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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起话来特别的滴水不漏,先是一手捧着,然后又立刻将了他一军。陈殊现在就只想送走这个瘟神,容谢毕竟是个有名的商人,如果闹得不愉快,他一转头就向他的上级告状,他只会吃暗亏。
很快,柳葭办完手续出来,容谢推着轮椅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有没有受伤?现在觉得怎么样?”
柳葭摇摇头。她是有惊无险,安全过关。
容谢笑道:“那就好,我之前听说你出事,立刻赶过来了。”
——
陈殊扭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被叫进了上司的办公室谈话。萧九韶关上门还拉下窗帘,做足了要训他的架势。陈殊被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不得不先投降了:“我就是想套她的话,她跟那件事也有关联,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就这么简单。”
萧九韶一手按在桌上,语气还算平静无波:“那你套出话来了吗?”
“……没有。”
“陈殊,你在把别人都当成白痴。你今天这样做是完全违反规定的,如果他们要反过来投诉你,一投诉一个准,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做资料整理,好好反省你自己。”
陈殊被他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后怕,容谢和律师都是懂行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了全部的事情经过,来投诉他,这个处分他是背定了。
——
“我一早就提醒过你的,你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么?我让你不要跟莫兮亚走得太近,不要让她上你的车,这些你全部都不记得了?”上了车,房车后车厢的隔音板升起,容谢才开始训斥。
柳葭立刻顶了回去:“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这么蠢的人,我会不知道要离她远一点?”
容谢顿了顿,又问:“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葭便把事情经过大致跟他说了一遍。她的车子还作为物证停在警局,不过买的东西都已经拿回来了,她陈述事实的时候,略去了她买了礼服那件事,只说她去买了双高跟鞋。她抱怨道:“所以说,这些事都是你害得,你不道歉还要来教训我。”
容谢说不过她,毕竟她这回的确是占理,她这回吃了苦头,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他只能转换话题:“你今天去买东西了?还有什么是看中但是没买下来的,告诉我,我回头去买回来给你。”
“谢谢,不过我不习惯花别人的钱。”
容谢被堵回来这一句,却没半点生气,从前柳葭不跟他闹别扭,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很古怪,像是缺了一点什么,可是现在却好了:“好好,我道歉,刚才我是说错话了,你说要我怎么做吧。”
柳葭还真的考虑一会儿,回答:“现在暂时还没想好,你就先欠着吧。”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临时停下来,方律师转头跟他们道别,还问了一句:“容总,要不要去告那个警察,今天他的询问其实不太合乎规定。”他听说林宇萧刺杀容亦砚那个案子,审问容谢的便是陈殊,两个人肯定不太对付。眼下对方自己送上把柄,肯定不能这样轻易放过去。
容谢想了想:“其实我觉得那个警察很有正义感,很不错。方律师,要不这样吧,你回头给他送去一面锦旗,我想别的东西他们当警察的也不好收,送面锦旗尽尽心意就好了。”
方律师笑了:“好,就按照容总您说得办。”
柳葭看着方律师的背影,问了一句:“从前那位简律师呢?我还以为你会带着他来呢。”
“简叔他年纪大了,总不能什么事都叫他。”容谢笑道,“方律师原先是我叔叔的旧下属,做事不但很有手腕,又懂得变通,脾气也没简叔那么暴,我觉得挺好的。”
柳葭默默地想,真是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容谢,容亦砚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现在成了植物人,而他的得力下属竟然都归容谢所用,他这些年提拔了这么多人,都是在为人作嫁衣,容亦砚要是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估计会气得脑淤血。
现在一件事解决了,柳葭便想起她现在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正在被人所唾骂,便试探问:“你当年出了那件事之后,被骂得很惨,然后是怎么处理的?”
“嘴巴长在人身上,我又管不住别人的嘴,只好乖乖让人骂了。”
果然只能这样吗?
她相信当年即使容谢年纪还小,但是已经具备了自己的见地,她在这方面还是怎么都追赶不上他的。连容谢都没有办法,她大约也是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了。
“其实那一回我自己也做错了事,便也算了。后面那次才是冤枉,”容谢微微一笑,“我在卢旺达做过志愿者,当时的一段纪录片流传到了国内,恰好我的镜头时间有半分钟,被人认出来了,又把过去的事翻出来骂了好几天,还说我是在炒作。非洲这种地方,医疗落后,就算得个疟疾很可能都会死在那边,是炒作要紧还是性命要紧,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柳葭从前只是觉得他倒霉,可是轮到自己碰上了,却觉得容谢也真是不容易,在众口一词的负面之声中还能活得风生水起。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以为你是不感兴趣的。”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就随口问问。”
这件事,她自己就能处理,根本不必让容谢出手。
——
到了晚上,王律师又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再三确认了她打算把钱全部都捐给当地的子弟学校这个决定,不是纯粹开玩笑的,也不是一时冲动不会事后觉得后悔。柳葭毫不犹豫地给了肯定的答复。
她拿着这么大一笔钱,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她并不重物欲,朴素点也能过,奢侈点也能过,并不会带给生活太大改变。可是她父亲这边的亲戚要是知道这件事,还不得气疯了,不仅仅要气疯,恐怕心痛地都要滴血。
有钱难买她喜欢,她就是喜欢扔钱看他们跳脚。
王律师见她这样坚定,便公布了这个消息。果然,发布那些照片的人顿时愤怒了,指责她用别人的钱做慈善。一时间,舆论便分为两部分,虽然有人依然骂柳葭是狐狸精,可是还是认可了她这个做法。
她看着回复渐渐两极分化,嘴角带笑,异常愉悦。
容谢见她一直对着手机,脸上还一直挂着笑容,不由凑过去:“手机有这么好看?”
柳葭连忙把手机藏到一边:“这些东西,你不会喜欢看的。”
容谢忽然道:“我今天去了医院,医生说我的腿还是有知觉的,以后慢慢会好起来。”
“不着急,慢慢来。”
容谢顿时诧异,他的腿难道都变得不重要了么,她的回答竟然如此心不在焉。他慢慢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声道:“我真的希望快点好起来,我想,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柳葭推了他一下:“你别动手动脚,万一我碰到你烫伤的地方怎么办?”
容谢的回答是直接扳过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嘴唇,顺手把她的手机给扔到另外一边。
——
容谢所说的应酬的场合是一场婚礼。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认为根本看不出两件礼服之间的破绽,本来礼服的背后因为用别针做了些固定,还能看到显现出来的褶皱,可是如果用披肩覆盖在肩上,正好能把这细微的差别完全遮挡住。她觉得这样一来,容谢根本看不出这条裙子不是当初那一条了吧?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轻盈地走到容谢面前,弯下腰按住轮椅的扶手:“你看我今天这样打扮可以过关吗?”
容谢拉住她的手,称赞道:“很美。”
其实他们这类人的婚礼,少了一些温馨感和个人风格,最主要就是要大肆操办,把所有的合作伙伴或是对手邀请过来。容谢现在还要依靠轮椅行动,也不可能频频出现在显眼的地方,他们便寻了一个角落,偶偶细语不断。
中途柳葭离开,去餐车那边拿冷盘,便听见一对穿着精致礼服的姐妹在轻声议论:“容家的大少爷算是在上升期了,连我父亲都说他不错,做事漂亮,可惜就是腿瘸了。”“就是啊,别的也没什么,可就是残废了,这要让我嫁给他,我根本就接受不了。”
柳葭轻轻咳嗽两声,她们便立刻住了嘴,转移话题游荡到别处去了。
淑女在人背后不可说人闲话,但只要是人就止不住八卦的心,只是被她听见,还是会觉得难堪。柳葭回到容谢身边,微微一笑:“你现在可出名了。”
“好的还是坏的?”
柳葭想了想,回答:“应该算好的吧,我刚才听见几个世家小姐在议论你。”
容谢摸着袖口的袖扣,似笑非笑:“恐怕是在议论我的腿吧。”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看在你如此贴心的份上,我也有件礼物准备送给你。”
柳葭心中讶然,她想象不出来他还准备再送她什么,她已经有戒指了。只见容谢招来侍应生,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侍应生便弯下腰示意他们跟着他走。柳葭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去了。反正容谢也在场,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
侍应生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是全景式落地窗的,正对着花园那盏仿古的庭院灯。他们刚坐下不久,便有人推门进来。那人身上还挂着长镜头相机,全副武装,一看便是宴会上请过来
的记者。
容谢笑着跟对方寒暄了几句,便直接切入正题:“我很少接受采访,不过今天突然觉得偶尔也要跟媒体打打交道,你说对不对?”
那记者立刻笑道:“那是自然的,容先生你平时真的太低调了,我就是想给你做一个专访,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容谢也没等对方发问,便把将来公司的经营方向阐述了一些:将来的市场毕竟将是资本化的市场,传统市场已经无法再满足发展需求。这就是他的理念。记者一边用录音笔录音,一边又在本子上记下重点,末了,他又问:“容先生,你身边的小姐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吗?你们可有对于将来的规划?”
他问得很含蓄,只是说规划,万一柳葭只是寻常的女伴,他这样问了也不算突兀。容谢笑着看了柳葭一眼,当着记者的面同她十指相扣:“计划是有的,就怕变化赶不上计划。其实我选妻子的条件很简单,身家清白,有教养,温和知礼,就足够了。她恰好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会选择她成为我的妻子。”
记者笑道:“容先生,那真要恭喜你了。”
柳葭却是心中一震,他说所的“身家清白又有教养”听起来似乎是在帮她辟谣,她以为她跟王律师被设计了的那件事,他不会知道,也没有那个闲暇时间去关注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等记者离开,柳葭才问道:“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这是给你特意去买裙子的回礼。”容谢微微一笑,“看得出你花了很多心思,所以自然要奖励你,可是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丢了,这么不珍惜,我又忍不住想惩罚你。”他握住柳葭的手腕,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柳葭便只能手忙脚乱地维持住平衡,死命撑着轮椅的扶手,才没有直接坐到他身上去。
他的烫伤还没有完全好,要是又被弄开了伤口,那可就是罪过了。柳葭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精挑细选这么一条相似的裙子,怎么可能还会被他看出不同来,她皱了皱眉,抱怨道:“你不觉得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注意女人的衣着,这点根本就很奇怪啊。”
容谢碰了碰她的披肩:“本来我是没注意到的,可是你总在拉披肩,小动作都这么明显了,我怎么还会想不到。”
他说话的时候,柳葭又下意识地拢了一下披肩,让垂散下来的流苏能够完全盖住背后用别针修改过的痕迹,她很快也留意到自己这个动作,愕然片刻后还是笑了:“原来是这样。”
——
回程的路上,柳葭还是忍不住要确定他之前跟记者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你跟记者说了这么多,其实跟我的裙子没关系吧,你之前就决定好了?”
“是,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件事?”容谢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你跟我在一起,总归会有很多纷争,也会有很多麻烦。我其实不应该让你跟我一起面对这些,我想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你,但很遗憾,有些时候我也无可奈何。我没有保护好以诺,但是我不想因为我的失职,最后再让你受到伤害。”
他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如果她跟他在一起,那么旁人就会把同样的标签贴在她的身上,对于这点,他心疼柳葭,却没有办法不让她站在他的身边。他们的爱,总是带点互相伤害最后又血液相溶、相濡以沫的悲壮。
“也许,你没有想过,我可能不需要你保护。”柳葭试探道。她看了看他平静的表情,他似乎并没有很在意这句有点撇清关系的话语,她方才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