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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封赏你的车夫?他倒会关心你呢!难道你就不能等我爹死后,再寻欢作乐吗?”她的话说得如此直率,竟让那些宫女和宦官们脸上挂不住了,一个个躲的躲,藏的藏,转眼功夫,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窦太主见人都走光了,也就无所顾忌。她索性直话直说:“你以为你妈是谁?你妈也是人!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难道妈就该一个人,一年到头守着空房吗?”
阿娇气得柳眉倒竖:“你不懂得自重,我这张脸往哪儿放?”
窦太主也针锋相对:“什么?你的脸?没有妈,还有你这张脸?你还不如皇上懂我心情呢,他昨天就认可了董郎和我的事,还说,将来要正式册封呢!就让你气吧!”
阿娇见母亲没有丝毫悔过之意,急得哭了起来:“妈,你好糊涂啊!皇上整夜地不到我宫中来,准是又和那个姓卫的骚狐狸在一起呢!你这么不自重,还怎么有嘴去说皇上埃这下子让我怎么办啊?天哪!”她哭天抢地,大闹起来。
窦太主此时才明白皇上的一番好心,用在何处。
窦太主和阿娇哪里知道,武帝让她们母女出丑,并不是专为一个卫子夫!
三天之后,正当京城的人们纷纷议论窦太主的风流韵事时,武帝于晚上来到昭阳宫,参见母亲皇太后。
皇太后觉得儿子晚上到来,有点突然,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急忙问道:“彻儿,你有什么急事?”
武帝微笑着说:“母亲,请你放宽心吧,儿不是孩子啦。”
皇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儿啊,为娘进宫二十多年啦,没有一天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去是处心积虑,保护你的安全,可如今,你父皇归天已经数载,你还不能亲政,为娘心头沉着哪!”
武帝不紧不慢地说:“母亲,孩儿谨从母命,朝政都交给了丞相去办,自己打打猎,读读书,心里宽着呢。”
“这,为娘心里就踏实了。现在,谁守在你身边?”
武帝简单地说:“有所忠,东方朔,杨得意,还有韩嫣。”
皇太后看了他一眼,说:“所忠是忠臣,不用说啦。那东方朔,可是千古难得的人才,有了他,你有难,大都能化险为夷的。不过,你要尊重他,不能把他和杨得意一样看待。”
武帝恭顺地:“儿臣遵旨。”
“可是,那个小嫣子,为了伴着你,自己连男人都不当了,这样的人,心太鬼,不能信任。”
“儿臣明白。”武帝略作停顿,接着说:“母亲,您恐怕还有心事吧。”
皇太后笑了。“娘的心,全在你身上。除了你,娘还能想什么?”
武帝悄悄地说:“母亲,儿教东方朔请来一人,为娘解闷,不知娘高兴不?”
皇太后警觉起来,宫中已盛传窦太主与美少年的事,难道儿子他敢于……?不行!于是她严厉地问:“谁?”
武帝一招手,东方朔领上一顶轿子。
皇太后疑惑不解,脸上装出笑容:“东方朔,你要给我变魔术吗?”
东方朔马上向皇太后跪下,说:“启禀太后,臣不会魔术,只是奉皇上之命,请来一位纯朴善良之人,让太后一解二十余年心头之痛。”
皇太后瞅了一眼武帝,嗔怪道:“胡说,我有什么心头之痛?”
东方朔掀开轿子,改穿上华丽服装的俗女走了出来,走向皇太后,两眼泪水如珠。
俗女走到太后面前,扑通一跪,大叫:“母亲!我是俗儿啊!”
皇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无疑虑地看了儿子一眼,武帝给了母亲一个鼓励而充满激情的眼神。
太后用手抹了一下额头,叫道:“俗儿?你是俗儿?”边说,边走上来,抱住俗女,掀开她的耳朵后的头发,果然,她看到那儿有块胎记。
皇太后失声痛哭:“我可怜的俗儿啊,二十三年啦,为娘想你想得心痛啊!”
俗女更是边哭边叫:“娘亲,亲娘啊,女儿三岁以后就不知娘去了哪里,爹爹在我十五岁那年,也是一去不回啦。”
皇太后一怔,马上又平静下来,接着问道:“孩儿,太苦你了!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女儿独自一个,是小舅把我养大的,可小舅从来都说不知道娘亲哪里去了的!”
皇太后:“你小舅?你还有个小舅舅?他在哪里?”
武帝接过话来:“启禀母亲,儿臣已让东方朔打听清楚,舅舅田鼢还有一个不是我外婆生的兄弟,叫田胜,他在我外婆死后,一直在槐里小镇种田,照看着姐姐,直到把她嫁出去,成了家。……”俗女还在哭诉:“娘亲,亲娘!小舅待我像亲爹一样。他今天,也被东方大人请来了,就在外边啊!”
皇太后止住了泪水,怪罪道:“这田鼢,他有了官当,却从来不讲他还有个弟弟的事!”
武帝怕母亲生怒,就说道:“母亲,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该高兴才对啊!”
皇太后泪水纵横。“是的,娘高兴,娘高兴!”她满面忧伤地望着俗女。“彻儿,你们都下去吧,娘想你姐姐,我们要多说说话。这事还有人知道么?”
武帝回答道:“不管谁知道了,儿也要让您和姐姐永远呆在一起!”
太后点了点头,和女儿互相抱着,又痛哭成一团。
第八章 皇宫与农舍
这两天是皇太后特别兴奋的日子。女儿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而且她是儿子给找来的。儿子的孝顺之心,固然让她满意;而最让她高兴的,是儿子做事很有谱儿,也很巧妙。这么大的事情,专爱找事的窦太主竟然没有兴风作浪,据传,她还向太皇太后说,皇上这是仁孝的善举呢。
当然,太皇太后的心思,皇太后是明白的。这个瞎老太婆喜欢那个当皇帝的孙子,喜欢她的外孙女,也是孙媳妇;但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不喜欢,也是无奈;而媳妇的所作所为,她却是怒在心里,形于面上的。尤其是当年栗夫人将金氏骗到长安,随即就向皇太后告了密。窦太后派人去传金氏,不料那旅店突然着了火,烧死了许多人,金氏也就无从查起了。后来,窦太后听说是长公主(也就是今天的窦太主)把金氏弄了去,金氏死于长公主府中,她便当即找来长公主问讯,长公主一口否认说,从来就不知道有什么金氏。不久,景帝就被才九岁的小刘彻“欲得阿娇,当以金屋藏之”的话说昏了头,竟然许下了这门亲事。当时窦太后听了,只是“哼”了一声。长公主和王美人两个都被哼得心里打颤,直到景帝真的废了太子刘荣,立刘彻为太子,王美人当了皇后,她们才稍稍放下心来。
如今,虽然太皇太后的耳目还布满朝廷,但儿子的皇位稳定得多了。聪明的儿子,用对太皇太后不敬之罪,罢了太皇太后委派的太尉,让皇太后心花怒放。如今,儿子竟敢将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请进宫中,就等于向太皇太后挑明了:皇母皇太后当年就是先在民间生了儿女,然后才应选入宫的。
奇怪的是,太皇太后那儿没有丝毫的反应。今天下午,窦太主来了,不仅向她表示祝贺,而且暗示了当年替她除了金氏的事情。皇太后听到这话,不禁泪上心头。而她的脸上,还要装出没有听懂时才有的笑容。而窦太主随即的那句话她却听得真真切切:“太皇太后景气不好,再生气,也将你无可奈何了”。她的心里这才踏实下来,于是脸上露出了真正的微笑。
皇太后随即传旨:明天晚上,在昭阳宫设宴,请亲家母一道,来庆贺她们母女团圆。
这是皇太后进宫二十六年来,第一次放下心头重负,以自己的名义设宴请客。
黄昏时候,武帝来到母亲身边。时间尚早,窦太主还未到来,他便陪着母后到宫外草地上走走。母子俩走在前面,俗女与阿娇便跟随在后。
“母亲,姐姐找到啦,这下您该高兴啦吧。”武帝有点讨好母亲。
“为娘高兴。只是,这天下一天不能按你的旨意行事,娘就还是一天不安埃”皇太后表现出深深的忧虑。
“娘放心吧。母亲教我已快二十载了,儿臣知道什么时候韬光隐晦,什么时候宝刀出鞘。”
皇太后看了看儿子,觉得他确实长大了。她点了点头:“这,娘也就心安了。彻儿,你打算怎么安排你的姐姐埃”武帝兴奋地说:“母亲,孩儿不会放姐姐走的。我昨天已把她封作‘修成君’,今天,又让东方朔把姐夫也接了过来。儿臣打算,在您的昭阳宫附近,给她安排个宅院,让他们全住下。”
皇太后深情地看了儿子一眼:“那好。为娘的太对不住你姐姐,亏了我儿想的周到。只是,最好别让她们住得离皇宫太近,这样你姐姐不习惯,也许,还会在太皇太后那边惹出事端。”
汉代宫殿不是很多,皇太后和太皇太后虽说一个住在昭阳宫,一个住在永乐宫中,只是相隔两道院子而已,皇太后好久没去见太皇太后了,但她清醒地知道,瞎老太婆离此近在咫尺。
武帝一时不知怎么办,只能说:“这……,儿臣尚未想好。”
皇太后的脑子依旧来得快:“咦,听说东方朔住得很远,他也是个从小没娘的人,和你姐姐、姐夫肯定能说到一块儿去。再说,有了他的照看,娘的心,也就踏实啦。”
武帝也觉得这样很好:“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儿臣马上就派人办理。”
皇太后却说:“慢。今天是我们的家宴,你姐夫平阳侯重病在身,平阳姐姐不能前来,你就把东方朔也叫来吧,他不是霍去病的干爹嘛,就是卫子夫的亲戚啦,让他来教教你姐夫。不然的话,你姐夫他一个粗人,会闹出笑话的。”
“儿臣遵旨。”武帝转身吩咐所忠道:“快,叫东方朔进宫。”
此时阿娇已经不再忌讳提到“卫子夫”这三个字,因为卫子夫已经怀了孕。皇上盼望自己能有孩子,就象自己的生命力得到证实一样,反而踏实、平静了很多。他不时地去卫子夫那儿看她,但他严格遵照母亲的吩咐,不再与卫子夫同房。阿娇现在不用争了,皇上虽说回来晚些,但天天还是和她同房。自从卫子夫怀上孩子,武帝证实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后,他在阿娇面前再也不怯阵了,阿娇乐得心花怒放。可惜时过半年,阿娇自己的肚子仍不见动静。
皇太后这时也想到了儿媳妇,招呼阿娇道:“阿娇呵。”
“母后,儿臣在。”虽说阿娇为了卫子夫的事,和武帝闹得很凶,可在皇太后面前,却是恪守礼仪,很会做人,很会当媳妇的。
太后接着说:“你姐姐新进宫来,什么都不懂,你可要多多照看她埃”阿娇忙答应着:“母后放心,姐姐爽爽快快的,和儿臣很对脾气呢。”
俗女也急着插进话来:“娘,阿娇妹妹可好啦,您从哪儿为弟弟找的这么漂亮的媳妇埃”皇太后站住了,严肃地对女儿说:“不许这么说话。她是皇后,你要称她皇后娘娘。你弟弟嘛,在众人面前也不能直呼弟弟,要称陛下。”
“陛下?这多不好叫埃自家兄弟,这么叫不生份吗?”
“不行。皇上是天子,没人敢不尊敬他,你也不能例外。”
阿娇为俗女求情:“母后,姐姐刚进宫,让她慢慢来吧!”
皇太后却失去了前两天对女儿的娇纵:“不行,不能慢慢来,今天就得这么叫。”
俗女无可奈何地:“好,叫陛,陛什么来着?”
皇太后:“叫陛下。”
俗女终于懂了:“是,叫陛下。咦?娘啊,皇上是万人之上啊,怎么还能叫陛下?”
阿娇吃吃地笑了起来。
皇太后生气地说道:“俗儿!听着,到了宫中,就要守宫中的规矩,不能胡来!”
俗女嗫嚅地答应说:“是。女儿记住的,叫弟弟陛下,叫弟妹娘娘。”
皇太后放宽了心:“这就对啦。还有,让你的夫君多向东方朔学点礼仪,不能让人家笑话我们家没有教养。”
俗女听了这话,就来了精神:“娘,您放心,那个东方朔,人好着哪,连咱农家的事,他都懂。”
“天下的事,没有他不懂的。”她说着,把脸转向了武帝:“彻儿啊,你好福气噢。”
武帝知道母亲是在夸东方朔人好,就说:“儿臣知道,儿臣一定善待他。”
只有阿娇有点愤愤不平,她把眼睛转向一边。
掌灯时分,昭阳宫内。今天的宴会,皇太后特意按家宴来安排,没有像朝廷赐宴一样,每人一个木几子,给几杯酒喝就行了,而是用一个可坐八人的高大的方桌,上面摆满了大盘小碗。
皇太后先在主位坐下,左边为武帝和窦太主;右边为俗女和阿娇。俗女的丈夫金不换既挨着阿娇,又挨着东方朔;而东方朔的另一侧,当然又是窦太主了。
东方朔第一次参加宫中的宴会,自然不敢造次。可窦太主见了他,却没有好脸:上次皇上去渭水别墅去偷看她与董偃的戏,显然是东方朔搞的鬼。想到这里,她一见东方朔坐到自己身边,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东方朔被她这一瞪,没有马上坐下,右手却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分明是赶马车的意思。窦太主面上马上红了起来。
这个动作,当然瞒不了武帝。武帝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