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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痴迷和崇拜的,在他看来,用什么方法达到这个目的是其次又其次的,关键是目的是否达到。当你达到权力顶峰时,没有人会或者说敢置疑你的权威,喋喋不休地指摘过程的种种龌龊不仅毫无意义,也迟早会自取其辱。
高仙芝本人的破格擢拔,除了夫蒙灵察的极力推荐外,与李林甫遥控安西大都护也有密切关系。安西一直是李林甫时刻关注的热点地区,他一直想在此找到伸展大唐千秋霸业的基点。为此早已未雨绸缪,借高仙芝在安西打下坚实的基础。远征小勃律,不过是他野心勃勃计划当中初始的一环。因此,高仙芝一回到长安,可以过家门而不入,也要先带着孝敬的礼物来向李林甫请安。
“打得不错!吐蕃遭此大败,少说一年半载不敢造次,可惜无法深入吐蕃险地,一举铲除之!” 李林甫的声音干巴巴的,谈不上有什么情感色彩,高仙芝赶紧放下碗正襟危坐,凝神细听。“武周曾萌兵发罗娑川,进剿吐蕃赞普牙帐之意,但路途遥远,番地苦寒,且地形气候不利于我,故放弃之。如今吐蕃已成我大唐西南之劲敌,非有天时地利人和不能取胜,唯求边塞安稳,遏其进犯而已;东边新罗灭高丽,迫我安东都护府退守辽东,但区区新罗,人少地寡,靠军旅骠悍而一时得逞,终不成大器,哼,上书称臣也在意料之中,届时出兵安抚也易如反掌;北部突厥诸杂胡,经太宗皇帝起多年经营,早已风平浪静,况且尚有安禄山、史思明等猛将戍边,当无大碍;只有这安西……”李林甫吹了吹热气袅袅的甘露羹,拿勺子搅了搅,“倒是有文章可做,也许,我们可以将太宗爷设立安西四镇的基业再往前迈一大步……”
“卑职上泽天子龙恩浩荡,下被相爷知遇擢拔之恩,愿为大唐马前卒,效死安西!”高仙芝腾地站起,慷慨激昂,“相爷自有韬略之谋,仙芝唯相爷马首是瞻!决不会让相爷失望!”
李林甫有些昏花的眼睛翻了翻,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叫高仙芝坐下,“夫蒙灵察可是狠狠参了你一本,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以为安西就是你的啦?你想过安西是你的吗?”
“相爷!……”
李林甫摆手止住,“看来你是算准了皇帝和某家的反应啊!拿个皇帝最喜欢的大功来开道,嘿嘿!甚至边令诚也帮你说话!不错!不错!收放自如,拿捏得当,机会也找得很好!”
高仙芝低头冒汗,不敢回答。
“皇帝爷过两天要宣你入朝封赏,还要大宴入朝报功的所有边塞诸将,呵呵!要过年了嘛!其中陛下还特别说到你,责怪夫蒙灵察太过跋扈,你看,天子都对你的委屈鸣不平,某家还好说什么!自然顺应天意啦!哈哈!哈哈!” 李林甫转到高仙芝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又递上一本羊皮奏折,“这是吐火罗叶护失里怛伽罗从都城拨逻勿逻布逻城加急上送的奏书,要求朝廷趁大食内乱之际,乘势派兵占领与吐蕃勾结的,打开乌浒水域通道。”
高仙芝接过还未细看,李林甫又抖出另一册丝绢奏疏:“个失密国王木多笔屡次上书朝廷,要求朝廷联兵驱逐吐蕃……”
“妙极!个失密地处羯师与勃律之间,盛产粮食,委实是绝好的粮秣供给地!尤其是对我劳师远征的大唐王师……”高仙芝已经明白了李林甫的授意,争夺乌浒水域通道的战斗将是掀开和大食较量的序幕,大唐在采取守势多年后,终于决意开始反攻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决战终于迫在眉睫了!高仙芝忍不住激动起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下了血本的赌注赢了!
“呵呵!没错!木多笔在奏疏中承诺保证二十万大军的粮草供应,你看……”高仙芝接过绢书匆匆浏览,上有几行用朱笔勾勒的文字云:“有国以来,并臣天可汗,受调发。国有象、马、步三种兵,臣身与中天竺王厄吐蕃五大道,禁出入,战辄胜。有如天可汗兵至勃律者,虽众二十万,亦能输粮以助。又国有摩诃波多磨龙池,愿为天可汗营祠……”言辞极为恳切,效忠之情也甚是热烈,如此寥寥数言已看得高仙芝眉飞色舞,要不是顾及在李林甫家中,他差点拍腿叫起好来。
李林甫负手走回到案几后面,抖了抖衣袖,提笔在桌上摊开的奏折上写了几笔,接着说:“我把安西给你了,不要叫朝廷失望!”他抬头鼓起了眼睛,死死地盯住喜形于色的高仙芝,语气突然凶狠起来,“不要叫某家失望!天子寒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停顿了片刻,李林甫把狼毫往砚台边一撂,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个李天郎怎么样了?活得还不错罢?”
“李都尉确是我安西一员悍将!文武双全!……”高仙芝到底等到了谈及李天郎的机会,赶紧将几年来李天郎的所作所为一一详述,李林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几次头,待高仙芝说完,悠然说道:“他也跟你回了长安吧,你倒会做好人啊,居然自作主张,来个先斩后奏,把密旨当耳旁风啊!”高仙芝心中一紧,他明明在给高力士和李林甫的密信里谈及了自己将和李天郎一同回长安,李、高二人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怎么突然间又象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追究起来?这个肉腰刀啊,是故意装糊涂还是另有打算?高仙芝困窘地咽了一口口水,转了无数念头,正要解释,李林甫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自顾往下说道:“陛下也知道了,宴会叫他也参加吧!说不定陛下还会亲自见他一见,嘿嘿……”
刚刚冒出的冷汗又被巨大的惊喜拂得一干二净,高仙芝再次咽了一口口水方才醒悟过来千恩万谢……
高仙芝心满意足地回到家时,看到老父正和李天郎喝得高兴,高云舟一旁作陪,饶有兴致地端看着李天郎的佩刀。看得高仙芝回来,一干人都站了起来。
“呵呵!好雅兴啊!也算我一个!”高仙芝兴致勃勃地端起了酒杯,先敬父亲,然后滋滋地一口气连饮了三杯,一抹嘴角,哈哈大笑,“在安西绝少饮酒,今日回家,破例一回,不醉不归!”
如果不是大喜事,高仙芝不会这么兴奋,李天郎含笑连敬了他好几杯,也不主动询问。倒是性急的高云舟出言探问,脸颊泛红的高仙芝神采飞扬地说,后日将奉诏进宫献俘呈宝,届时天宝皇帝肯定会大大地封赏。不仅如此,晚上还要参加庆功大宴,这可是边塞将士千载难逢的恩典和荣耀啊。
“呵呵,天郎也在受赏之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高仙芝转动着溢满酒气的眼珠,“承认!对,承认。懂吗?你回到长安了!真正回来了!这一切都是你舍命换来的!正象我告诉你的,都是你浴血疆场赢得的!”
李天郎端着酒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百感交集,欲哭无泪。
长安,我真的回来了么?
高舍鸡和高云舟爷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里会明白高仙芝话里的深意,自然对李天郎的反应大为困惑。
“多谢将军提携!”李天郎将一股涌到喉间的辛酸生生咽下肚去,重新恢复了常态,他端起酒杯和高仙芝重重一碰,瓷器脆响之中酒汁飞溅,“天郎敬将军!干!”
“恩?你那貌美的女眷呢?怎么没出来?”高仙芝环视左右,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公主,“这样的大好事,她也应该同喜同喜啊!”
高仙芝的话题正中李天郎下怀,他先给两人的空酒杯斟满酒,恳切地说道:“天郎有个不情之请,请将军成全!”
“切,我把人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高仙芝真的有点醉了,言语比平常少了很多威严,语气也调侃轻快起来,“要让她当妻当妾可是你自己的事!呵呵,艳福已然不浅啊!还要怎的?得得得,快让她出来,给我们舞上一曲,助助酒性!”
“忧心忡忡,以泪洗面,她哪里还有舞蹈的兴致!”李天郎苦笑着说,“小勃律王苏失利之的性命危在旦夕,做子女的束手无策,这已经叫她寝食难安……不知朝廷将如何处置苏失利之?将军,将军能否保他一命?”
高仙芝脸上的神情明显地变化起来,熟悉的诡异眼神又闪现在李天郎面前,他根本没喝醉!“朝廷事宜那是我等边塞守将能够知晓的,更不用说建言劝谏了,哼,你当宰相和三省六院的那些大臣们是酒囊饭袋么?”高仙芝怪笑了一声,“姑且不说天威难测,光那官场纵横就诡异莫辨,当初留你性命充军安西,你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
李天郎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高仙芝说得一点都没错!
“苏失利之的命值不值钱,能不能留得住,关键是要看皇帝觉得留着有没有用,当然,也要看陛下他老人家心情好不好。”高仙芝用筷子叮叮敲着酒杯,含含糊糊地说,“我用他已经用完了,皇帝是不是要用他,我就不好说了……”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李天郎焦急地问,“将军,阿米丽雅救我一命,我有负于她……”
“呵?你们救来救去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高仙芝漫不经心地打个酒嗝,旁边的高云舟赶紧叫侍女拿湿巾来,“甚至是我,也是救了他们小勃律的大恩人,嘿嘿,世界上只有强者才有权利施舍……”
高云舟将湿巾递给父亲,忍不住说道:“父亲大人已经在捷书里详陈了小勃律战事,称罪不在小勃律而在吐蕃,竭力为那番王求情。还说为巩固唐之西门,应施天恩于边关,稳定小勃律民心。要他们既感恩戴德又要有所忌惮,最好的办法就是留番王为宿卫,不取他性命!”
“你个混小子!又偷进书房看我的折子!看了便罢了!嘴上还少把锁!”高仙芝将毛巾砸向儿子,“小子妄言,小心以后大难临头!”
李天郎听罢不由暗喜,看来还是有希望的。他站起身来准备下跪谢恩,却被高仙芝一把扯住:“你干什么!要感谢现在还早得很!我可不知道朝廷听不听地进去!再说你也没必要谢我,我对你的情情爱爱没兴趣,之所以留小勃律王性命,是因为方才舟儿所说的原因。嘿嘿!”高仙芝换了语气,“想不到李天郎还真是个情种!哈哈!哈哈!天下奇事,莫过于此!某家倒真成就了一段传奇佳话!哈哈!罢了!罢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长途跋涉,鞍马劳顿,先行休息吧!明日购置新衣,准备进宫受赏吧!”
李天郎窘状万分地拱手相送,高仙芝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来说道:“明日好好逛逛长安,看看跟六年前有什么两样!呵呵!以后回来的机会可不多了!大年想来是别想在长安过了!”
“父亲这么急就要回安西么!”高云舟惊呼,“又有番子犯边么?”
“是啊!没听说安西有战事啊!”高舍鸡也诧异地问道,“那有这么快就要走的?至少过完元宵佳节再走吧。”
“你们懂什么!”高仙芝将木多笔和失里怛伽罗的奏疏冲李天郎一晃,“拿着看看吧,明日还我,嘿嘿,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天赐良机么?嘿嘿!看看你就知道了!这是你叔爷给我的!你叔爷,当朝宰相李林甫……嘿嘿嘿……”高仙芝真醉了,高云舟扶着他走向内堂,黑暗中遥遥传来高仙芝酒后的高歌:
一身从远使,万里向安西。汉月垂乡泪,胡沙损马蹄。
寻河愁地尽,过碛觉天低。送子军中饮,家书万里题。
不知什么时候,飘飘洒洒的雪花从漆黑的苍穹中飞落下来,点点落英在摇曳的灯火中闪着沁凉的光。人若走过,脚步卷起翻滚的鹅毛,咯吱咯吱脆响。
李天郎仰面朝天,让雪花在自己赤热的脸上悄然花开,他就这样将自己淹没在黑暗中,手里紧握着奏疏,就象握着自己的未来。命运似乎总是被恶作剧的老天颠来颠去的玩弄,他只能象顺势而下的溪水,不回头地哗哗奔流,情愿或者不情愿地撞击在一块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顽石上,乍开自己的生命之花……
身后的晚风送来一缕清香,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李天郎壮实的腰,阿米丽雅将头靠在自己男人的背上,长长的发丝飞拂在李天郎耳边。“夜深了,回屋吧,外面冷……”
第十七章 破损的宝刀
背景知识: 1、大明宫位于长安城外东北隅龙首原上,始建于唐太宗贞观八年(公元634年),称与城内皇城、东宫等组成的“西内”并驾,称“东内”。全宫占地约三点二平方公里,有十一个城门。太和门北外驻左羽林、左龙武、左神策三军,九仙门外驻右羽林、右龙武、右神策三军。巍峨的被玄武门城楼外两廊,禁军留此宿卫,左右禁军中尉、将校即在此处办事,谓之北衙。大明宫最高处为含元殿,殿的东南和西南各建翔鸾阁和栖凤阁,在此可俯瞰整个长安城。含元殿前有三条平行的坡道,从殿门通向地面,犹如“龙尾”垂地,称为“龙尾道”。含元殿之北是宣政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