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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哇,你这个样子看上去真的很憔悴,又老又丑。”容以诺本来想跳过来迎接他,可是一看他现在的模样,立刻嫌弃地往边上跳开两步,“你要是不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就不要你去我学校里接我了,我会被同学嘲笑的。”
容谢用有点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其实他从前便隐约有所预感,只是还抱有几丝侥幸,总觉得那种猜测太过恶意,可是他后来亲眼看见了——她的身上跟他相似的血脉便只有母亲那一半,而另一半却是跟柳葭一样。
他现在仔细地端详着她,就像第一天见到他的妹妹,他现在超脱在外,把她当做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那样审视着,她的脸庞的确是隐约有柳葭的影子在,只不过没有柳葭那样秀气。如果他跟容以诺站在一起,不说他们是兄妹的话,估计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
容以诺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忙道:“好啦好啦,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嫌弃谁也不能嫌弃哥哥你啊。”她推着容谢的背:“你快去洗澡,洗完澡就可以吃饭了。”
容谢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床上用品、窗帘都换了新的,是清一色的紫红色,他怀疑自己待在这个满是紫色调的房间里会憋出妄想症。他对着浴室的镜子,看着自己倒映在里面的影像,头发太长了,就快遮住眼睛,因为骤然消瘦,整张脸都变得棱角分明。
的确是有点像坏人,他自嘲地想,柳葭这女孩子胆子还挺大,他这个模样,她都还会花钱请他喝茶。
——
他刮干净胡渣,洗澡换了衣服走下楼,就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晚餐。
整个晚餐的过程,他们一家人都还算其乐融融。之后,容谢便跟母亲进了书房,这场谈话是必不可少的,而他也有问题想要质问她。
“你之前被学校开除了,再想恢复学籍是不可能的,我想了想,还是让你去美国读大学吧。”容夫人将一个文件夹翻开来摆在他面前,“我咨询过,你现在的情况需要从预科开始读,我也挑了几个学校,你参考一下。”
容谢直接把面前翻开的文件夹合上,轻声道:“去不去美国,读哪个学校,我自己会做决定。但是我有件事必须问你。”
“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些更重要?虽然我也不觉得大学文凭有多重要,可我还是希望你有这样一张纸,至少以后说出去会好听些。”
“你还跟柳医生有来往?”
他这一句话问得太直白,导致他母亲的脸色立刻变得紧绷起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也是有妻儿的人,你是想要继续维持这种关系,还是要从他的妻子手里把人抢过来?”容谢疲惫地看着她,“我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你还要毁掉另外一个比我小不了太多的女孩吗?”
“容谢,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不该是你来管的事情,我没必要向你交代。”
“好,你是我妈,我管不了,但是你今天所做的事,今后一定会付出代价。”容谢站起身来,“我马上就会出国,这样见不到那些糟心事,对我们都会更好。”
一个月后,他便到了大洋彼岸,他很快就过了预科的语言考试,申请到新学校,读了一年多,又中途休学去非洲做疾病支援,等到回国之时,还是拿到了两个硕士学位。
他又回到过去开除他的大学读emba,在那次聚餐会上,他又重遇了柳葭。
那天她迟到了,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吃到一半,只剩下剩菜。她坐在最下方上菜的位置,随意吃了两口容易饱腹的菜,偶尔还会打量他几眼。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那样轻描淡写地从他身上掠过,并没有停留太久。
她并没有认出他来。他现在衣着得体,修饰得当,一举一动风流雅致,跟当初那个跟她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也只是因为好奇。
他走过她身边时,极其自然地落下了车钥匙,包厢里的地毯很厚,听不见车钥匙落地的声音,也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容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犹如冰雪消融,犹如春风骤暖。
——
“妈,医院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找到跟以诺高精度配型的骨髓,陈医生想找我们聊聊术前的一些事项。”容谢道,“至于骨髓的来源,我想你是一定能够猜到。”
“我早就说过,如果你觉得她吃亏了,想补偿给她,尽管开支票过去,不管多少钱都可以。但是你想把人带回家,抱歉,我一定不会承认。”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容谢将电话听筒夹在侧脸跟肩膀之间,随手在文件上签着字,他的签字龙飞凤舞,笔画潇洒如其人,“我也没想要你接受。只不过不管你接不接受,事实就摆在眼前。”
容夫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忍耐:“我知道你是在怄气,那件事你始终不愿意面对,所以你要用这种方式让我也不痛快。可是我是你的妈妈,我希望你能够幸福,而不是因为怄气而去屈就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
“你错了,”容谢的语气陡然放轻,“我喜欢她,我对她的感情甚至可以说是爱情,我想要她成为我的妻子。”
“我不想再跟你谈论这个问题,总之我绝对不会同意。”话音刚落,她便把电话挂掉了。
他刚放下电话,便接到前台的内线:“容总,刚才店里送来了你预定的东西,我现在方便把它拿到您的办公室吗?”
“好,劳烦你了。”上一回在verawang定做的礼服也该送到了,而随着装礼服的盒子一起送进来的还有卡地亚蓝底银边的戒指盒。前台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容总,你是不是要结婚了?你竟然定了戒指。”
容谢也并不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太突兀,相反还笑着反问她:“难道你不觉得我这个年纪的确是应该结婚了吗?”
“哪有,容总你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你如果要结婚的话,我们很多人都会心碎的。”
他打开卡地亚的戒指盒,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戒指,他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又把盒子复原,盯着对方的眼睛微微一笑:“那么,你会为我心碎吗?”
——
柳葭站在门口,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敞开的门,出声道:“容先生,我有工作上的事想跟你报告。”
前台立刻道:“容总,那我先出去了。”她经过柳葭身边的时候,她们还互相对望了一下。柳葭走过去,微笑着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
容谢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手上把玩着钢笔:“我正好也要叫你过来,上次定的礼服修改好了。”他把那个装了礼服的盒子推到她的面前:“今后我需要出席很多正式场合,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
柳葭垂下眼,目光落在那个绑着缎带的盒子上:容谢即将以容氏继承人的身份进入主流社交圈,他需要有自己的女伴,而他把这个机会给了她。如果她真的是这样一个对事业,对地位都有无限野心的人,可能会觉得高兴吧?
她吞吞吐吐地说:“我……之前跟张总申请了假期,还有……”
“他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批了你的申请,如果你觉得两周不够,那么再加几天也无妨。”
柳葭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两周不够可以再加?你看到我的申请了?”
“是啊,怎么了?”容谢忽然意识到她的反应有点奇特,“我知道你最近碰到很多不太开心的事,多休息几天也可以调节一下心情。”
她微微转过头,视线向左偏:“我可以很快调节好自己的问题。反而是你……多保重。”
容谢笑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还莫名其妙。”
她抬起眼,凝视着他,第一次,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眷恋。他朝她伸出手去,轻声道:“柳葭,过来。”
柳葭听话地走到桌子边上,容谢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膝上。他笔挺的西装,微微显出几丝褶皱,他从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颈边,他的语调平淡,却隐约带着痛楚:“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爱你?”
柳葭注视着他缠在她腰间的手臂,他骨骼分明又线条优美的双手,她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在那一个瞬间再也表演不下去而露出端倪:“我相信。”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如果有人站在门口,便能够看到他们现在的姿势。
可是她已经不需要避嫌了。
容谢松开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同样有了褶皱的裙子和西装,微笑看她:“你今天没有拆我的台,真难得。”
——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耳边回荡着容亦砚的声音:“我知道你去做了血液检查,你的骨髓是高精度配型。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过,如果病人接受手术,就会终止目前病变的造血系统。如果这个时候,那个捐献者反悔,等待病人的就只有死亡。”
他的眼神冰冷,又像是有蛊惑人入魔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柳葭站在落地窗边,感觉到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子慢慢映照在自己身上,六月天的阳光如此灼热透明,仿佛正在慢慢灼烧着她的身体。她根本等不到下班时间,下午跟张景松说了一声,名正言顺地翘掉了半天的工作。
她捧着一盒花送走病房时,容以诺刚做完化疗,正被护士推回病房。她比上次见过的模样又瘦了很多,一双眼睛大得就像占了半张脸。她看见柳葭,还是露出疲惫的笑容,轻声道:“你总算又来看我了。”
柳葭半蹲下来,当着她的面打开手上的包装盒,露出盒子里装着的花朵,那些花儿正含苞待放。容以诺皱了皱眉,还是接过了盒子:“谢谢。”
柳葭握住她细瘦的手腕,解释道:“这不是鲜花,是一种处理过的永生花,可以保持两三年不凋谢。”容谢说过,容以诺不喜欢鲜花,所以她的病房里都是一片素白。其实她不是不喜欢花,而是不喜欢看到花朵凋谢的模样。她年轻的生命,就像那些花朵一样,还未盛开便开始衰败,她害怕看到这样的预兆。
容以诺闻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真的可以活这么久?阿姨?阿姨你帮我找一个瓶子来,我要把它们养起来。”她取出夹在包装纸上的说明书和养料包,认真地看了两三遍,最后把花束捧在自己的胸前:“我很喜欢。”
护工阿姨找来了花瓶,柳葭便让她先去休息,她会照顾容以诺。她用勺子喂她吃饭,又帮她梳头,她已经做过几回化疗,头发枯黄又稀少,她做这些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心酸:如果以诺是她的妹妹就好了,如果她们早点见面就好了,就不会浪费掉这么多时间。
容以诺也很在乎现在自己的样子,她坚持认真地漱口,把掉下来的头发都收拾好,理进垃圾桶里。最后,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下楼去走走,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柳葭欣然答应,她推着容以诺去了楼下的花园,被大太阳一晒,很快就出了一身汗。她把她推到树荫下面,自己坐在草地上。容以诺笑道:“我也想跟你坐在一起。”
“那可不行,草地上有湿气。”
容以诺撑着下巴:“可是,我不想坐得比你高。”
柳葭牵着她的双手,笑道:“只是高一点。”
有人路过她们身边,都朝她们露出了会心的笑。还有穿着白衣的护士笑着问:“你是她的姐姐吧,你们俩长得真像。你有没有去做过血液检查,姐妹的配型机率会比一般人高很多哦。”
柳葭亦是笑着回答:“是啊,说不定长得像了,骨髓也能配得上。”
护士随口说了这一句话,便走开了,可容以诺却是脸色剧变,用力拉着柳葭的手道:“姐姐,你千万不要去做去做检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做这种检查的,配型不是看长得像不像,就算长得一模一样没有血缘关系还是配不上的。”
柳葭惊讶地看着她,她皱着眉毛,像是急得快哭出来:“你怎么了?”
“不要去做检查,求求你,千万不要去。”容以诺连眼眶都红了,“你答应我,不要去,我已经是罪人了。”
柳葭拍拍她的背脊,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好,我不会去做,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怕?”
容以诺道:“之前找到了捐献者,但是那个人死了,护工阿姨说她不肯捐,然后就死了。我怕你也会……”
“那个人不肯捐骨髓,和她最后发生意外过世,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事,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是罪人?”
容以诺犹豫了很久,终于决然道:“她就是因为我才死的,她不肯捐,哥哥就不会放过她,是我害死了她。”
柳葭震惊地看着她,忍不住连声音也严厉起来:“你到底是听谁这样说的?”她忽然想起容亦砚那句“你要好好考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