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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你的鸟嘴!老东西……。呓!”发呆的众人只看见李天郎一伸手,壮汉右臂便如雷击般一震,五指立刻松开,几乎昏厥的老叟腾地落地,自被一干同僚扶住,揉胸的揉胸,捶背的捶背,忙得不亦乐乎。
三根手指,只用了三根手指,三根铁钳般手指扣住壮汉肘部的穴位。壮汉吃惊地看看收手回去的李天郎,又看看自己的手,一时间似乎没反应过来。他捏了捏拳头,吸了口气,狂怒的表情在他眼中轰然炸开。“找死!”斗大的拳头带着一股阴风,不由分说往李天郎后脑击去,正在忙乎的围观诸人都失声惊呼起来,连骄横的安禄山也往这边投来不满的目光。毕竟是在大内,如此闹法,也实在太悖体统。
李天郎也真的不想惹事,但对方不仅蛮横无礼,出手也过于辛辣,本想小施惩戒,让对方知难而退即可,那知胡人凶性大发,不下狠手都不行了。
威猛的拳头势不可挡,眼看着就要击中李天郎。
李天郎叹口气,步子一转,硕大的拳头便贴耳飞过。
壮汉用力甚猛,身体随着走空的拳头一起猛虎下山般压向李天郎,要是被一家伙撞上,不死也会受重伤。
一双温热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轻轻搭上了肌肉翻滚的右臂,未等震骇的壮汉收手,手腕又被对方捏住,一顺一带,呼啸的拳头就乖乖地转了方向。不仅拳头转了方向,甚至自己健硕的身躯也跟着转了方向,不再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前冲,而是莫名其妙地往右转了半个圈,还转得很圆滑呐,就是那石破天惊的一拳,也象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一般,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娘的!邪门!”壮汉拼命想稳住身形,但就是稳不住。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象兜了一圈又暴然回返的巨浪,排山倒海一样当胸扫来,好大的力量啊,比自己的力气大得多!难道这个小个子汉人会巫术?
胸腔因受力而窒息,挤压出深入骨髓的恐惧,萨满!巫术!
在数不清的目瞪口呆中,金刚铁塔般的壮汉直直地飞跌出去,仿佛空气中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只象腿,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脚。
但壮汉却没有摔在地下,李天郎清楚地看见从安禄山身边飞出一个身影,顺手一抡,壮汉就象他被摔出去是那样,也是转了半个圈,噔噔噔退了好几步,终于站稳了。
是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
李天郎瞳孔剧烈收缩,他刚才借力打力的手法,名为“战龙回首”,乃方天敬一手亲传,所谓“崩劲”也。就是将对手的蛮力顺势卸掉一半,再将剩下的另一半顺到自己这边来,再加上自己的力道反击过去,对方用力越大,回过去的力量也越大,敌我两股力道一冲,天下几个人能够挡得住?而中年汉子的手法,原理是一样,只是少了半招,光卸了力道,同时反推过来,让壮汉借力稳住。
奇怪!这个人也会?
李天郎不禁多看了对方几眼。
那汉子低头在气喘如牛的壮汉耳边低语了几句,胡人满脸涨得通红,想说话却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若不是他天生筋骨强健,这番一击,至少也会当场吐血。既是如此,也受损极重,胸中气血翻涌,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了。受伤的胡人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汗如雨下。围观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势弄得不明就里。
中年汉子也站直身子上下打量李天郎,不光他,安禄山身边所有的随从都冷冷地看向李天郎,居然没有去关心失败的胡人。
李天郎心中咯噔一下,随之一哂…………反正自己也是生死未卜,事已至此,怕又何来?
安禄山哼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却有人哈哈笑着从含元殿下来,“安兄别来无恙?皇上可是挂念得紧,特差小弟前来迎候!”
比公猪还大的脑袋还没有来得及转向,安禄山脸上的滚刀肉便象上了发条一般抖动起来,每一条肉缝都荡出了笑容,“杨贤弟,可想煞你胡兄了!”
杨国忠笑呵呵地走下龙尾道亲热地挽着安禄山的肩膀,一起走向含元殿。随从们这才收了眼光,低头跟在两人后面。安、杨二人相携而行,一路低声交谈,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大笑。
阶下目光点点,心态各异。
“好险!兄弟真是好胆色!好功夫!日后一定得好好和你切磋切磋!”张达恭拍拍李天郎的肩膀,“老虎屁股也敢摸!呵呵!佩服!佩服!只怕得罪了这个主儿,日后有的是麻烦!”
李天郎叹口气:“我倒不怕,就是担心对高大将军不利!”说话间回头看看,没见着高仙芝身影。
“大人被小太监叫去参见陛下了!”张达恭的神情十分古怪,“就在你们打架的时候,走的时候还嘱咐我照应你……”
老奸巨滑的高仙芝,亏自己还担心他,原来早就溜了。没在场自然就没看见,没看见自然就没关系……呵呵,李天郎在心里笑了起来,这才是官场上的高仙芝,他没有忘记自己是在长安而不是安西。几个老翰林纷纷过来道谢,把李天郎夸个没完,嘴里却不敢责骂安禄山,只顾拿出痛打落水狗的气魄口沫横飞地痛斥那胡人,弄得一大堆人都过来看热闹,几个好事者还绘声绘色地摆谈起方才的精彩一幕。
在人群中的李天郎一一拱手还礼,其间他下意识抬头看看龙尾道上的安禄山,那肥壮枭雄正挺胸腆肚站在中间的平台上,举目眺望远处的长安城,旁边的杨国忠几次催他,他都借体重神乏,需要喘息而迟迟不动……
不多时,太阳终于在含元殿的宫阙边缘泛出了金光,映得大明宫光芒万丈。群臣们惊叹声四起,皆称吉兆。
“安西果毅李天郎?”正在欣赏日出的李天郎回头一看,是个清秀的小太监。
“在下正是,小公公唤我何事?”
小太监上下打量一番,一摆拂尘,拨住李天郎腰间的金牌扫了一眼,点点头,说道:“勿须多言,且随我去!”
李天郎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啊,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这么早就来了!他保持镇定冲张达恭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随小太监走了开去。张达恭眨巴着眼,看看李天郎的背影,怎么也想不通李天郎究竟是个什么背景。
七拐八拐的回廊很快使李天郎迷失了方向,开始他还习惯性地牢记地标,后来索性听其自然,随小太监信步游走。
“到了,在这里先歇息罢,到时候自然有人叫你!”小太监一指回廊边缘,“千万别到处乱走!”说罢一摇身走了。李天郎也懒得问,他四下张望,很快知道了自己所在……………延英殿!
禁军内侍环绕的延英殿,里面徜徉着李天郎的命运……到底会是什么在里面等待着自己?李天郎挺立在回廊中,痴痴地望着殿门,方才过的是大明宫的玄武门,而武德九年的玄武门则是在长安城北的大内皇城,在兄弟手足相残的皇权争夺战中,在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悲剧中,自己的命运便深深地烙下了许多血红的印记。这些印记虽然在随着时光而被尘封,但并没有被人完全忘记,也无时无刻左右着李天郎面对命运所做的一切挣扎。从充军安西的最大莫过心死,在女肆和无谓的斗殴中放浪形骸,到枪林箭雨中的决死屠戮,他一心赴死而不得死;既然不死就必须活下去,他用李唐嫡后的自尊和遗忘麻醉自己,再次释放了自己的灵魂,放手和命运相搏,终于告别了行尸走肉的颓废;西凉团赵陵、马大元这些生死弟兄的出现,使李天郎有了最初的牵挂,他有责任让这些朴实忠勇的戍边将士们尽可能多地在九死一生的沙场上幸存下来;在无数的厮杀和胜利中,李天郎觉得似乎找到了丢失的自己,而如今回到长安,回到他祖辈曾经兴衰荣辱的根源,所有禁锢的过去又重新激扬起来,很有可能将他同他的祖辈一样淹没,而此时却是李天郎自开元二十八年来最不想死的时刻。死亡,他并不惧怕,但如今众多的牵挂令他对人生充满留恋,他有三百生死与共的好弟兄,还有娇媚贞烈的情人,他爱着,同时也被人爱着,炙烈的情感使他对自己的命运充满期待,期待着自己的未来。而在延英殿外,这样的期待显得那么渺小,脆弱……
李天郎仰头看着天边的朝霞,柔嫩的赤红正慢慢沁透每一片云彩,初露的晨光正怯生生破开地平线,羞涩地对乾坤大地眨着眼睛。
多美丽的清晨啊!
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机会呼吸这自由奔放的清晨。
还有阿米丽雅……和她手里紧握的利刃!她和我的血将会象这朝霞一样沁透我们俩交会的宿命吗?延英殿外静侯自己人生转折点的李天郎,茕茕孑立,旁侧无人,只有被朝阳裁下的投影和他默默相伴。他平静神情下的心绪,已经飞到了九天之外,周围的一切都飘渺虚幻起来……………幼时的欢笑,母亲的眼泪,浴血麻木的厮杀,激情的缠绵,啊这一切的一切……啊!还有阿米丽雅手中的刀!
“磐石将军李天郎?”一个声音响起,并不大,在李天郎耳中却如炸雷一般,将所有的遐想轰得粉碎!
回忆的风尘烟消云散,李天郎的眼睛在朦胧中聚焦,慢慢回头,看清了,是方才在安禄山身边注视自己的那位中年壮汉,他顿时警觉起来,来着不善,善者不来啊。“在下便是!磐石之称……”
“李兄过谦了!即使大唐高手如云,但一招之内,能降伏‘曳落河’军中第一勇士拔野古雄钵者,也是屈指可数!早就听说安西四镇有虎狼九翼:左陌刀李嗣业、右陌刀田珍,小诸葛段秀实、呼雷虎席元庆、骠骑枪张达恭、飞天鬼贺娄馀润、突厥狼阿史那龙支、铁鹞子野利飞獠,还有就是阁下你,最近锋芒毕露,声名鹊起的磐石李天郎!”来人豪爽地哈哈大笑,“没想到号称禄山精兵的‘曳落河’,会在天子脚下栽个天大的跟斗!要是平卢、范阳两镇数十万将士知道,恐怕找上门来要和李兄一决高下的好事者将络绎不绝,李兄怕是难得清净了!”
李天郎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比武切磋也是学武之人所好,以武会友更是我辈快事。在下静侯各路英雄,相互讨教,点到为止……早听说过安禄山大人手下有一支闻名遐迩的‘曳落河’亲军,虽只八千之众,但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骁勇战士。没想到不经意之间能和这样的战士竞技,天郎甚为欣慰,侥幸取胜,何足挂齿,雕虫小技倒真贻笑大方了!”
“好!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力道得当,确实性若磐石!”汉子赞许地点点头,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只是太过谦虚,那招‘战龙回首’可是神形兼备,功力在吾之上啊!” 看着大惊失色的李天郎,汉子悠悠然添上一句:“能得方天敬师尊的真传,原本就该如此出类拔萃!”
“啊!”李天郎彻底地耸然动容,方天敬!方老夫子!这个人居然一口就提到他,加上那一招灵巧独特的“战龙回首”功夫,必与方天敬大有渊源,这么说,恩师他一定还活着!百感交集中,李天郎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急切地问道:“师尊尚还健在?一向可好?天郎不肖,既对师尊近况一无所知,也未尽一分弟子心意……”
“师尊虽年愈八十,但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对李师弟你,可是念叨得紧啊!”汉子微笑着点点头,又上上下下地打量李天郎,“真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怪不得连皇上都对你青睐有加啊!”
“失礼了!敢问兄长尊姓大名?”一股亲切的暖意热烘烘地泛遍全身,有亲人的感觉真好,对方既以师弟称呼,想来与方天敬和自己均有非比一般的关系……
“吾名田承嗣……”
“原来是二师兄!小弟见礼了!”方天敬很少提到自己在中原的经历,只断断续续提过两个弟子,一个是郭子仪,另一个就是面前的田承嗣。对此李天郎还依稀记得,只是从来没有和这两个人谋过面。“一直无缘拜见二师兄,今日得见,真是激动万千!”说罢深深一拜。
田承嗣伸手扶起他,在李天郎肩上重重拍了拍,重又紧紧握手,欣慰地说:“我也没想到我们师兄弟还能相见!想我等一东一西,相隔万里,却能相逢于大明宫!真是天意啊!”说罢与李天郎同在回廊边坐下。
“师尊现在何处?天郎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他老人家身边,拜伏在他老人家膝前!”想到自己的恩师,李天郎声音哽咽,眼角溢泪。
“师尊一切安好,现居终南山下的风林坳,我昨日才去拜见。想来师尊见到功成名就的你,一定欢喜欣慰得紧!”
“什么功,什么名!”李天郎不好意思地擦去眼角的残泪,“一个小小的都尉,也是运气好,周围弟兄和高大将军抬举而已!怎比得上师兄!”
“呵呵!我算什么!当初一门心思投笔从戎,混迹于长安官场,却报国无门,受尽了冷眼!幸亏安大人不拘一格用人才,对我等落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