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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春暗自好笑:这些番鬼容易糊弄,“风水”两个字说了半天还不明白,以后再这样没事找事,非把阴阳五行天干地###套老家当全搬出来,把他们弄得晕头转向不可。
“风水?”弗朗索瓦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将军阁下,我可以欣赏你手里这台专门用于探测‘风水’的仪器吗?”
“当然可以,这东西墟场地摊就可以买到,”苏元春爽快地把罗盘递过去,见他翻来覆去看得十分仔细,取笑道,“如果你感兴趣,本官改日送你一个,还可以免费教你使用。掌握了这门手艺,以后回到法国,可以养活你全家了。”
弗朗索瓦心想,听说这位能征善战的中国将军是一位不好对付的谈判专家,看来只能采取迂回战术。他摘下自己的金壳怀表:“为什么要改日呢?今天同阁下首次会见,是十分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希望阁下能够接受这个小小的礼物,同时恳切地期望能够得到阁下亲手使用了多年的罗盘。”
都说番鬼傻冒,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苏元春道:“一个罗盘值不了多少钱,用金表换我的罗盘,你不怕吃亏?”
弗朗索瓦赶忙解释:“这不是等价交换。朋友之间互相馈赠心爱的物品是欧洲人的习惯。如果阁下能把亲手用过的心爱之物馈赠于我,我将感到无比荣幸。”
刚才还是“阁下”,现在变成朋友了,弄不好还要认干爹!苏元春微笑道:“真喜欢这玩艺,拿去就是。你那金表太贵重,换别的什么吧,免得让人说本帅贪你的便宜。”
第七十七章 提督与领事(2)
弗朗索瓦并非等闲之辈,他不但从做呢绒生意的父亲那里继承了精明的头脑和丰厚的遗产,还在当省长的义父悉心教诲下获得了丰富的从政知识和社交经验。完成法律专业的大学学业以后,义父把他荐到法国外交部,成为部长阁下的私人秘书。部长对契友的义子格外眷顾,在法国实现对越南的殖民占领之际,从新产生的外交官职位中选出龙州领事这个重要岗位作为三十岁的生日礼物,送给这位精明能干的年轻人。
弗朗索瓦深知自己肩负着推行法国殖民外交政策的重任:尽快开拓龙州通商口岸,并为筹划中的桂越铁路作好前期准备,为法国谋取更多的利益。他没有辜负部长的期望。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和自卫武器外,他还带了7部照像机和大量玻璃底片,以及六分仪、海拔计、指南针等勘测设备,一路拍摄沿途见闻,无论延绵的山脉、崎岖的小道、古朴的民居还是肮脏的乞丐,都一古脑儿地收入他的玻璃底片。他坚信,这些精心收集得来的原始资料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和所有的西方人一样,他认为愚昧无知而又狂妄自大的大清王朝是世界上最停滞、最平庸、最缺乏活力的政府之一,脑后拖着长辫子中国百姓都是些欺诈、贫困、堕落无知又冥顽不化的异教徒。在以西方绅士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轻蔑地俯瞰中国社会的同时,老呢绒商遗传到他体内的基因使他清晰地意识到,中国各地普遍存在“官府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百姓怕官府”的怪圈,想在中国立足并开拓自己的事业,必须借助官方的权威。他的金壳怀表换来的不只是一只在街头地摊可以买到的罗盘,而是一省最高军事长官良好的第一印象。
“谢谢将军阁下如此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苏将军一定收下。”弗朗索瓦站起来,把怀表呈到苏元春面前,苏元春见难以推辞,只得接过。
弗朗索瓦坐回自己位置:“为了表示对贵国的尊敬,我希望能为自己起一个中国名字。苏将军能否帮这个忙?”
“起名?那还不容易!”苏元春随口道,“‘弗朗索瓦’,去掉一个‘瓦’字……嗯,百家姓好象没有姓弗的,不如取个读音相近的姓,姓方,叫‘方朗索’好了。”
弗朗索瓦又说:“为了纪念我和将军阁下的友谊,我希望我的中国名字里有一个‘苏’字。”
这干儿子,说来就来了!苏元春心里直想偷笑:“跟别人姓要叫爹的。也罢,就赏你一个‘苏’字,放在中间,叫‘方苏索’……好象有些拗口,就叫‘方苏雅’吧,文雅的‘雅’。”
弗朗索瓦听通事解释了三个字的中文意思,满口赞成:“好,从现在起,我正式使用这个中国名字。苏将军,我想利用下面的时间,同你探讨龙州口岸通商的问题……”
对于法国要求在龙州开埠通商、设立领事馆一事,苏元春曾与李秉衡联名上书强烈反对:龙州为南关后路,辟为商埠无异于开门揖盗。然而法方设了个圈套,勘察广东钦州地段时不顾中方图证确凿,把江平、黄竹、白龙尾等地划入越境,派兵入侵炮击沿边村屯,企图造成实际占领的既成事实。勘界大臣邓承修据理力争,张之洞也针锋相对,派出重兵威慑法军,总理衙门又查到法国海军部地图中早已标明三地为中国领土的证据。法方无话可说,只得提出以龙州通商为交换条件,承认中国对三地的主权。通商条约已经签订,广西洋务司、龙州洋务局和龙州海关也已成立,开埠的事已经无法逆转。
你急你的,老子才不着急!苏元春不置可否地笑道:“这事迟早会办妥的,到了龙州,你可以找蔡道员商量。弗朗索瓦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今晚我作东,请你吃顿便饭。”
方苏雅只得顺坡下驴:“很高兴得到你的款待。不过将军阁下,我已经不叫弗朗索瓦了。”
“哦,方苏雅先生。”二人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他们从喉头发出的声音和堆在脸上的表情都是作秀。在发出笑声的同时,彼此都在窥视对方心底的秘密,就象两位虎视眈眈的武师,正寻思着从对手的眼神和动作里找出破绽。
在方苏雅眼里,这位比他年长十多岁的中国将军和他为之服务的古老帝国一样,陌生而又固执,而且深不可测。他担任驻龙州领事期间,苏元春是主要的谈判对手,如何利用商人后代的良好素质和外交家的精明手段对付这位貌似朴实的职业军人,为法兰西帝国谋取更大的利益,将是他的主要课题。
无论开埠通商还是修铁路,法国都无法回避一个令人头痛的难题:游勇的干扰和破坏。方苏雅坚信,在游勇背后有中国军方的暗中支持,虽然法军多次采取军事行动,把越南内地的游勇驱赶到边境,他们仍以深山老林为基地,袭击法国军队,抢劫来往客商,扰乱边境治安。他来到龙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游勇问题,为勘定边界、开埠通商和修建铁路铺平道路。
方苏雅先开了口:“游勇的所作所为,想必阁下已有所闻。他们严重损害了法国的利益,将军阁下打算如何处理?”
“什么不法行为,简直就是土匪!”苏元春摆出一脸与游勇不共戴天的痛恨表情,“应该毫不犹豫地坚决剿灭。”
“游勇多为贵军退役士兵,阁下对此作何解释?”
苏元春道:“我也为这件事头痛啊!为了表示诚意,天朝裁减了大量边军,可是遣散的士兵们离开军营以后不再听从我的命令,我能拿他们怎么办?”
“可以再把他们组织起来,做一些正当的事情。阁下不是正在开展边防设施建设吗?一定会需要大量的劳工。”
“说得轻巧!边境游勇少说也有上万人,养一营兵每年少说也要二、三万两银子,二十营要花多少?当时朝廷裁减他们,就是为了节省开支,再把他们招回来,谁来养活他们?”见方苏雅无言以答,苏元春有意加上几句,“朝廷最近又下了谕令,边军还要裁减,也就是说游勇的人数还要增加,我正在为这件事情睡不着觉呢。”说完,朝董乔丢了个眼色。
董乔趋前一步:“大帅,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苏元春站起来:“好,今天就聊到这里。方苏雅先生,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请吧!”
方苏雅只好也站起来:“将军大人先请。”
第七十八章 以炮台支撑边防(…
清流派骨干,太后手擢之人,同治二年探花,这就是苏元春对张之洞的全部印象。
从接到张之洞请他到广州一晤的电报时起,他一直在心里猜度,这位未曾谋面的封疆大吏长的什么样子,是才华横溢光彩照人,还是胸含城府深藏不露?是北方汉子般的魁梧豪爽,还是江南秀士样的文质彬彬?
苏元春并不希望张之洞调离两广,但这是朝廷的安排。朝廷要修铁路,廷议时张之洞认为,李鸿章主张从天津修到北京的方案对京师安全有害无益,如果列强入侵,可以长驱直入打进北京,因而力主修筑国内腹地的干线,而且铁路不能修进京城,把龙脉挖断了谁也担戴不起。
朝廷采纳了张之洞的意见,将他调任湖广总督,负责修筑从芦沟桥到汉口的芦汉铁路,由李鸿章的大哥李瀚章接任两广提督。
苏元春从龙州上了官船,沿左江、邕江、浔江乘船东下,过了梧州进入西江水域。
正值杜鹃花开季节,山野间夭夭灼灼,把西江两岸点缀得格外绚丽,几位亲兵从未见过这般山花漫烂的旷世奇景,情不自禁地对着满山遍野的山杜鹃发出一阵阵大呼小叫。苏元春让德仔摆了茶点,与董乔坐在船头品茗赏花。
“难得大帅有如此雅致,来上几首如何?”见苏元春含笑不语,董乔转头吩咐,“德仔,备好文房四宝……”
“不必了,没那灵感,”苏元春望着丛丛簇簇的山杜鹃出神。同老二李鸿章一样,李瀚章也认为大清安全最大的威胁来自海路,主张海防优先,对塞防不甚重视。他担心李瀚章到位以后,张之洞原先答应的防线建设工程款又打了水漂。
“大帅不必过虑,香帅请你去,肯定会有好消息,”董乔象是猜透了他的心思,宽慰道,“刚接任广西巡抚的马丕瑶是河南人,曾与香帅长期共事,还算合得来。”
见眼前只有一位无话不说的随侍幕僚,苏元春无奈地发起牢骚:“这些清流派,个个都是好大喜功、夸夸其谈。香帅赞同修筑广西防线,凭他同太后的特殊关系,弄点工程款应该不难。我们这边早已动工,款子却一直没有着落。唉,就连晚上做梦,也时常梦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啊!”
几年来董乔亲眼看到苏元春为南疆防线苦心积虑,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弄成现在的半拉子工程。张之洞一走,如果得不到李瀚章的支持,致使边防工程半途而废,浪费钱财劳而无功是小事,万一烽烟再起边防不固,后果就严重了。他暗自拿定主意,到了广州先去找张之洞的师爷,陈述苏元春的困难和苦衷,请他们在张之洞面前多敲边鼓。
过了梧州不远就是广东地盘,少了当地官员的迎来送往官场应酬,船快了许多,不几日便到广州。苏元春住进官驿,准备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到总督府拜见张之洞。
董乔刚上岸就拉着张勋没了踪影,夜半三更才回到官驿:“大帅快起床,总督府###爷说,香帅现在马上见你。”
“再急也不争这几个时辰呀,香帅怎么半夜见客?”
董乔道:“中午刚下船我和张勋到总督府投了帖子等候安排,还拉李文石总文案出来吃饭。李文石是直隶人,同香帅算半个老乡,他手下有位姓刘的师爷同我们是江西老表,###爷得给他面子不是?刘师爷说,香帅性格古怪、起居无常,每天中午开始睡觉,晚上起床视事,夜深人静是他精力最充沛的时候。香帅曾交代###爷,熙帅一到广州马上安排见面,不必排队等候。”
“带来的礼物都送出去了?”苏元春听说张之洞爱吃水果,也爱养猫狗宠物,还喜欢赏玩古董,特地带来几筐越南出产的芒果、战场上缴获的洋狗“安娜”和洋酒、方苏雅送的金壳怀表,还高价收购了一柄战国时期的青铜古剑和两面骆越铜鼓,统统说成战利品,作为见面礼送给张之洞。
“都送出去了。刘师爷偷偷告诉我,李文石擅长鉴别古董,说古剑和铜鼓都是珍品。张香帅听了,更是爱不释手。”
“这就好了。”虽然张之洞调离两广,凭着他同慈禧太后的特殊关系,这条线不能断,以后还得托他出面帮助解决些工程款。同时苏元春也感到后怕,想不到张之洞手下还有擅长鉴别古玩的专家,如果错买了假货送礼,脸面丢尽事小,万一张之洞因此记恨,倒成画蛇添足了。
苏元春穿戴整齐连夜来到总督府,李文石迎上来招呼道:“熙帅快请进,香帅在里面等着呢。”说着引领苏元春进入书房,自己则同董乔在门口候着,以备两位大人召唤。
“熙帅辛苦了。”张之洞放下手中的糕点站起寒喧,苏元春进门时他正象猴子一样蹲在椅子上吃点心,一边看手里的邸报。
张之洞的形象大出苏元春所料,既不魁梧也不儒雅,比他矮大半个头,人也长得瘦小,前额的头发少