵的李龟年居然马上就在皇家宴会上加以模仿,惟妙惟俏,让人笑疼肚子! 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啊!
一名小太监匆匆赶来,在高力士耳边低语几句。高力士点点头,挥手让其退下,自己走到玄宗面前小声说道:“陛下,宰相李林甫求见!”
玄宗皱皱眉,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杨贵妃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如今天下太平,四夷咸服,百姓安居乐业,乃大唐百年之盛世!此皆陛下‘吾貌虽瘦,天下必肥’之呕心沥血换来,现陛下难得休闲,偏生又有什么事来!”
“陛下!你不是昨日特地叫老奴将火漆密盒交于宰相吗?宰相说今天就来交还……”
“哦?”玄宗想起什么事似的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哥奴办事倒真是快……爱妃,先且退下休息,朕即刻就来!力士,宣宰相延英殿侯驾!”
五色玉佩,火漆盒里的信笺,静静地躺在书桌上,玄宗皇帝端坐龙椅,垂眼看着这两件物品,随手将一大摞折子推在一边,那都是力主斩杀李天郎一干人的奏折。
“李爱卿,书信观否?有何观感?”
当高力士将那封神秘的私信交到李林甫手里时,他就知道,皇帝就是要叫他出面摆平此事,而且不能和皇家扯上干系!信中的内容其实并不叫李林甫感到意外,那是李天郎母亲写给玄宗皇帝的,细述了李天郎的身世:玄武门之变,太子建成和齐王一族尽遭诛杀,惟建成妃玳姬受秦王李世民宠而得以留存。当时玳姬已身怀六甲,于武德九年诞龙凤双胎,为太子建成仅存之血脉。登基的太宗皇帝虽心知肚明,但却故做不知,可见有意保之。倒是玄武门之变的得力干将,长孙皇后之弟长孙无忌派人企图灭杀幼子。聪慧的长孙皇后瞧出了端倪,对外佯称二子仅活一人,嘱心腹持金牌连夜将男婴送出宫外,并亲自制作了五色玉佩,以做铭记。那留在宫中的女婴就是后来倍受太宗皇帝恩宠的高阳公主,而男婴取名承恩,乃李天郎之先祖。建成一脉就此延续,虽贵为皇族,但终生隐姓埋名,整日东躲西藏,流落民间。长大成人的承恩发奋图强,钻研文武,四海漂泊,广交天下仁人志士,力图等待时机夺回天子之位,但时过境迁,贞观盛世冲淡了所有的血痕,万民颂扬的太宗皇帝建下了旷世的丰功伟绩,没有人再会记起那惨绝人寰的玄武门……建成之后空有复位之壮志但无回天之时势,奔波一生的李承恩郁郁而死,其子谋成继承了父亲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